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身形瘦弱,一副被酒色所傷的樣子,正坐在大廳的主座上,臉上帶著怒意,看著眼前的兒子賈蓉,斥責道: “原本給你看了一門上好的親事,工部營繕郎秦業的女兒,此前幾次三番催你上心些,上心些,可你倒好,成天裡隻會與那群不成器的東西鬼混,尋花問柳,連這等大事都耽誤了。” 說著說著,賈珍氣得厲害,竟站了起來,“砰、砰”地踢了賈蓉兩腳,又在腦袋上敲了幾下。 那賈蓉也不過十五六歲,還是個半大的人,生得也是白白凈凈,看起來到比父親賈珍長得俊逸些。 不過賈珍在家中素來威重,他自己可以任意胡來,其他人可不行。 尤其是對自己的兒子賈蓉,平日裡非打即罵。 此時那賈蓉挨了父親的打,也不敢躲,最多微微縮了縮身子,連聲高饒道: “孩兒知道錯了,孩兒知道錯了……” 其實,他心裡和明鏡似的:錯?老子錯個屁!都是你這個老匹夫在為非作歹! 父親賈珍說好是給他這個兒子娶親,但真實情況呢,不過是他自己想上手而已。 這種犧牲自己,為人做嫁的事,還惹得全身泛綠光的事,他賈蓉也不願意做,隻能想辦法拖延。 原來,賈珍前不久去天齊廟辦事的時候,偶然看到了一個長相嬌媚風流的少女去廟裡還願。 隻是一瞥,便惹得他色心大起。 賈珍想將其弄上手,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隻要稍微施加手段,弄上門來做妾,不過是讓下人們跑兩趟的事。 就算人家父母不同意,隻需要威逼利誘一番,也就成了。 這樣的事,他乾起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原本以為這個少女也是如此,回來打聽,卻發現那少女竟然是工部營繕郎秦業的女兒。 那秦業雖然不是高官,也算文官集團的清流成員,定然不會把自己的女兒許給人家做妾。 而且他賈珍不過是一個沒實際官職的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欺壓尋常小戶人家不在話下,可要欺壓在部裡任職、管著實際事務的五品官,那還是有些不夠。 思來想去,他便將主意打到了兒子身上。 自己的兒子賈蓉可是寧國府的將要襲爵的嫡子,長相也是不差,這樣一個誘餌擺出來,不怕那秦業不同意。 到時候,隻要那秦家女兒進了寧國府,以後的事,還不是他這個大老爺說了算。 可如此妥當的計劃,竟然因為兒子的遷延耽誤了。 秦業現在惹下官司,身上又受了重傷,很可能會死在床上。 若那秦業真的死了,秦家女兒三年內不能出嫁。若是秦業獲罪,秦家女兒也可能要受牽連而充軍流放。 想到這些,更加讓賈珍百爪撓心,便把一腔憤怒全都發泄在兒子身上。 過了好一會,賈珍打得手也累了,便坐在椅子上,全是嘆氣。 那寧國府的管家賴升見狀,躬著身子湊到跟前,諂媚道: “老爺,要我說,這秦業獲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嘶!”賈珍眼眸微瞇,所有所思,道: “這是什麼緣由呢?” 那賴升見賈珍果然來了興趣,便湊近道: “老爺,我家媳婦昨日去秦府打聽,據說這秦家老爺秦業大人十有八九要定罪,現在定罪還在其次,衙門裡還要讓秦老爺急忙中還800兩銀子。 “可是老爺也知道,這官場上的回扣,雖然經過了秦業大人的手,可那些銀子九成以上都給上司,他小家小業的,急忙中哪裡湊得齊這麼多銀子。” 賈珍瘦削蠟黃的臉上帶著猥瑣的笑意,乾枯的手指捏這短須,微微點頭道: “你是說,以這銀子入手?” 賴升接著道:“老爺英明!真是如此呢!現在那秦業大人急著要銀子,急著脫罪。 “若是老爺能湊上一些銀子,哪怕是借他一些銀子,再許諾可以幫他脫罪,隻怕那秦業大人會高高興興的把那秦可卿送到府上來呢。 “那秦大人雖然待女兒是不差,可畢竟隻是養女而已,又非親生。” 賈珍眼眸一瞇,似乎已經看到了那秦可卿進府的場景,不由得發出猥瑣的笑,然後道: “此計甚好,那800兩銀子雖不少,卻是值得,這兩日你在賬上湊一湊。隻是,那秦業脫罪之事,怕是不易。” 賴升嗬嗬一笑,嘴角帶著一絲狡詐,冷聲道:“老爺,您這又是陷入誤區了。哪裡需要真的幫他脫罪,隻是需要以賈家這樣的公侯之家出麵,給他做一個空頭許諾而已。 “他一時信了,也就會同意秦可卿之事。至於最後是不是能脫罪,與老爺又有什麼關係。 “若老爺擔心那秦業獲罪牽連到秦可卿,大可以哄著那秦業寫一封斷親書,斷了這養女關係,從此便再無關係。 “這樣,那秦業大人獲罪,秦可卿便成為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兒,還不是任由老爺拿捏。” 聽到這裡,賈珍那眼眸瞇得隻剩下一條線,開懷淫笑,似乎那可人兒,已經成為了囊中之物。 過了一會,那賴升見賈珍的顏色緩和了許多,情緒也不錯,便湊近他,又道: “老爺,我家媳婦還得知一個情況,需要向老爺報告。” 賈珍皺眉道:“何事?” 賴升嘆氣道:“此時也是事關那秦可卿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是那秦業大人摔傷的那天,有個叫賈琛的小子把秦業大人送回府,又兼自己有點微末醫術,當天夜裡竟然與那秦可卿在她閨房中守了秦業大人一夜。” 賈珍眉頭一挑,怒道:“什麼?!竟有此事?!” 賴升道:“老爺,那秦可卿未出閣便出了這等事,名譽算是毀盡了,老爺看,還有必要……” 依照他的意思,這天下漂亮女人多的是,何必在一個名譽毀的女人身上糾纏?! “啪!” 賈珍乾枯的手掌猛拍桌子,打斷了賴升的話,然後道: “那叫賈琛的小子,是什麼來頭?真是不知死活!” 在賈珍的心中,自己看上的女人,隻要自己能上手,至於名譽什麼的,他並不太在意。 不過,他很在意有其他男人搶在他前頭與秦可卿那個美人兒在她閨房中相守。 這種從未聽過名字的小角色,必須要給他些顏色看看,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賴升躬身笑道:“老爺,這賈琛,說起來,還是咱們賈府本家呢,隻是出了五服,與府裡不曾多有來往。 “兩年前,那小子還曾經來府上求老爺幫他運作投軍的事呢,老爺還有印象嗎?” 賈珍哈哈一笑,撫著胡須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那個愣頭小子,求我這個族長辦事,竟然提了幾斤小米過來,真是笑話。 “隻是沒想到,過了兩年,還是如此不長進,我這個族長,少不了要好好教訓教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