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房超市的血腥與死亡不是個例,與之相對應的,還有正在宿舍和教學樓上演的事情。 這一晚,為應對所謂的突發狀況,學校並不似以往熄燈宵禁,反倒是早早開啟所有照明設備,營造一片燈火璀璨的景象。 然則福之所至,禍之所依。 那本該給人帶來安全感的燈火,現在卻成為全體學生的絕命咒。 教學樓,高(二)一班。 位於最前排靠近門後的位置,四張課桌拚成的床榻,溫妤雙目緊緊閉合,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 棉被之下的瘦小身軀,即使察覺到危險已去,依然讓她身體僵硬無法透氣。 吱呀—— 窸窸窣窣…… 門開了,查寢結束。 代表宿管身份的大坨爛肉,蠕動所發出的摩挲聲向著二班方向去了。 溫妤睜開眼睛,迎來刺目腥紅,以及林甜甜碎了半邊的腦袋。 破碎的頭顱就在枕邊,她條件反射揮手將其掃開,連忙從被血打濕的棉被裡鉆出半邊身子,對著地麵大嘔特嘔。 不能交流,不可喧嘩。 音量控製在一定分貝下,哭也好、叫也好,隻要不互通消息,不要下“床”,都不會讓自己陷於危險境地。 規矩簡單易懂,校方也在傍晚動員學生遇到任何事都要冷靜,可那個八麵玲瓏的富家女還是……往日裡,和誰都能搞好關係,處理事情麵麵俱到,同學老師眼中最優秀的那個卻第一個死了。 被一坨看上去像腐壞牛滑的“宿管”嚇破了膽,毫無尊嚴與理智地亂喊亂叫,然後被“宿管”砸得支離破碎。 死的,一點都不現實。 溫妤在心內如是說著,把能嘔出來的全都嘔了出來,落於之前吐出的穢物。 乾噦幾下,忍住胃部劇烈痙攣衍生的劇痛,她直起上半身,掃了一眼教室。 血,到處都是血。 殘zhi屍kuai,隨處可見。 遊戲才剛剛開始,八名走讀生,少了一半。 見證了林甜甜的死亡過程,嘔吐過後溫妤就一直緊閉雙眼,避免自己被恐怖場麵進一步刺激到理智不存。 似長實短的時間裡,她聽到課桌翻倒、重物落地,聽到急促的腳步,聽到由小轉大的哭泣。 還有三聲參差不齊、戛然而止的慘叫。 耿家耀、張蕓,還有佘小嫚! 現在所見,和當時的猜測簡直一模一樣。 耿家耀做事毛手毛腳,從課桌倒塌的情況來看,他是從中間掉下去的,顯然課桌拚得不牢靠,沒有挺過“宿管”對於“床鋪”的質量檢驗。人落在地上,違反了遊戲規則,所以死了。 張蕓和佘小嫚抗壓能力極差,一個遇事習慣逃避,一個受點委屈就哭到地老天荒。 二人,全都因自身的性格缺陷遇害。 或許,現在發生的事,還有校方的一部分原因。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 然而開了這扇窗,其它東西也會不可避免的從窗戶進入心靈。 如果教室的燈是滅的,看不清自己麵對的是什麼,除了耿家耀,其他三人說不定還能活……久一點? 腦子裡亂糟糟的,溫妤沒辦法控製自己不去冒出各種想法。 正心煩意亂的時候,腦袋“嗡”的一下,浮現多條信息。 【恭喜玩家溫妤通過第一次查寢,獲得以下遊戲福利。】 【一,確保不被宿管發現的前提下,可以下床自由活動,但僅限於教室或宿舍內。】 【二,每間教室或宿舍存活的最後一人,提前獲得第一階段遊戲通關獎勵,在第一階段遊戲結束前永久安全。】 【三,大禮堂正在進行壞學生投票選JU,獲得票數最多的學生將遭到清除,請盡快取得通關獎勵。】 【四,獲得通關獎勵的學生,如果之後被選JU為壞學生,第二階段遊戲開始後,將被無條件清除。請在第二階段遊戲開始前,指認至少三名對你投票的選min。如若選min不在現場或指認有誤,第二階段清除指令不變。選min在場且指認無誤,依據指認數量發放替死硬幣。】 糟了…… 溫妤連忙握緊藏在被子裡的匕首,四下戒備。 如她所料,在關乎自己生命利益的事情上,單純如學生,也不會介意剝奪他人的生命成全自己。 體育委員董健歌已舉起凳子來到李芳身後,不帶任何猶豫,兜頭砸了下去。 而李芳附近,年級有名的問題學生重火力,睜開了惺忪睡眼。 ………… 同一時間,大禮堂。 舞臺上,類似老虎機的龐然大物轟鳴運轉,屏幕上連續變幻著不同姓名。 環繞舞臺而建的階梯坐席,有人坐立難安,有人麵如死灰。 還有的,從活著的人變成死了的人。 安保小劉早已麵無人色,嘴巴大張著,像極了脫離水的魚。 他已經快要失去思考能力。 二十秒一次的投票,逼著在場所有人昧著良心瘋狂殺人。 不肯投票或想要逃的,已經被座椅吸成人乾,扯去全身血肉。 沒辦法心安理得! 哪怕總有人暗戳戳第一個投票,大家覺得棄權還是會造成學生死亡,但絕大多數人依然內心難安。 安保小劉身邊已經沒幾個活人了,隊長和多數弟兄都是部隊出身,均在第一輪投票裡棄權死去。 他自知沒有辦法做到別人那般鐵骨錚錚,自己不過是憑關係走後門的普通人。 他就是想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因為還有人等著他! 可是,已經進行三十輪投票了,小劉無論挖空腦袋怎麼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都找不到讓自己理直氣壯的借口。 身旁,一具黑黢黢的焦屍忽然傾倒,壓在他的身上,碎裂開來。 安保小劉驚得身體一抖,情緒突然崩潰,痛哭流涕起來。 那是他的二叔,一個古板、嘴臭、認死理的胖老頭兒,也是憑關係進學校的,在傳達室做值班門衛。 除了隊長和少數幾個弟兄,安保隊伍裡沒幾個人喜歡他的二叔,連他也是一樣。 可就是這個脾氣古怪、有時候讓來訪人員恨得牙癢癢的親戚,在第一輪投票開始前,用一口方言大罵帶頭投票之人。 二叔違反了“禮堂不可交流”的規則,身體像是被從內點燃的草堆,從內向外躥出火焰。可是這個胖老頭兒還在罵一直罵,直到生命結束前,他還在忍著痛苦換著花樣撕心裂肺的叫罵,聲音在禮堂不斷回蕩。 小劉想不明白二叔為什麼要這樣做,更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經歷這些。 他想逃離! 對,一定要離開這裡,不然絕對會瘋的! 哭著哭著,小劉笑了。 笑著哭,哭著笑。 起身,血肉皮膚被座椅剝下,內臟落了一地。 他似乎什麼都感受不到,保持奔跑的動作跑啊跑。 穿過鋼鐵叢林,經過萬水千山。 一路跑回劉家村,涉綠地踏淺河,推開小花家的門。 麻花辮姑娘早早準備好了飯菜,不豐盛,但熱氣騰騰。 “俺稀罕你,這次俺再也不走了。” 小劉喃喃說著,迎著禮堂暖光燈,笑如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