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痛死我了。” 寬敞的書齋裡,鄭和神情復雜地看著坐在麵前的殷王殿下齜牙咧嘴地把臉上的豬肉麵具撕了下來。 殷王殿下,也可以說是朱文奎。 朱文奎是個穿越者,當然,這個事情他還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雖然帶有前世記憶,但原本他就沒讀過多少書。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天天沉迷於電子遊戲、短視頻和網絡小說。沒錢了就進廠打打零工,有錢了就繼續躺。 穿越後成了個王爺,本以為是拿到了爽文劇本,進可以執掌權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退亦可以當個紈絝子弟,天天鬥雞遛狗,好不自在。 隻可惜當他醉生夢死了好一段時間之後,這才想起自己便宜老爹的名字——朱允炆。 本來還想借著自己從網文裡看到的破碎的歷史知識和東拚西湊的說話藝術,勸說自己老爹別老有事沒事總想著削藩,誰想這反而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奎兒這麼小懂些什麼?還不是那些老東西教的!想利用孩子來控製朕是吧?他們以為他們是誰?一個個的自以為是皇上的親戚就可以胡作非為了?真的是孩視天子,目無君上!” 嗬嗬,你說是就是吧。 麵對這麼一個疑心病太重的爹,自己還能說啥呢,趕緊準備後事吧。 不過搶救還是要搶救一下的。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真要按謀逆大罪論處的話,在國內再怎麼躲肯定是躲不過那些錦衣衛追捕的。 而要是跑海外的話難道要去跟洋鬼夷人吃黑麵包?更別提將來的鄭和下西洋,目的可就是抓捕自己這些餘孽。 哼,海外可不是法外之地。 打仗就更不用說了,自己肯定是沒那個實力的,而自己老爹的話…… 反正自己爹怎麼打都打不贏,不如直接把他賣個乾凈,好換點減刑優惠。 就這樣,朱文奎開始做起了雙麵間諜,在以朱棣為首的,自己的那群叔叔伯伯那裡和便宜老爹這裡來回傳遞情報。 一方麵延緩雙方的矛盾,使得靖難之役延遲到了建文二年(1400)年中才爆發。 另一方麵,在情報加持下,朱棣打的比歷史上要輕鬆。大明的實力受損的更少,內戰結束的也要更快。 當打到應天府城下時,也是朱文奎幫助了朱棣做內應俘虜了自己老爹,並“勸說”老爹主動退位讓賢。 於是隻打了一年半左右,也就是建文四年(1402)年初時就結束了。 感於朱文奎的“深明大義(父慈子孝)”,也鑒於朱文奎平日裡提前刷的好感度,朱棣同意了放他們一家一條生路,前提是朱允炆這一家子要流放海外。 “罪臣朱允炆,感今上之恩,而悔於往日之舉,愧麵皇叔之尊顏。請放臣於海外,永不敘歸。” 三讓三辭了之後,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於是朱棣就派了鄭和先給他們探探路,順便和當地人商量商量這些皇親國戚的地位歸屬,最後等到把他們送到之後,再給這些“罪臣”一些“啟動資金”和“維和部隊”。 在接受了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後,當地人紛紛感動涕零,搶著要來當大明的狗。 為了把自己的傻侄子和各位追隨他的人都攆得遠遠的,免得到時候又回來犯傻,同時也有朱文奎獻上的世界地圖的功勞,總之朱棣大力支持鄭和的探索,加大了遠洋航行的範圍。 前幾趟先是帶著那些追隨者們按罪行輕重逐一發送到了較近的安南、南洋、天竺等地,和較遠的角洲(非洲)、瀛洲(澳洲)以及大食(波斯一帶)。接下來就是要將朱允炆一家送到殷洲(美洲)了。 其實被送到殷洲的,本應該隻有罪行最重的朱允炆。而朱文奎由於備受朱棣的寵愛,甚至可以送到朝鮮或者是送到日本那裡去當個國王。 但朱文奎看不得老爹受苦(其實是害怕以後被清算),就決定要陪著老爹一起出海。 無論如何,這總比歷史上那個建文帝全家身殞的結局要好上太多了。 而剛才碼頭上發生的那一幕,其實是他的一盤算計。 “罪臣,鄭和,多謝殿下救命。” “鄭卿,你有何罪啊,孤怎麼聽不懂啊?” 朱文奎倒是會裝傻充楞。 鄭和倒是實誠,直接交代道: “殿下,此處乃是臣的一處私宅,院內都是臣的心腹,絕不會有錦衣衛偷聽了去。” 朱文奎知道,鄭和其實是想要弄明白自己的目的和動機。 既然對方都如此坦誠了,朱文奎自己也當然應該要解釋清楚了。 “鄭卿倒是好雅趣,聖上為開拓疆土,撥款耗資豈止萬萬計。那些款項的虧空部分,想必鄭卿已經調查出了眉目了。” “殿下,此絕非臣挪用公款,而是……” “卿如何想,如何做,孤並不在意。” 看著鄭和慌亂的樣子,朱文奎不禁微微一笑。 “今早的那個人,卿認識吧。” “臣不認……臣的確認識。那是臣安排用於物資采購的內應,臣可以通過他提供的線索來順藤摸瓜,找出虧空案的真相。” “鄭卿,如果說,那個所謂摸出的瓜,就是卿的話呢?” “什麼?” 鄭和驚訝地提高聲音,瞬間站了起來。手中的茶杯順勢砸向了桌子。 朱文奎沒有說話,隻是把懷裡一直揣著的藍布袋子拿了出來。打開一看,滿滿當當的正是好幾本賬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示意鄭和拿去翻閱,自己則捧起茶杯慢悠悠地嘬著。 鄭和連忙接過一本翻閱,越是查看,臉上的表情就越是震驚。當翻到第五本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怒氣,一手將本子摔向桌麵,痛罵道: “直娘賊,老子辛辛苦苦搞出的成果,結果給這些個混蛋拿來對付我自己了!” 鄭和現在總算才知道,為什麼朱文奎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那麼一場戲。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重視,更是為了有理有據地鏟除掉對方,以免上麵懷疑。 以王爺的身份做的事,和自己能做的事,兩者性質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對於鄭和的表現,朱文奎不置與否。畢竟能混到這種級別的老油條,個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於是他隻是繼續安靜地喝著茶,等到嘴裡開始有些苦澀了,這時鄭和也差不多發泄完畢了。 “殿下,這些真的不是臣做的。” “是不是鄭卿做的,孤沒興趣知道。孤隻想知道,卿接下來會怎麼做。” 鄭和愣了一下,思考良久,隨即下定了決心一般,平靜地說: “臣會支持殿下,無論殿下所欲何事。” “很好。” 朱文奎滿意地點頭。 對方是否真心支持,是否真的信守承諾,事實上並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這位精通外交、航海之道,掌握著當今時代最強大的水師力量、和無數條壟斷貿易路線的英雄的一個態度。 光是這個態度,對於自己未來的海外事業,就比千萬條黃金還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