薛家後堂大廳。 地上四散著茶碗的破碎瓷片,茶水撒的一地都是。 薛明森坐在首座,按著額頭,他剛才已經遣小廝去打探過了。 得知上午那群太和鄉村民去錢莊不成,又去衙門聚集。 吵鬧著要把銀子放在衙門裡,現在都還在衙門外堵門不走。 他已經派過去幾波夥計打探,想刺探信息,雙方還發生了推搡。 不過言語之間,還是得到了部分信息。 看來三千兩確實被馮淵全部拿去捐給鄉裡了。 薛明森越想越氣。 一巴掌拍在茶幾上。 這小子好算計啊。 薛老二,薛老三看著自己大哥。 薛老三勸道:“大哥,注意身體啊,區區三千兩,沒了就沒了。” 薛明森轉頭看著他,又拍了拍桌子,眼神一凝,喝道:“這是三千兩的事嗎?” 他輕拍著自己臉,“這是打我薛老大的臉,我前腳剛送去想看人笑話,後腳別人就把銀子搬來寄存到衙門了,我成啥了,戲臺班子上的醜旦?” 自以為看穿了人性的薛明森,沒想到終日打獵反被大鷹啄瞎了眼。 他唯一沒料到這個小子這麼果斷乾脆。 這麼多錢全捐了,一點都不帶猶豫。 換做是他沒錢的時候,肯定舍不得。 不對,現在有錢也舍不得。 但凡那小子留點錢在手上,不全捐,也不會搞這麼尷尬。 不至於他唱了半天戲,連一點預期效果都沒有。 還有啥效果啊,周圍人一打聽,別人當著那麼多人麵,直接全都捐了,誰還想去惦記他們家? 他還算計別人要逃跑,還在漓陽縣周圍,搞了什麼多重設伏。 當初設計的越多,現在看來,越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別人壓根沒打算跑。 老二勸道:“大哥莫要看輕了自己,這窮山惡水出刁民,我猜定是那鄉紳逼迫著馮淵,全部給他吞掉的,我覺得此事,那小子必定不會甘心,早晚要出問題。” 薛老三把自己還沒喝過的茶遞給大哥,“大哥消消氣,您不是還有後手嗎?” 聽到這裡,薛老大更是鬱悶。 把剛接過的茶杯一摔,“那三千兩但凡還在太和鄉地界也都還好,如今那群刁民要把錢放在衙門裡。” 後半段他突然壓低聲音,“山上匪人騷擾一下村民還可以,拿什麼去攻打縣衙?” 薛老二見老大摔了茶碗,主動也把自己沒喝過的茶碗遞過去。 薛明森氣稍微順一點後,打開杯蓋,輕輕吹拂著上麵漂浮的茶葉。 薛老二不自覺說道:“匪人來就來唄,沒搶到錢,殺的還不是馮淵,老大何必焦慮?” 聽到此話,薛明森連喝茶的心情都沒了,將茶杯拍在桌上。 他也不知道如何同兩位兄弟,解釋他和山上之間的關係。 “給我拿紙筆來,我給何明光寫封信,讓小廝趕緊送過去。” 老三說道:“大哥為何不親自去一趟?” “還嫌不丟臉?” ...... 衙門後堂。 何明光此時正坐在自己小房間裡,揉著腦袋,頭疼不已。 他明明躲著那個小子走的,結果還是被碰見了。 馮淵提的述求很簡單,希望能把銀子寄存在官府倉庫裡,他就破這個案子。 一邊是蘇家,一邊是薛家。 這小子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怎麼敢的。 是我長的太好欺負了嗎? 他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也很威武啊。 此時師爺敲門進來。 見何明光一臉憂愁,拱手問道:“大人這是在憂思什麼?” 何縣令對這個師爺很是信任,也沒有隱瞞,將事情給他說了出來,還將薛掌櫃信的內容說給他聽。 師爺聽聞,突然笑了笑。 何明光不解,板著臉望著他,“如此讓人糟心之事,有何可笑?” 師爺意識到失態,拱手說道:“何大人就是太過憂慮了,你要換一個角度想就能心情舒暢了。” “噢?你說來聽聽。” “大人,這短短兩天,如你我所見,這個馮淵以後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啊。” 何明光手指輕點著桌案,示意他繼續說。 “大人您想,三千兩換誰手上可都不是一筆小數目,那薛家又將錢赤裸裸地擺在一眾刁民麵前。 “一旦場麵控製不住發生哄搶,家破人亡,人財兩空都很正常,這薛家本就沒安好心。 “可您今天也看到了,那薛家上午前腳剛把錢給人送去,後腳就被馮淵讓人給抬過來了。 “我看那馮淵不僅跟個沒事人一樣,那些陪在他身邊的村民都很信服他。 “薛家的銀子轉了一圈,實際上一分沒少不說,他還給自己搞了個鄉紳舉賢書,名正言順地當上鄉紳了。” 說到這裡,師爺感慨一句,“這馮淵啊,實在不簡單啊。 “相比那薛家,正當途徑打不過,轉頭來開始逼迫大人你了。願賭服輸,這薛掌櫃,一點都不厚道。” 何明光點點頭,覺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他自認為這筆銀子放在自己麵前,定然做不到馮淵這樣豁達。 但凡有一絲猶豫和貪婪,後果就很難預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何明光有點想明白了。 他開口道:“這薛家就是算計太狠了,沒想到碰到個不按規矩出牌的愣頭青。 “哈哈哈,如此想來,薛家真是可笑,聰明反被聰明誤,給他人做嫁衣,但你說這個信。” 何明光轉頭指著桌案上的信。 “大人就說公務繁忙,沒來得及看唄。” “這樣會不會太直白了,得罪薛家?” “那大人是更看好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呢?還是那日暮西山的薛家?” 何明光揉了揉太陽穴,質疑道:“這才兩天,師爺就能看出來此人不同了?” 師爺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 “大人,蘇家那邊確認蘇公子死於謀殺後,對這個事情非常看重。 “聽說蘇老爺子快馬讓人去了應天府傳話,要不大人您看?” 何明光眼神思索,片刻後說道:“讓衙門外那些村夫把銀子背到賬房,這事你去給縣丞說一下,就說我同意了。” 師爺見其臉色舒暢下來,篤定開口補充道:“對於馮淵這等人,日後考取功名定然不在話下,大人這筆善意,以後必然有回報。” 何明光思索,“借你吉言了。” 轉過背,他又在心裡想著薛掌櫃可能震怒的樣子,瞬間就覺得心情舒暢許多。 此時,他掏出馮淵的舉賢書,攤開在桌案上。 想了又想,還是拿出官印,把印章蓋了上去。 師爺手拿舉賢書,一路小跑到後堂院子。 馮淵與宋連躍此時正候在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