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路燈昏黃的燈光打在地麵上,像踩著一層朦朧的薄紗。 夏心淩淡淡道:“你今天怎麼走得這麼晚?” 許安隨口道:“哦,我被留下來做值日了。” 短暫的交流過後,又是沉默。 冬天的夜晚要比白天的溫度更低,許安默默拉緊了圍巾,不讓冷風呼進脖子裡。 夏心淩穿著的那身品牌大衣,雖然很好看,不過看起來並不能完全抗寒。 “你不冷嗎?”許安問道。 夏心淩搖搖頭。 許安總覺得夏心淩有話要說,今天在食堂的時候,她就有些不太對勁。 他想了想,難道是因為生氣自己沒有經常去找她? 說起來校園戀愛很讓人羨慕的一點就是,情侶可以經常見到對方。 以見到麵。 同在一個學校,隻要下課時,穿過幾個走廊就可 在一個班上那更是容易了,每時每刻都能在一起。 但是夏心淩不是說,不想被學校裡的人知道,他們在談戀愛嗎。 許安有些搞不懂女孩的心思了。 不過夏心淩既然是他女朋友,再怎麼說,女朋友心情不好的時候總要哄一哄。 許安試探道:“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夏心淩沉吟片刻,問道:“今天坐在你對麵的那個女孩..是誰啊?” “她好像經常跟你一起上下學。” 許安愣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說尤小竹?” “她住在我家隔壁,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夏心淩的臉色變得有些僵硬,原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她的表情更加冷漠。 許安終於知道為什麼有個詞叫“冷美人”了,夏心淩就算生起氣來,也別有一番氣質。 就像一朵孤傲潔白的花。 她淡淡道:“哦,這樣啊。” 夏心淩的反應更證實了許安心中的猜測,他這下可以確認,夏心淩肯定是吃醋了。 許安還不怕死的補了一句,“我們關係很好的,小然經常來我家串門,我爸媽也很喜歡她。” 這句話就是他故意的,果然如許安所料,夏心淩馬上就生起氣來。 夏心淩慍怒道:“知道了!” 她突然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把許安遠遠的甩在了後麵。 微風吹起她的長發,在夜空中飛舞,夏心淩的背影和這夜色融為一體。 許安心中突然湧上一股酸甜的感覺,前世他們兩個有太多遺憾,那些沒來及說得話,都變成了永遠無法填補的空洞。 現在終於有機會把話說開,許安沒有打算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這次他要大膽一些。 他微笑著追了上去,倒退著往前走。 夏心淩速度不減,氣沖沖地走得飛快,看也不看許安一眼。 許安笑嘻嘻道:“生氣了?” 夏心淩嘟著嘴巴,沒有說話。 許安拉了下她的手,觸手冰涼,像在摸一塊冷的玉,冬天的溫度太低了。 夏心淩嚇了一跳,臉上騰的一下全都紅了。 從臉紅到了耳朵尖,連小巧圓潤的耳垂好像都變成了粉紅色。 她小聲道:“你,你乾嘛啦。” 夏心淩試圖掙開許安的手,然而許安卻不容她掙脫。 “別生氣了,我開玩笑的。” 許安看著夏心淩的眼睛,解釋道:“小然跟我就是就是家人,在我心裡已經把她當成我的親妹妹了。” 聽到這話,夏心淩擰著的眉頭才稍微舒展開了一點。 不過看起來還是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她小聲道:“跟我解釋乾嘛。” 許安笑著說:“你不是我女朋友嗎,吃醋了當然要哄你了。” 夏心淩感覺整張臉開始發燙,許安的眼神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小聲嘟囔道:“誰吃醋了,我才沒有呢。” “真的沒有嗎?” 許安把她的手牽起來放到嘴邊,嗬氣為她暖手。 夏心淩的臉紅彤彤的,修長濃密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上下翻飛,好看極了。 她小聲哼唧道:“好吧,有一點。” 許安故意道:“什麼?我沒聽見。” 夏心淩嗔了許安一眼,那眼神瞬間讓許安覺得全身酥酥麻麻的,好像被電打了一樣。 “不過你為我吃醋,我真的很高興。” 許安輕聲道。 夏心淩羞紅了臉,戀愛的甜蜜感在她心中充盈著,好像一鍋沸騰的水,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著粉紅泡泡。 她轉過身不看許安,嘟囔道:“快點走吧,再晚回家,我該挨罵了。” 許安牽著她的手不放,笑著說:“嗯,走吧。” 夏心淩掙了一下,許安沒有放開,還牽得更緊了。 “學校已經沒人了,你看。” 空曠的校道上,學生早已陸續離開,隻有遠處校門口還有一兩個門衛守在那裡。 周圍早已寂靜無人,隻剩下他們兩個。 許安的手心溫度很高,像冒著熱氣的溫泉石,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顯得尤其溫暖。 夏心淩握著他的手,許安寬大的手掌心可以把她的手整個包住,從掌心傳來的溫度好像一直傳遞到心臟的位置,讓她有點心猿意馬。 枯樹的樹影搖曳在漆黑的夜晚中,一點翠綠已經開始在樹枝的尖頭冒芽,春天快來了。 …… 清晨的陽光傾瀉在大地上,經過一整個冬天的休眠,萬物開始逐漸蘇醒過來。 寒冷的冬季已經接近了尾聲,天氣也變得越來越暖和起來。 許安今早起床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溫度比昨天高了些,蓋的棉被已經有些熱了。 尤小竹照舊一大早就跑了過來。 “許安,怎麼都高三了你還是要別人叫才起床。” 尤小竹一路大呼小叫鉆進了許安的房間,像隻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來叫許安。 女孩的聲音清脆,倒也不覺得有多吵鬧,反而有種少女的可愛嬌憨之感。 許安道:“昨天熬夜寫試卷,睡得有點晚了。” 尤小竹驚訝道:“啊,你什麼時候還會熬夜學習了。” 許安隨口道:“我這幾天都是這麼過來的。” “那你昨晚幾點才睡呀?” 許安想了想,“大概兩三點吧,沒注意。” 尤小竹嘖嘖了半天,像不認識似的打量許安。 “我說,你最近怎麼這麼拚命?” “高考不會要給叔叔阿姨一個驚喜吧,你要是考上本科,他們不得高興死了?” 許安笑而不語,摸了把尤小竹戴著帽子,毛茸茸的腦袋。 尤小竹拉開許安房間的窗簾,外麵天已經蒙蒙亮了,一絲光線灑進來,照亮了室內。 老舊的筒子樓有些擁擠,許安的房間不大,也就十來個平方,勉強能放下一張床和書桌。 空間雖然小,卻承載了許安十幾年的人生回憶。 這是他長大,從出生後就一直生活著的地方。 尤小竹嫌棄道:“你看你房間,跟個狗窩似的。” 許安無奈地看了眼,亂是亂了點,不過每天都學習到深夜,哪有時間整理房間? “好了姑奶奶,你怎麼跟我媽一樣。” “這麼愛操心,小心未老先衰啊。” 尤小竹笑罵道:“去你的,要老也是你先老。” “那可不,”許安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有點得意地說:“誰讓我比你早出生一天呢。” 許安跟尤小竹的預產期在同一個星期,不過尤小竹的媽陣痛了一天才生下她,所以生日在許安後一天。 為了這個,兩個孩子小時候沒少吵架。 尤小竹一直不服氣比許安小一天,誰說她小她就哭,小時候逼著許安叫自己姐姐。 當時才三四歲的許安屈服於尤小竹的鐵拳,所以不得不叫。 後來兩個人逐漸長大,許安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在尤小竹之上後,反抗意識終於覺醒了。 等到有一天尤小竹明白,不能再武力逼迫許安叫姐姐之後,還失落了好一陣。 許安笑著說道:“快,叫哥。” 尤小竹嘟囔著嘴巴,像隻小鬆鼠,不滿道:“去去去,我才不叫呢,你不就比我大一天?” “大一天也是哥,快叫。” 尤小竹用手指扒拉了下眼皮,沖許安做了個鬼臉。 “呸,你想占我便宜?我偏不叫。” 許安痛心疾首道:“你小時候還讓我叫你姐呢,占了我那麼多便宜怎麼不說。” 尤小竹心虛,眼珠子轉了轉,趕緊轉移話題。 “好了好了,該去吃早飯了,再磨嘰要遲到了。” 說罷趕緊跑了,生怕許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許安笑笑,無奈道:“這小丫頭。” 兩個人各自吃完了早餐,孫麗還特意準備了兩份點心,讓他們帶去學校,餓了的時候吃。 許安看著保鮮盒裡的糕點,哭笑不得道:“媽,您這是還把我和小竹當幼兒園的小朋友呢。” 尤小竹笑嘻嘻道:“謝謝姨,我最愛吃的就是您做的糕點啦。” 孫麗眼睛一瞪,嗔道:“你們在媽眼裡永遠都是小孩兒。” 她感慨道:“媽還記得你剛出生那陣兒,我真是抱也怕抱,你那麼小,全身軟得跟塊豆腐似的,我都怕把你摔了。” “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孫麗伸出手,摸了摸許安的頭頂,眼裡滿是慈愛的目光。 這話說得,許安心裡一酸,忍不住抱了抱她。 母親的懷抱永遠是那麼溫暖,許安雖然已經不是那個孩童,青春期發育過後的身高也早已超過父母,但這個懷抱永遠是他依戀的港灣。 自從孫麗癌癥去世後,許安想了無數次,想再抱抱自己的媽媽。 午夜夢回,總是夢到童年時在母親身邊承歡膝下的場景。 隻是那畫麵好像蒙了一道薄紗,朦朦朧朧的,總是看不清楚。 等到睜開眼睛,隻剩下淚濕的枕巾。 孫麗查出癌癥前的那端時間,正好是許安跟家裡關係最僵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他渾身是刺,聽不進任何勸告,過著消極又頹喪的生活。 高三的重壓讓他感到無所適從,學習上找不到任何成就感,隻能把希望寄托於電子遊戲。 那段時間許安沉迷於網吧和遊戲廳,花花綠綠的屏幕,震耳欲聾的遊戲音效不斷刺激著他的大腦神經,讓他獲得短暫的快感。 等到回到現實中,他發現自己還是那個一事無成,生活學習都不如意的高三學生,什麼都沒改變。 久而久之,和家裡的矛盾也越來越大。 那個時候的許安,感覺自己好像跟現實生活割裂開來,總是找不到一點真實感。 身邊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直到後來,孫麗突然查出癌癥。 許安才像被當頭棒喝一樣,突然從渾渾噩噩的世界中驚醒了。 他意識到自己必須擺脫這種生活,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才行。 孫麗笑瞇瞇道:“好啦,多大的人了,還跟媽媽撒嬌。” 許安不經意間抹了把通紅的眼角,每次回想起那些記憶,總會覺得恍如隔世。 母親現在還好好的坐在自己麵前,不是一張黑白照片,也不是夢境中怎麼也摸不到的影子。 前世的種種好像還在昨天,但又完全不一樣了。 許安不禁道:“媽,我就是覺得,現在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孫麗愣了下,不知道許安為什麼突然有這個感慨。 不過兒子能懂事,這就是最好的。 她點點頭道:“你也知道啊,咱家的生活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了。” “還記得老家的那個表哥不。” “別人成績比你好多了,可惜家裡出不起學費,正愁呢。” “我跟你爸都說,估計他是讀不起大學了。” “你呀,條件已經夠好了,你隻要能考上大學,爸媽砸鍋賣鐵都供你讀書。” 許安想了想,問道:“是許遠嗎?” “對呀,小時候你還跟他一起玩過,忘了?”孫麗邊給許安熱牛奶,邊絮絮叨叨地說。 “聽他爸說那孩子是真用功,家裡沒復習資料就找同學借,唉,真是….” 許安記得許遠最後高考上了一本線,奈何家裡一貧如洗,連去學校的路費都拿不出來。 當時孫麗的癌癥需要做手術,化療,醫藥費也是大筆的開支,他們家就算是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最後許遠無奈之下選擇了當兵入伍,聽說在部隊裡很受賞識,還立過功,也算是有一番建樹了。 雖然許遠的成長過程讓人唏噓,但是好在結局不錯。 其實有能力的人無論在哪裡都會發光,許安絲毫不懷疑,如果許遠能上大學,同樣也是會變成一個非常優秀的青年。 後來許安還見過這個表哥一次,穿著墨綠的軍裝,身材挺拔,性格剛毅,已經鍛煉成了一個鐵血男兒。 這件事還對許安造成過不小的震撼,讓他明白,有些人縱然不被命運眷顧,依然可以努力向上,生活得很好。 “誒,許安,你有沒有想過去當兵啊?” 去學校的路上,尤小竹好奇道。 許安搖搖頭,“沒想過,怎麼?” 尤小竹道:“我聽說部隊裡雖然很嚴格,但是退伍後可以分配工作的,考不上大學的話,其實去當兵也是一條出路。” 這話當初王國強也說過,不過許安覺得軍事化管理太嚴格,自己肯定吃不了那個苦,就沒考慮過。 而且這條路是沒有後悔藥的,如果進了部隊又後悔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 所以要是沒那個覺悟,還是別走這條路的好。 許安道:“進部隊想混出頭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如果自己心態不改變的話,在哪裡都沒有出路。”尤小竹想了想,覺得許安說得也有道理。 “你就沒想過,未來我們會在哪裡,會去乾什麼嗎?” 許安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尤小竹父母傷心欲絕的樣子。 那場車禍幾乎毀了一個家庭,也讓一個少女永遠停留在了十八歲最好的年紀。 他神色一凜,搖搖頭。 “想那麼遠做什麼?活在當下不好嗎。” 尤小竹笑著說:“怎麼感覺你現在越來越哲理了。” 許安認真道:“我是說真的,現在就挺好了。” 尤小竹沒有經歷過許安所經歷的痛苦,對未來依然充滿了幻想。 可她前世甚至沒有活著去把那些願景一一實現的機會。 命運有時候的確是很不公平的,它太輕易就能摧毀一個人的希望。 它像一隻無情的大手,把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但命運也不是沒有變數的,許安就是改變這一切的最關鍵的一環。 許安既然已經重生,就絕不會再讓這件事發生。 尤小竹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許安早已習慣了生活中有她的存在。 青梅竹馬的情誼,有時候真的會比血緣還要濃厚。 尤小竹道:“我也覺得現在就挺好,不過人總是要長大的嘛,等上了大學,出社會工作,又會變得不一樣了。” 許安喃喃道:“我會保護好你的。” 尤小竹疑惑道:“嗯?你說什麼?” “咳咳,沒什麼,快走吧,還有十分鐘就要打鈴了。” 許安小跑著往前,校門口已經沒什麼人了,學生都在匆匆往教室趕。 尤小竹叫道:“呀,等我!” 許安道:“跑快點,遲到的人請吃烤紅薯!” 尤小竹一聽頓時加快了腳步,兩個人混進了奔跑中的人群裡,往教學樓裡沖去。 還好在鈴聲響起前一秒到了教室,許安氣喘籲籲地在座位上坐下,從抽屜裡拿出語文書打算開始背書。 沈月的眼眶紅紅的,看到許安過來,連忙拿手擦了下眼睛。 許安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頓了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問道:“你沒事吧?” 沈月搖搖頭,說話聲音有點沙啞,一聽就是哭過。 “沒事。” 也許是自己都覺得這樣沒有說服力,沈月拿起書本,擋住了自己哭得有些浮腫的臉,不讓許安看她。 一大早周圍就有人趴著睡覺,除了前麵傳來一陣一陣的背書聲,後麵幾乎都在睡大覺。 老師還沒來,全靠自覺,然而大多數人並沒有自覺。 沈月心不在焉地盯著書本,一反常態地沒有在背書。 許安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是不是家裡的事情。” 沈月咬牙道:“關你什麼事?” 許安知道她的性格一向驕傲,自尊心強。 這樣的性格肯定不會容許她在別人麵前展現軟弱的一麵。 但是許安確實很擔心她,生活的重擔對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女孩來說,實在是負擔太重了。 再說沈月隻是性格驕傲了些,遠不該承受這些命運的不公。 許安道:“如果覺得難受,可以跟我說。” 沈月似乎是愣了片刻,沒想到許安會突然關心她。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從果園路過,從來沒指望吃到上麵的果子,有一天水果卻突然掉了下來,還掉在你的腳邊一樣。 沈月有點不自然地動了動肩膀,小聲說道:“謝謝。” 接著又補了一句,“不過我真的沒事,你別瞎猜了。” 許安不置可否,知道以沈月的個性是肯定不會示弱的,便也沒在說什麼。 “對了,馬上就要月考了,你復習得怎麼樣了?”
第一十八章那個女孩是我妹(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