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翠香樓中。 身為翠香樓管事的錢富,此時卻正在恭敬地給一個白麵無須之人敬茶。 那人端起茶碗,品嘗一口後咂咂嘴道:“碧綠透亮,香馥如蘭,滋味甘醇,這是上好的獅峰龍井啊。” 錢富笑道:“何公公,您果然是會品茶識茶之人,不是錢某這個俗人能比,這茶放在錢某這裡雖有月餘,但是在品不出滋味來。” 這何公公乃是伺候主子起居的身邊人兒,他見了,自然要多加交好,不能輕易得罪。 若是有外人在場,聽了二人的對話,再結合這品茶之人的麵貌長相,十有八九能斷定麵白無須之人就是傳說中的太監。 果然,那人道:“嗬嗬,我們這些做太監的,活著本來比常人少了許多滋味,自然就得品嘗些別的滋味不是。” 此話一出,錢富卻是不知道該怎麼接,便轉移話題道:“若是公公喜歡,錢某願將手裡的這些龍井都送給公公。” 那太監麵帶悅色的看著錢富:“這如何使得?” 錢富道:“此茶留在錢某這個不懂茶之人手裡,純粹是暴殄天物,而若是由公公這種好茶之人來品鑒,那才是物有所值啊。” “好好,怪不得錢管事能將這翠香樓經營的蒸蒸日上,我這下算是見識了,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寒暄客套一番後,便進入了正題。 錢富道:“不知公公這次來是?” “自然是主子派我來的,你前天給主子的信和獻上的丹藥,主子都收到了。”那太監說著,在提到“主子”二字的時候,還不忘朝著某處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那主子可有吩咐?” “主子說,你獻上的三枚丹藥他很喜歡,要你再獻上十枚來,由我帶回去即可。” “好,在下稍後就去準備。”錢富道。 這兩日時間,賈瑜送來的【一陽丹】已經被他售出去了大半。 剛開始的時候,一枚丹藥他隻用十兩銀子的價格往外推銷,但僅僅過了一天,這一陽丹的效用就在翠香樓的客人之間傳開了。 據說有用過之人在連禦兩女之後還龍精虎猛的,而且那人是翠香樓的常客,許多來翠香樓之人也與此人相識,如此一來,自然有不少人躍躍欲試。 消息一經傳出,不少人都想要出錢買這種神奇的道家秘傳丹藥,而翠香樓之人更是誇大宣傳,吹噓說此藥是由三千年前的黃帝所遺留的秘方結合各種名貴草藥煉製而成的。 畢竟民間流傳的一種說法是黃帝禦女三千而飛升。有了這樣的一個噱頭加之【一陽丹】立竿見影的藥效,竟真有少數人信以為真,更是想要買到一枚一陽丹試用一下。 於是,他今日果斷將一陽丹的價格上漲,變成了三十兩銀子一枚,而且因為賈瑜提供的丹藥數量有限,他隻拿出了十枚存貨來外售。 但不到一個時辰就盡數賣光了,畢竟來這裡的爺,沒幾個差錢的。 到如今,他手裡的丹藥隻剩下了十二枚,要是這何公公晚一天來,他怕是就無法完成主子的這個要求了。 想罷,錢富又問道:“那錢某在信中所提的關於那賈瑜之事,主子可有示下。” “這是自然,主子說了,你所謂的多做打探,伺機奪其秘方,乃是下策,況賈瑜此人頗有勇力,又兼有幾分才學,來日未嘗不能為主子所用,到時候,那秘方不也是主子的嗎?” 錢富聽後,急忙點頭道:“主子教訓的是,是錢某太過心急了。” 那何公公又道:“主子還說了,如今賈瑜與那寧國府反目,賈瑜勢窮力孤,而寧國府人多勢眾,且賈珍此人貪婪成性,心胸狹小,故而料定不日之間,賈瑜便有禍患加身...” 話未說完,錢富便驚訝道:“主子果真料事如神,一個時辰前,錢某手下之人便來回報,說賈瑜因致人傷殘,被順天府衙帶走了,公公來此之前,錢某還在想,是否能在此事上做做文章.....” 聞言,那何公公抬起眼道:“果真如此,那不正合了主子的意。” 錢富道:“那不知主子意下如何?” “主子之意,是先任由那賈瑜受賈珍之害,待那賈瑜被逼得無路可走,山窮水盡之時,再由我等出麵將其解救。 到那時,他心中必然感念主子的恩德,再加上主子身份非凡,他豈有不俯首投效之理?” “妙,妙啊,錢某先前之思慮,與主子相比,果然相差遠甚,如此,我且多派眼線,緊盯其後續動向。” 那何公公品了一口茶道:“然也,如此一來,我等隻管先靜觀其變就是......” .......... 而在另一處的順天府大堂內。 往常那個威風八麵,在神京街頭和寧榮二府內都能橫著走的寧國府大管家賴二,此時卻雙手綁縛著鎖鏈,被幾個兇神惡煞的皂吏推搡著,狼狽地跪在了地上。 而他麵前,正是才時隔一日未見的賈瑜,還有那坐於堂上、正顏厲色的順天府府尹李簡。 賴二自被押進大堂時,便瞧見了完好無缺站立在大堂一側的賈瑜,卻沒有看見李四夫婦,這讓他心中一沉,但又不敢多說什麼。 跪倒在地後,還不待李簡問話,他便對其磕頭道:“小人賴升(賴二的大名),叩見大人。” 李簡道照例一拍驚堂木,正色道:“賴升,你可知道本官為何要派人將你拘押到此嗎?” 賴二抬起頭悄悄看了李簡一眼,回道:“大人,小人不知。” 李簡道:“方才李四夫婦供認,言說你受寧國府賈珍父子指派,用八百兩銀錢唆使他們自斷手臂,來陷害賈瑜,是也不是?” 賴二聞言,心中驚覺事情敗露,下意識便道:“這不可能...” 但他實在想不通李四夫婦為何要招認,不說自己已經許了好處給二人,而且自己與他們還是遠方親戚啊。 李簡喝道:“什麼不可能?” 賴二急忙道:“大人,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啊,這一定是李四夫婦胡說八道。”說著,他又指向賈瑜,“還有這賈瑜,他與我們寧國府有怨,一定是他造謠誣陷我們寧國府。” “哼!本官此處有李四夫婦簽字畫押的供詞在此,你還想在這大堂之上公然抵賴嗎?”李簡說完,便示意書吏將供詞拿給賴二觀看。 俗話說,不見棺材不落淚,待賴二看到那李四夫婦的供詞之上,竟然真的將所謀之事毫無保留的記在上麵,霎時間隻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整個人像是落入冰窖裡一般。 但想起身後撐腰的寧榮二府,他此時仍抱有一線希望,兀自嘴硬道:“大人,大人明鑒,這李四夫婦純屬是胡說八道,汙蔑於我寧國府啊...” 李簡管理順天府,自然對這賈府出身的賴家兄弟有所耳聞。 傳聞中,這賴家兄弟本是賈府的奴仆出身,不曾想竟仗著賈府的勢力,也將自己家混成了有錢有勢的角色。 而且他們兄弟竟然仿照著賈府,也給自己家修了個不小的府邸,其規模之大,竟然不輸於一般的朝廷大員,簡直豈有此理! 想到這裡,本來就對賈府無甚好感的他,對這賈府奴仆出身的賴二更是多了幾分厭惡。 他冷聲道:“好個不知好歹的奴才,還在公然狡辯,本官問你,那在李四夫婦家中搜出的三百兩臟銀,又是怎麼回事?” “這.....“,賴二一時語塞,他沒想到順天府衙的動作這麼快,短短時間竟然連銀子都給搜出來了,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隻得道:“大人,冤枉啊,大人....” 李簡看賴二依舊冥頑不靈,又重重一拍講堂木道:“本官再給你一個機會,速速如實招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否則,刑罰伺候!” 賴二被李簡的威勢嚇得一個激靈,又看了看手持水火棍,立於堂下的一眾皂吏,不由得一陣心驚膽顫。 情急之下,卻是又搬出了賈府來,想著李簡能賣賈府幾分麵子:“大人,冤枉啊,事關寧榮二府,還請大人明鑒....” 豈料他不提賈府還好,一提賈府,李簡更覺他是一仗勢欺人之輩。何況他李簡承蒙陛下拔擢,深受皇恩,豈能賣賈府的麵子? 於是再不多言,而是吩咐堂下皂吏道:“此人頑固不化,猶自狡辯,來人,先與我笞他二十下。” 話語一落,一皂吏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根浸了水的鞭子來,另有兩名皂吏,走上前來,不由分說便將賴二衣服扒下,漏出了那光溜溜的脊背來。 賴二見這陣仗,這才徹底怕了,剛要告饒,卻見那執鞭皂吏毫不磨嘰,掄起鞭子就朝他的脊背抽了下來。 一時間,“啪啪”的抽打之聲不絕於耳,三四鞭子下來,賴二的後背已是見了血痕,疼得他齜牙咧嘴。 想要掙紮躲避,兩隻手臂卻被一左一右兩個皂吏緊緊扯住,隻能忍痛硬挨。 待挨了七八鞭後,他已是疼的徹底受不住了,感覺再被打下去,自己半條老命怕是都要沒了,忙嘶吼著出聲求饒:“大人....莫要再打....小人願....小人願意招認...啊!” 但堂上的李簡絲毫不理,隻是冷眼看著賴二受刑。 先前本官給你機會,你不配合。這下才來求饒,晚了,本官說要鞭笞二十下,就二十下,一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