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我快記不清他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貝克大叔的冷清餐館內,迪亞哥·卡圖姆和我麵對麵坐在一張方桌前。 “也許他如今確實變了,但在我的內心深處,他一直都是那個對未來抱有希望,相信正義終將獲勝的少年。” 迪亞哥笑了笑,道:“少年?我們早已不是少年。至於他?從始至終他都和少年這個詞沾不上邊吧。” “或許他生而為人的時光短暫且黯淡無光,虛幻且宛如泡影。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我們陪他走完了這一程。” 迪亞哥點了點頭,無言地拿起刀叉將麵前的牛排切成小塊,然後放到嘴裡細細咀嚼。 我知道他進入這個狀態一時半會是不會說話的,於是我繼續說道:“還記得嗎?我們在這裡第一次見麵時,他的模樣。” 他走了進來,木質的地板被他的甲靴踩得嘎吱作響。在角落的我,不,是過去的我默默注視著他。同樣的,迪亞哥也在另一邊看著。 三個人就這樣僵持在原地,沒有人知道對麵的那個人是否是自己等待著的那一位。最終,是他打破了沉默:“誰是希爾特·阿克蒙德?誰是迪亞哥·卡圖姆?” “我知道你的名字,烏爾斯人。所以,站在那裡別動……是叫艾普斯,對吧?”一身拉昂西部拓荒者服飾的迪亞哥舉起槍,對準了麵前這個斜挎長劍的青年。 “我勸你最好把槍放下,你沒看到他的眼睛嗎?”我說道。 “金光?額,希爾特,這代表著什麼?”迪亞哥舉槍的手仍然平直,但是注意力完全已經放在了我這邊。 “這說明他要展開他神威的一角了。如果不想像個罪犯一樣雙膝跪地就趕緊收起你那不知從哪裡來的自信!” 還沒等我將這句話講完,他就將手中的槍塞到了槍套中,和他拔槍時的動作一樣快。 “非常抱歉,這個蠢材隻不過是開了一個致命的玩笑,相當……致命。” “是的,很致命。”艾普斯緊繃的全身放鬆下來,那股壓迫感蕩然無存。看著他的腳下,他踏足的那塊區域已經有一些微微的裂縫,真是恐怖。 往往這時,迪亞哥會反駁我,然後被我的一番話語辯得啞口無言,但是這次,這位放蕩不羈的牛仔好像破天荒地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了。 “對了,艾普斯。你應該知道我們找你來的原因吧?” “霧王,伊戈塔爾。”迪亞哥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那塊牛排,喃喃地道。 “是啊,伊戈塔爾。我剛剛想到艾普斯,就碰巧聽到你說起伊戈塔爾。”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來這裡嗎?” “嗬。”我笑了,隻能說好強的既視感,“總不能是來敘舊的吧。” “當然不是,是為了伊戈塔爾死後他那堆足以震動神秘學界的研究資料和收藏。” “丟了?所以讓我來找?” “我們教廷還沒這麼廢物。” “說吧,我已經幾年沒用過預言能力了。”我指了指眼前的白色布條。 “普林斯特,伊戈塔爾之子。等我們知曉他的存在時,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消失不見?人間蒸發?” “是的,如你所想。而且根據伊戈塔爾的筆記來看——普林斯特的血脈純度比他還要高。” “不對吧,伊戈塔爾是由人通過巫術的影響墮落而成惡魔的,他的兒子能不能繼承惡魔之血都是個問題,更別說惡魔之血的純度比他還高了。” “是的,所以說我們教廷的獵魔人公會得出的結論是——伊戈塔爾通過煉金術塑造了一個能在現實行走的惡魔的軀體,並在他的地宮裡進行了十多年的實驗,最終穩定了這個人類男性化的生命體,為他取名為普林斯特。” “像是那家夥乾的事。所以說是要我找他呢,還是讓艾普斯殺了他呢?就像七年前那樣。” “別諷刺我了,我承認,我們教廷近衛確實沒什麼實力……” “別,近萬人的私人武裝,還配備有跨時代的裝備,這種隊伍能說沒什麼實力,那你把拉昂的駐軍當成什麼了?” “你說得都對,不過,你黑市的那些生意和你的學院……” “所以說我這次是不出手不行了,對嗎?” “那是自然。” “不過,我能做到的有限。除開我的預言,隨便拿去用吧。” “什麼!你知道我找你來隻是為了求你的預言!” “我的預言並不能幫你找人,讓你失望了。” “是為了給艾普斯預言而存蓄力量吧。”短暫的沉默後,迪亞哥突然道。 “對。”我坦然道。 “也是……畢竟對於你來說,拉卡奇斯才是首位。” “不,對於那個曾經放逐我的地方,我已經忘卻了,如今拉昂才是我的家。不過,這雙眼已經到了極限,幾乎無法參透未來了。這最後一次機會,我想留到最關鍵的地方。” “你有你的考量,我無權乾涉。畢竟拉昂皇城的地下黑市之王,不是什麼人都能左右其意見的。” “走到如今這一步,隻不過是順水推舟。其實我也不想當什麼黑市老大,我隻想安安靜靜地開我的學院而已。” 迪亞哥又笑了,笑得很大聲。 “我知道說出這句話沒幾個人會信,但是我知道你絕對是那相信我的一部分。” “唉,是啊。也許追名逐利是旁人的常態,但絕對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光,永遠比旁人快一步,恰到好處地快一步。” “別揶揄我了,迪亞哥。”我也跟著笑了,“如果我總是那麼明智,又或許是裝得那麼明智,那我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繼承這條血脈能力的人都像你一樣嗎?” “我是獨一無二的。” “能說出這句話,那你就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希爾特·阿克蒙德。” 我們吃完了剩下的菜,離開了貝克大叔的小店。漫步在拉昂皇城的街道上,看著遠處的宮殿群落和那座新建成的通體漆黑的尖塔,我不免感慨自己時下的處境。有些人注定要在臺前發光發熱,而像我這種人,即使位高權重,也隻能在幕後貢獻一切。不過一想到那些孩子們會擁有的前程,我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二十分鐘後,我們來到了學院門口,學院的全稱是邁克利夫蘭學院,名字的來源是前拉昂時期坐落於此處的一座古城,拉昂的皇城也脫胎於此。這是一座年輕的學院,它成立才不到十五年,但是我相信它絕不會比大學區中那些老牌學校差。不止於此,我的目標是超越拉卡奇斯衛城的象牙塔。這並不是天方夜譚,因為拉昂甚至在城市關鍵處使用了鋼鐵、元素礦物和魔禁材料,這一點遠超北方聯盟和烏爾斯。以小見大,在這片具有創造力的土地上有無數的像是建造這座城市的建築師一樣的未被發掘的赤金般的人才。而且我相信,這並不是人智所能到達的極限,在這片土地最傑出的研究者的努力下,邁克利夫蘭學院遲早會創造獨屬於它的輝煌。 巨大的憧憬和對未來的展望牽動了我的雙眼。我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艾普斯……烏爾斯人相信宿命,我們的因果循環和生命旅程和黃泉中的命運三女神息息相關,但先知不同,應該說烏爾斯的先知尤為不同,我們是唯一能觀察到自身和他人宿命之線並對其產生影響的人。也正因如此,命運三女神將所有生於烏爾斯的先知的宿命線編織得長而凹凸不平,這代表著漫長而曲折的人生之路。甚至有些先知會受到命運三女神直接的影響,比如我。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寫下了那段預言,神代終結的預言。結果就是,我被驅逐,來到了拉昂。 那麼現在,我幻視到的那個身影究竟身在何處,又處於何種境地?我繼續看著他的背影,繼續看著。 不過在那之前,我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慢慢觀摩這突如其來的現實視界,在招呼了一下迪亞哥後,我徑直走向了我的住所。 拉卡奇斯的夜色裡,艾普斯站在那裡,他白色襯衫外套著藍色馬甲、一條筆挺的黑色西褲直到腳踝,腳下蹬著一雙皮鞋。這套在拉昂都十分前衛的裝束在拉卡奇斯出現簡直是難以想象,更何況是出現在艾普斯這個守舊的家夥身上。拉卡奇斯現在是晚上十點,雖說拉卡奇斯沒有宵禁令,但是這個點隻有一些通宵的酒館開張。 不出意外地,在他麵前站著兩個麵色潮紅的醉鬼。在他們中間站著一個十幾二十歲的少女。少女的手被兩個男人握住,掙脫不開。 “無聊。”艾普斯嘆了口氣,雙手插兜,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唉,這位小哥,你是這想要乾嘛。”那兩個男人中更精壯,但是矮了艾普斯兩個頭的那個湊上前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隻是路過。” “誰都知道你隻是路過,但是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就隻好請你閉嘴了啊!” 那男人平鋪直敘地一拳直擊艾普斯的小腹。艾普斯一個側身,右手迎了上去,隻聽得一聲悶響,那男人的手直直撞在了一隻泛著黃金光澤的義手上,強烈的痛感讓他下意識地縮回拳頭,但是那隻義手已經死死攥住了他伸出的那隻手的手腕。 另外一個瘦高的男人看著眼前這一幕嚇得渾身打顫,那個少女見狀趕忙掙脫了剩下那個人的手,跑到了一邊。 “現在看清楚我是誰了嗎。”艾普斯麵無表情地對著麵前的那個莽撞家夥說道。 “艾,艾普斯?”那個被捏住手腕的家夥麵色更加難看了。 “沒錯,就是他!”旁邊的那個男人看見那隻義手後確認了他同伴的猜想,隨後嘶啞地叫了出來。 “酒醒了?那就離開這裡!”艾普斯鬆手,那個精壯漢子如遇大赦,馬上就跑得沒影了。剩下那個瘦高的男人見艾普斯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也趕緊順著他同伴離開的方向逃跑了。 見剛剛纏著她的兩個男人狼狽逃竄,少女鬆了一口氣,隨即靠過來對艾普斯說道:“謝謝你。那個,我叫克羅托,初到拉卡奇斯,請多關照。” 聽到少女的名字是克羅托,艾普斯有些許驚訝,不過馬上恢復了鎮定:“克羅托嗎……我是艾普斯,初次見麵,希望沒給你留下什麼壞印象。” “怎麼會呢!艾普斯先生剛剛才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不用謝我,我剛剛沒打算救你。這樣說雖說不解風情,但是我還是得說——要慶幸就慶幸那些人攔了我的路吧。” “但即使如此……” 艾普斯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道:“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我……”克羅托抓起了裙子的兩側,目光遊離。 “我知道了,跟我來吧。”艾普斯見狀轉身離開了原地,克羅托則跟了上去。 “酒神的宴會”,酒館取這個名字實屬有些許自大,畢竟在神話故事中,酒神的宴會不僅是神的買醉場,更是人的尋歡作樂之處。天下無二的麥酒、果釀和葡萄酒配上潘神的牧笛,酒神的信眾和他的狂女在其中起舞。而在如今,神早已隱匿,神與人一同行走於大地上的年代早已一去不復返,自然也沒人計較這間酒館的名字是否名不副實了。當然,就算酒神親臨,在嘗過這間酒館的酒後也不會對這個名字有意見。更何況,他們同名。這間酒館的老板很是年輕,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他很擅長釀酒,而且和酒神都有著相同的名字——狄俄尼索斯。所以有人推測他是否和艾普斯一樣是天神下凡。雖然後者也沒有被本人證實,但是前者倒是給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如果狄俄尼索斯就是我的話,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而在這樣一位開朗機靈卻有幾分暴躁易怒的老板麾下工作,對於艾普斯這個辦事一板一眼的家夥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拉卡奇斯的絕大多數人都十分尊重這位刺殺僭主的大英雄。 提到艾普斯,就不得不說他的身世,他是個被退役的神邸武士養大的孤兒,在十年前和他的養父以異鄉人的身份來到拉卡奇斯。在一次出城之後,他斷了一隻手並且換上了一隻常年泛著黃金光澤的不知名材料的義手,那隻義手的精巧超乎人的想象,不僅和人手一般無二,還可以根據使用者所想變更形態,包括但不僅限於各種武器。在他回來後,就發生了那件事——僭主奪權,是一位女性。當時任職的將軍和執政官被叛軍控製在自己的家中,僭主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製了全城的交通要道,切斷了拉卡奇斯和外界的聯係之後,在公民大會會場聚集了全城公民宣告了拉卡奇斯政權的易主,當時現場一片嘩然,但無人敢上前發聲,隻有天空中的滾滾雷聲在宣告著天神的立場——默認。 那是個烏雲密布的打雷天,隻有雷,沒有雨。並非拉卡奇斯公民的艾普斯自然沒有受到僭主的裹挾,或許在她的眼中,一個異鄉人可能連威脅都算不上,就算他能聯係到衛城的神邸武士,也為時已晚。但,就在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時候,艾普斯選擇了孤身一人前往她那重重防護的住宅,進行刺殺。這是一個英雄的義舉,而英雄往往活不到最後。不過,他做到了,他成功地阻止了拉卡奇斯落入僭主之手,而且全身而退。那晚和他交過手的人在監獄裡說道:“他就像一柄尖刀,明晃晃地立在那裡。無人能擋。” 雖說這次奪權背後有神邸武士的分裂,奧林匹斯十二神對凡間的漠視,宙斯神的從中作梗等因素,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成為了艾普斯這位和十二神之一的法律守護神同名的男人的陪襯。以一己之力完成了拯救拉卡奇斯這一壯舉的男人自然而然地被全拉卡奇斯人推上了至高之位,有人說,他是法律守護神艾普斯下凡;也有人說,他是宙斯的私生子,是宙斯派他來監視人間的。當然,無論哪一種說辭,哪一種論調,都在強調他的武勇,他的神性,就像當年吹捧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一樣。有些務實的家夥甚至想推舉他為拉卡奇斯的執政官或是讓他獲得十個將軍席位中的其中之一。但是,他除了接受公民大會賦予他的公民身份以外,什麼都沒要。按他的原話來說就是:“我隻不過是在合適的時間,來到合適的地方,做了合適的事。那些席位不適合我這種隻知道打打殺殺的人來坐。”隨後,他選擇在拉卡奇斯的檔案庫當了一個公差,每月拿著微薄的工資,但足以養活自己。不過在晚上九點下班後,他還有另一份工作,也就是在“酒神的宴會”酒館中當酒保。 不知道這一次艾普斯帶一個妙齡女子到這種地方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不過他永遠都是那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也沒有閑人會觸他的黴頭。 推開酒館前的兩塊擋板,艾普斯走進了空無一人的酒館,克羅托緊跟其後。和那些靠立柱支撐的烏爾斯傳統建築不同,這間酒館所使用的是墻壁承重,輔以鐵質的架構在房梁和墻壁內固定整體。克羅托明顯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第一次見識到拉昂風格的建築,她既驚訝又新奇。 “這地方不像拉卡奇斯呢。” “是的,這家酒館的老板,也就是我的上司,很喜歡外國文化,但僅僅是模仿個皮毛就讓他費勁心思了。” “即使是這樣,這地方也算得上是全烏爾斯第一家拉昂風格的酒館了!” 克羅托開始在大廳內遊走,琥珀色的燈光下她顯得是那麼的神秘而美麗,不過可惜的是,這位漫步在穹頂下的少女真心的笑容卻無人欣賞。 “咳咳,這位小姐,小店是本人的私有財產,如有損壞照價賠償。” 櫃臺後一位打著領帶,穿著白色襯衫的俊俏少年麵帶笑意地友善提醒道。 “狄俄尼索斯。”艾普斯向其點頭致意。 “哎呀,我就說是誰將這樣一位異國裝束的漂亮姐姐是誰帶進來的,原來是我們的大英雄啊。” “這不正合你意?” “這位姐姐怎麼稱呼?我和酒神同名哦。” “克羅托。” “唔……”狄俄尼索斯聽到這個名字後好像想起了什麼,不過他沒有明說。 過了一會,艾普斯岔開了話題:“姑娘,我們這裡馬上就要開張了。要不你去樓上的包間避一避?” “為什麼?我難道不能幫你們一起……” “那個的話……還是算了吧,本店不支持那種服務的。”狄俄尼索斯一臉尷尬。 “會讓別人誤解的。”艾普斯一本正經地說道。 “會出現那種情況嗎?那好吧。”克羅托也不再糾纏,徑直去了二樓的包間。 再三確認克羅托看不到下麵的情況後,狄俄尼索斯說道:“艾普斯、狄俄尼索斯、克羅托,三神齊聚啊。” “知道我秘密的你算一個,但很快她也算一個了。”艾普斯抬頭望著克羅托走進的包間,喃喃道。 “那可是命運三女神之一,把希爾特逼走的罪魁禍首。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七年前,我們之所以能瞞天過海,希爾特在拉昂的助力不可或缺。但是那一招隻能用一次,這一次除非他親自到,否則奧林匹斯那邊我們是瞞不住的。” “所以你想拉攏一直站在宙斯那邊的命運三女神?” “有何不可呢?” “十年沉睡,十年放逐。你變得太多了。” “我並不後悔。” “你是英雄,永遠都是英雄。你拯救了無數人,不需要他人拯救。” “不,還是需要的。” 艾普斯似乎想起了久遠的過去,那個諸神相爭,生靈塗炭的時代。或許是慶幸?或許是感嘆?他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普羅米修斯的預言從來都是抗擊命運最好的武器。 孤身一人滅殺三柱泰坦,守住拉卡奇斯;創立神邸武士,用神威告誡覬覦王位之人。他的事跡遠不像其他天神那樣多彩,但是足以顯現他的風格——隻做關鍵的事,隻出現在存在不公之處。身為法律的守護神,他永遠都是正義的象征。至少直到二十年前,世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大約在五十年前,宙斯神又有了一位戀人,一位凡間的公主。公主很快就生下了一個男孩,那個孩子的名字被天神視為禁忌,永遠不能提及。公主祈求宙斯神給予這個孩子天神的加護,宙斯神同意了。不止於此,他還召集了他的大哥哈迪斯在內的所有位高權重的神明給予這個男孩祝福,並向冥河起誓不能傷害他。所有神和人都希望這個孩子長大後能成為新一代的領軍者,為烏爾斯征服整個東陸,讓宙斯神的雷霆遍布修爾維大陸的東方。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自持加護的少年開始蔑視天神,妄圖登上神王之位。因為所有神明都向冥河起誓,所以整個奧林匹斯山束手無策。而少年的力量並非這片大地的超凡者所能匹敵。就在他即將踏上奧林匹斯山和宙斯對質之時,艾普斯站了出來,將告誡過達摩克裡斯的高懸之劍具現化,化為一道神光灌入了這個僭越之徒的天靈,這場鬧劇也隨之結束。 不過違背誓言的艾普斯隻能在冥府沉睡十年,在凡間放逐十年,在凡間放逐的十年間,他的記憶和力量在逐漸恢復,直至如今,除開他未登上的神位,他和全盛時期相差無幾,當然,也有那隻義手的緣故。 結束了一晚上的工作,時間已經跨過了淩晨兩點,今天的生意相當的好,狄俄尼索斯相當的高興,也自然將艾普斯留得久了一點。往往轉鐘時艾普斯就可以回家了,酒館生意興隆的時間也就隻在八點到十二點這個區間。 等到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後,艾普斯來到了暫未開放的酒館第二層,克羅托已經在包廂裡睡著了。艾普斯很明顯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出門招呼狄俄尼索斯上來,狄俄尼索斯心領神會,他拎著一壺酒上樓,進門後將封蓋打開,往克羅托鼻子下麵一放,克羅托馬上就醒了。 “那個,現在幾點了?” “淩晨兩點。”艾普斯說。 “唔……” “我們打烊了。”狄俄尼索斯說。 “那我現在……” “可以留在這裡哦!”狄俄尼索斯趕忙道。 “還是去我家吧。”艾普斯拍了拍狄俄尼索斯的後背。 (也是啊,畢竟她的目標是……)狄俄尼索斯心頭一動,隨即答應下來。 “走吧。” 公民路連接著新城區和老城區。艾普斯的家就在老城區的邊緣地帶,這裡很接近老城門,至於新城門在神邸路的中途,出了新城門就到了宙斯神殿。新老兩個城門同在南側,但相差近十公裡。 “啊,好遠。”克羅托扭了扭自己酸痛的腳踝,看向麵前附帶花園的三層大宅,“你一個人住這裡嗎?” “唔……有其他人。” “這麼大的房子,而且也不是拉卡奇斯風格的呢。在這片老城區總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克羅托自顧自地說道。 “這是拉卡奇斯被攻陷時,斯卡修特人建造的總督府。至於現在為什麼這棟宅子到了我的手上,那源於七年前的一場意外。” 艾普斯講述了那個被拉卡奇斯人傳唱過無數遍的故事,一個孤身一人的家夥拯救了全拉卡奇斯的故事。 “難道那個刺殺僭主的英雄是……”克羅托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就是我。” “好厲害!” “我隻是在合適的時間,來到合適的地方,做了合適的事罷了。” “是,是嗎?” “嗯,克羅托。”艾普斯突然叫住了克羅托。 “啊,在!” “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來到這裡,你要向我保證——接下來我告訴你的一切和你所看到的一切你都會保密。能做到嗎?”艾普斯在說這段話時,神情變得十分嚴肅。克羅托見狀,不敢出聲,隻得頻頻點頭。 “好,進來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艾普斯用鑰匙打開了門鎖,推開大門,將克羅托領了進來。 走入花園小徑,修剪有序的灌木和流轉不停的噴泉最為搶眼,明明沒有雇傭園丁,但是完全找不到樹木的枯枝落葉和其它垃圾的蹤跡。夜裡出沒的各種小動物正在審視著這位初來乍到的女士,克羅托則是一一回以淡淡的微笑。或許在這片神秘還未消散的土地上,就連這些小生靈也掌握著些許自然的奧秘和非人的智慧。 “到了,進屋吧。” “哦。” 克羅托打開房門,屋內明顯不及外麵明亮,艾普斯早已輕車熟路,但是克羅托隻能緊緊跟在艾普斯身後。 一樓是一間大廳,是集會和聚餐的地方;二樓是功能各異的房間——有書房,廚房,睡房等等;三樓則是會議室和擁有一大片實木地板的練習場。一開始是斯卡修特風格的騎士訓練場所,有鐵桶般重甲和長槍。後來改成了神邸武士風格的劍盾訓練場所,並存留至今。 來到二樓,克羅托發現有一間房間點燃著一盞燈,她望過去,發現有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盡頭。她走了過去,艾普斯並沒有選擇阻止她,而是就讓她這樣慢慢地、慢慢地靠近那個走廊盡頭的人影。 克羅托走到了那個人影的背後,那人轉過身,是個和狄俄尼索斯年紀相仿的少年,有一頭及肩的長發,麵容柔和,線條不甚明朗,但是清晰可辨的五官給人一種和煦的感覺,不過其現在的神情十分陰沉。不止於此,看到克羅托走到他的身前,他甚至舉起一隻拳頭說道:“你是什麼人?” “西卡羅爾,收起你的拳頭!”艾普斯大喝一聲,名為西卡羅爾的少年放下了那隻緊繃著的拳頭,滿臉不屑。 “你和那個老家夥一樣聒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注意你的言辭,西卡羅爾。”艾普斯眼神中帶著一絲慍怒。但即使是這一絲絲的情緒波動都讓在場的兩人感受到了如同山嶽般的壓力。 位於威壓中心的西卡羅爾仍然麵不改色,但是旁邊的克羅托雙腳已經開始發軟。 “硬撐?你長進了啊,西卡羅爾。”艾普斯注意到了身邊麵色很有點難看的克羅托,鬆了一口氣,那股壓迫感蕩然無存,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艾普斯眼瞳裡那一抹淡淡的金光也逐漸消散。 “哼,下次不要帶些奇怪的家夥回來。”西卡羅爾對著克羅托道。 “我有名字!” “我不在乎。” “你!” (克羅托對吧,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命運三女神之一,紡織命運之線者。) 西卡羅爾轉身打開了房門,走進房間,不再出現。 “別生氣,他對我和老爺子都有著些許怨氣,怪不得他。不過這股怨氣波及到旁人的身上就是他的問題了。” “他是?” “我的義子。” “那‘老爺子’是?” “我的養父,一位閑不下來的老人。” “是這樣啊。” “今天晚上你在我的房間裡過夜吧,我在書房湊合一晚。” “謝謝。” 在順著艾普斯指的路來到了他的房間後,克羅托躺在床上,緩緩地睡去。 此時的她,究竟是命運女神之一,還是一位名叫克羅托的迷途少女呢? 總有一天,他們會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