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寧兒在翠綠色的光幕中,細細的用匕首將靈草切碎,然後她重重的一握,將靈草中生機盎然的汁液滴在傷口上。她將靈草切成很細微的碎片,扶起顏景的後頸,一點一點的喂他服下。 傷口中的血不再流淌了,血肉在靈草的作用下以可視的速度生長,但是被子彈的火力烤焦的血肉並沒有那麼容易康復,肉芽翻滾著,新生的力量和死亡的力量對抗著。 “傷口並不致命,按理說隻要止住血就行,斬妖者哪有那麼脆弱?”岑寧兒不會外科手術,她心下安慰自己顏景能撐過來,此時木盒子爆發的翠綠光幕已經帶兩人飛出六十多裡,鐘家村就在腳下。 岑寧兒攬住迷迷糊糊幾欲昏迷的顏景,收起木盒子緩緩自空中降落。 岑寧兒有些虛弱,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她願了顏景的心願,此時正想著如何逃離江州,或者聯係上哥哥岑澤,鐘瑾的勢力太大,她藏靈十二重的實力雖然不算弱,但也絕對算不上強。 “嘶——”顏景緩緩醒轉,他麵色很難看,腦袋在發燒,有時觸碰到岑寧兒的肌膚,讓她也感到有些灼燒。 “千萬別再睡過去了,沉死了你!”岑寧兒見顏景有蘇醒的跡象,她急忙開口。顏景感覺到口腔內仍充斥著一種清新的味道,他輕輕一嚼,靈草便化作一股清涼的氣流進入他的身體,流淌在經脈百骸之間,舒適至極。 “咳咳...謝謝!”顏景晃了晃腦袋,他覺得頭很燙,身體仍被一種劇烈的撕扯感糾纏著,傷口處時不時傳來一陣痛楚。 “我確實低估了他們想抓你的決心,竟然出動了這麼多高手,嘖嘖...一般的江洋大盜都比不上你了!”岑寧兒笑道。 “謝謝誇獎。” 顏景勉強一笑。 他脫離岑寧兒的攙扶,一瘸一拐的走向鐘家村,他聲音低沉,帶著細微的顫音,是劇痛所致:“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直到我八九歲那年,無意間看到有人在暗中窺視我,我印象很深刻,在山林間的樹下,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眸淡漠的看著我。他似乎發現了我看向他這邊,但並沒有對我下殺手,可能是我當時太小了,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後來我不斷留意身邊,確確實實發現有一些黑衣人在跟蹤我,有一次我無意間聽到兩個黑衣人說話,其中有個說最好不要讓他發現,另一個帶著嗤笑說讓他發現又能怎樣,大不了殺了算了,何必浪費這麼長時間?” “從那時起,我惶恐至極。我很害怕這些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對我下殺手,但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我最初還以為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黑社會....哈哈哈哈,沒想到是自己的外公,鐘瑾!” 他慘笑,喉嚨像是熔爐裡的風機,呼呼的,像是漏風。 岑寧兒調理著氣息,靜靜聽著顏景說話,兩人慢慢走進鐘家村。 岑寧兒一看,鐘家村說是一個村,其實荒涼的跟曠野沒啥區別了,隻有寥寥幾個房屋還保持形狀,其他的基本都已經倒塌了,能看到村莊旁是一片荒林,村莊中心是一片寂靜的湖,湖中心有一顆已經砸倒了的死樹。 那片荒林中,一排排森白的墓碑林列著,遙遙看著像是一個個穿著白衣的醒目鬼魂,有些瘮人。 “嘎嘎——” 幾隻烏鴉,站在荒林的樹梢上,發出淒厲而難聽的嘎嘎聲。這讓岑寧兒感覺頗為晦氣,叫道:“別嘎嘎了你們!” 顏景心想,荒林原本沒有烏鴉,母親死後便有許多烏鴉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到荒林間,見到人了就嘎嘎的叫。 顏景喃喃自語:“隻可惜,我又糊塗又懦弱又無能,連誰殺了僅有的幾位長輩都不知道,還暴露了自己,惹得四處追殺,連累了你。” 岑寧兒道:“不要在女孩子麵前說自己這不好那不好,一般的女孩聽了這些不會同情,還可能鄙夷你。” 顏景怔怔的看了岑寧兒一眼,她笑嘻嘻的,漂亮的眼眸彎成月牙:“可我是二般的,走吧,小景子,咱們去祭拜你的母親!” 顏景露出了一種說不清難以言明的神情,痛苦,感動,欣喜,悲傷...五味雜陳的復雜眼神深深的看了岑寧兒一眼。 她緩緩後退了一步。 “開始防備我了?” 岑寧兒笑容收斂了,她一隻手握住銀色軟劍,另一隻手提住暗紅長刀,她狹長的眸子閃過一絲光芒:“一路上我都有無數次機會殺你。” 顏景緩緩搖搖頭,道:“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覺得你很好,對我很好。” 岑寧兒聽完一怔,她看著顏景清朗麵龐上很是認真,黑漆漆的眼瞳中並無惡意。 岑寧兒俏臉微微紅潤,她見顏景眉目清朗,五官分明,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尚且青澀的少年氣息撲麵而來。 岑寧兒軟劍長刀收鞘,她走向顏景揪住他的耳朵,嗔怒道:“年紀不大就學人家泡妞?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顏景苦笑道:“輕點啊,我還有傷在身呢!” 岑寧兒眸子變得黯淡,她靜靜說道:“你擔心的是對的,我確實是帶著目的靠近你的,但我並不覺得你是什麼壞人,隻是因為父親的原因受了些無妄之災。” “救了你之後,庚伯告訴了我關於江州戰爭的事情。一開始我隻是對你好奇,希望從你身上得到一些‘秘密’。但在之後的相處中,我將你視為了我的朋友。” 顏景並沒有露出很驚訝的表情,他灑脫笑道:“你救了我的命,就算是想殺我也就給你了。” 岑寧兒道:“倘若別人想殺你呢?” 顏景道:“那我可要抵抗抵抗了。” 岑寧兒微微一笑:“可我不會殺你。” “嗬嗬嗬嗬....兩個小娃娃,可我會殺你們。”(起BGM:sea of problems) 此時,自村莊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那人氣息雄渾,氣血如凝成實質般噴薄而出,正是那個鐘羽軍首領,他眼眸如兩盞炬火,掃向傷痕遍體的兩人。 “站在這裡打情罵俏,讓老子聽得耳朵起繭。”鐘羽軍首領露出陰惻惻的笑容,他看向顏景。 “我等你許久了,顏景。” 岑寧兒嬌喝道:“老東西,可別胡說八道了!” 顏景麵色一沉,他捂住正緩緩生長的血洞,低聲罵道:“陰魂不散的東西...” “放棄抵抗吧,別做無用功。”鐘羽軍首領攤攤手,他緩緩走近:“你們還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真以為憑借幾件秘寶,就能和我們對抗嗎?” “待你們招數用盡,還是要跟我走,何必費這些功夫?境界的絕對碾壓,什麼旁門左道都是一擊即潰!” “嘎嘎.....”荒林裡的烏鴉像是應和,嘎嘎叫著,聲音極為嘶啞難聽。數百隻烏鴉霍然自荒林中飛起,烏黑的羽毛自天空落下。 情形越發蕭殺。 “這老東西....讓我哥來了頭給他打歪,現在在這裡嘰嘰歪歪跟蒼蠅一樣,煩死了!”岑寧兒被一席話氣的握緊拳頭,可偏偏已經無力再戰。 “小姑娘,你很漂亮。但敵人不會因為你生的好看就手下留情,傷我數位手下,你要付出些代價。跟我走吧,不要多受皮肉之苦。” “錚——” 長刀出鞘的聲音在寂靜的鐘家村傳得很遠,岑寧兒一手提軟劍,一手橫握長刀,那古靈精怪的氣質又變得殺伐果斷了,岑寧兒眼眸中閃爍著光芒,冷冷道:“盡管來吧!” 顏景瞧岑寧兒如此英姿,似乎容貌俏美隻是她一個很不起眼的亮點,心下自愧不如。 長刀軟劍寒光所指,赤光銀芒橫掃而出,岑寧兒沖殺而去,青絲三千隨風飄起,稱得上一句風華絕代。 “顏景,不過挨了一槍而已,躲在女人身後可不是好選擇。”鐘羽軍首領迎著岑寧兒劈來的赤紅火焰,他身體一側躲開一刀,然後往前一踏馬步躬身再躲岑寧兒抽向他頭顱的軟劍。 岑寧兒軟劍如雨點般抽出,點點銀光匯成長龍,像瀑布般沖向首領,他左沖右突,避開岑寧兒挑來的七八十劍,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岑寧兒輕咬銀牙,嘴角又溢出一絲血跡。對方境界太高,像是大貓戲弄老鼠般,將她和顏景玩弄於股掌之間,看上去都是險之又險的避過,實則有十成把握。 鐘羽軍首領越看越心驚,岑寧兒這等戰力,劍法,靈氣底蘊都遠超同境界時的自己,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還以為是個仗著家族培養的花瓶,竟有如此戰力。” 首領欣賞的看了一眼岑寧兒一眼,隻覺得她巾幗不讓須眉,英姿風華。而岑寧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作為回應。 首領又與岑寧兒對了十招,見她仍風華豪爽,但手中刀劍揮舞時已然因傷勢和疲累失了章法。 “就到這裡吧。”首領趁岑寧兒出刀揮砍,他手掌一拍想要繳械,岑寧兒一驚,軟劍舞來刺向他手掌。 首領堪堪避過兩劍後,身上猛然爆發出恐怖的氣勢,直接將著急進攻的岑寧兒吹得東倒西歪。 首領單手撐地,手指一彈,兩顆石子被勁力包裹著,迅疾直接的打中了岑寧兒兩手,叮當兩聲,岑寧兒隻覺兩顆石子在靈氣的包裹下堅硬至極,她雙臂發麻,刀劍脫手。 鐺鐺! 兩把武器皆落在地上,鐺鐺兩聲在黑暗的荒村中很響,長刀失去了靈氣支撐,不再散發炙熱的波動。 岑寧兒麵色難看,看向緩緩站起的首領。他並沒有受什麼傷,身上隻有被烤焦的小洞和灰塵,那是交戰中被刀氣灼穿的。 “.....”顏景和岑寧兒對視一眼,心知戰局已定。 “能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嗎?不告訴我也沒關係,你的特征很明顯,長刀,軟劍,釋靈彈,能發出翠綠光芒帶人飛行的木盒子...隨便一查就清楚了。”鐘羽軍首領眼神凜凜,開口問道。 “我是岑寧兒,來自雍州岑家。”岑寧兒還是開口了,她能看出如果再不配合,這個境界高深的首領必然會直接殺來。 “岑家...雍州王的追隨者。勢力雖然不小,可是...你知道我是誰嗎?”鐘羽軍首領一字一頓的說道:“總督大人掌管三州之地,其威勢不說遠超雍州王,也絕不弱半分。你一個小小的岑家大小姐,竟敢來到江州違背總督大人的意誌,這會給你的家族帶來滅頂之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恐怕雍州王也會問責你的長輩吧?” 顏景凜然,這一層他並未想到,但更讓他覺得岑寧兒的幫助難得可貴。 岑寧兒默不作聲,片刻後輕咬嘴唇道:“我隻知道,你們太過分了。” 顏景看著不斷滲出血跡的岑寧兒的背影,那一抹殷紅刺入他的心臟,讓他的心臟不斷隱隱作痛,說不出話。 三人站在一片空地,周圍野草萋萋,不遠處就是那滿是墓碑的荒林,但現在已經不太可能祭拜了,這個首領境界太高,根本對抗不了。 “那你知道他是誰嗎?”首領在野草地上緩緩走著,並不像交戰,隻是在散步,和朋友聊天一樣。也或許他根本沒把顏景和岑寧兒看做對手,隻是兩個無聊消遣的孩子而已。 他指向顏景,眼神像是兩盞幽火:“他是背叛世界的叛徒顏如玉之子,是已故江州女武神鐘景盈之子,是三州總督鐘瑾大人的外孫。捉拿顏景,隻是我們鐘家的家事而已,你一個外人憑什麼乾預?你乾預的了麼?不過是一個世家子弟,真把自己看成雍州王了?” 岑寧兒譏諷道:“你們任由他在江州流浪如此之久,監視那麼多年卻對他的苦難視而不見,還算什麼一家人?誰知道你抓他要去乾什麼?不信你親口問問他,我岑寧兒看上去都比你們親切吧?” “嗬嗬嗬...” 鐘羽軍首領瘮人的冷笑聲在寂靜的夜裡傳的很遠:“顏如玉背叛了整個地球世界,他是一個戰爭犯,是想要滅絕地球世界的魔鬼。顏景並沒有什麼錯,但他是顏如玉的兒子,這就是最大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