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跟母親告別，還叮囑娘別擔心明天的事。 　　李環音知道明天的事就是季凡拿著借條要自己和母親搬家的事。 　　母親說過父親不敢和他相見是他身上有父親見不得的元素，那他就在父親出來前先躲開了。 　　正好旁邊有架風桶，他把身子一閃，躲到風桶背後。 　　看到父親飄然出屋，飄然而去…… 　　正看得入神，屋裡傳來娘的呼喊聲：“音兒，進來吧。” 　　李環音來不及細想娘是如何知道他在屋外的，又傳來一聲呼喊，便趕忙進了娘的屋。 　　“音兒，來，坐娘床邊。” 　　娘打開電燈拍著床邊輕聲呼喚道。 　　李環音看到母親精神異常煥發，也沒問緣由，便對直問：“娘，爹走了？” 　　娘說：“嗯，他走了，要三七才回來了。” 　　李環音又問：“娘，爹回來的時候你怎麼不開燈現在才開？” 　　娘嗔怪道：“傻孩子，死了的人在沒有去投生之前都不能見光的。” 　　李環音明白了不開燈的原因，又問：“娘，死了的人是不是能看清很多活人看不清的東西啊？” 　　娘說：“好像是吧，從你爹跟我說過的好多事情裡，就有可能。” 　　李環音滿懷希望地問：“那他會不會做成活人做不成的事情啊？” 　　母親拍了拍兒子的臉，疼愛地說：“孩子，娘知道你現在很難，擔心明天季凡來攆我們出去，希望你爹替你出頭。” 　　李環音看到母親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不好意思地說：“娘，都怪兒子無能，爹死了還要麻煩他老人家。” 　　娘疼愛地看了兒子一眼：“兒呀，不是你無能，怪娘不好，你爹走了，娘這身子不爭氣，今晚服了你爹給我的丹藥，才算堅持下來，如果不是娘身體問題，哪裡需要你一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出麵解決問題啊？” 　　李環音說：“不是的娘，是兒子無能，隻曉得讀聖賢書，不去外交，更別說外交手段了，到了關鍵時刻沒有幫忙的人。” 　　娘檢討說：“音兒，這也怪父母不怪你，是我們想用我們的羽翼袒護你一輩子，忽略了教你如何建立人際關係，如何利用人際關係的問題。” 　　母親檢討得誠懇，兒子聽得認真。母親又問：“音兒，你爹說曼家已經把小雲關起來了，你曉得不？” 　　李環音本想隱瞞的，結果給父親說穿了，隻好點點頭，表示知道。 　　娘看到兒子終於如實承認，愛憐而鼓勵地說：“孩子，不要怪小雲和小雲父母，人都是往高處走，水都是往低處流的，人家看到咱家窮成這個樣子，娘又病成這個樣子，自然躲避都來不及，不要生氣，啊！” 　　李環音自從聽到表舅說人家不讓小雲與他見麵，經過幾天的垂死掙紮，終於忍痛把自己鎖起來，不去想那個家庭和那個女孩了。 　　可是，經娘這一提，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得想沖進小雲家親自質問小雲去。 　　但為了不讓母親擔心，隻好乖巧地點點頭顫聲說：“嗯，音兒知道的，娘，我不怨人家，隻怨我自己暫時掙不到大錢。不過，娘，你放心，音兒以後一定把錢掙來堆著讓娘花！” 　　李環音說這話的時候說得咬牙切齒的。 　　他覺得曼家對小雲的囚禁就是對她李環音的極大侮辱，他一定要掙錢給曼家看，掙給季凡之類的人渣看。 　　娘看到兒子這副內外不同的模樣，又對兒子說：“兒呀，以後你還有許多坎坷要走。今晚你爹說了，可能在一年之內都不會有女孩兒自動找上咱家來。但明年的這個暑假，你會有一段奇遇，那個女孩子是你的貴人，如果真的如你父親所說，一定要好好珍惜。所以，這一年，你無論遭遇什麼不幸都要堅強，把任何黑暗都看作是黎明前的黑暗。” 　　李環音點點頭，拍著母親的手說：“娘，你今晚的話音兒記住了，放心吧，任何艱難困苦，兒子都不怕！” 　　娘高興地說：“這就好這就好，這才是我李月娥的好兒子。” 　　天快亮了，母子道別，李環音回屋補覺去了。 　　李月娥把思緒理了理，又把懷裡貼身揣著的一塊黃布拿出來瞅瞅，嘴唇翕動，眼睛在這塊布上的字上慢慢移動，還用手在那些小字上摩挲了好一陣，才又把黃布疊起來，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還伸出手拍了拍揣黃布的地方。 　　她最怕這塊布被兒子看到了…… 　　這是她藏了二十三年的秘密，藏得很辛苦，很吃力…… 　　李環音回到自己房間，說是去補覺，其實一點也睡不著。 　　娘提起的曼家，又勾起他對小雲的懷念。 　　在河裡一起遊泳，一起去深山裡寫生，給小雲畫的肖像，還有小雲為他畫的那四不像的肖像的情景，就像電影一樣，在眼前穿過。 　　自從他捧著一大把紅玫瑰，在那幾千人圍觀的廣場給她跪下求婚後，他們倆就愛得宛如一個人。 　　小雲到學校上班要經過李環音家外麵。 　　李環音就天天在家外的路邊上等小雲，然後兩人一起走進學校，一起走進同一個辦公室。找書苑 ｗww.zｈａoshuyuan.com 　　如果小雲有事情耽擱沒有及時到，李環音會朝著與學校相反的方向去接她。 　　每天放學後，李環音要把小雲送到家門口，再返身往家走，快半年來都是這樣反復操作的。 　　一想到開學後就各走各的了，形同路人了，他那顆聖父心就隱隱作痛。 　　此刻的小雲，也正經歷著異常難熬的階段。 　　自從被父母囚禁，她就沒有離開過自家大門。 　　不是她不想離開，是她的房間窗子被釘上了結實的木條，閨門被鎖上了將軍鎖，吃飯的時候就從窗口遞進去。 　　有人在家的時候鎖她小雲一個人的門，沒人在家的時候鎖大家的門。 　　母親還揚言，如果她敢踏出房門一步，她就死給她看。 　　小雲母親還對著隔壁鄰居說扯耳話：“我今天把話撂這兒，誰要是喊你接電話，準你去打電話，老娘買噸炸藥把家給他炸了！” 　　小雲知道，當時李環音表舅就在隔壁廁所解手，一定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雲並沒有失望，她覺得開學後，她一定會給李環音做解釋的，他李環音也一定理解她曼小雲苦衷的。 　　她就天天盼著開學。 　　這一盼，盼過了李環音父親的頭七，今天又盼過了李環音父親的二七。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過的，天天就拿起本子記錄兩人從公交車上相識到她誤解他的兩年時間，以及分到學校上課給李環音折磨八個月的時間。 　　她翻了下，這半個月來寫完了五本作文本了。 　　她打算開學了拿給李環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