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風冷雨,深秋,一座較為華美的庭院中,傳來了婦人和嬰兒的哭聲。 女人懷中抱著一個嬰兒跪在冷雨中,邊哭邊央求身前的男子:“夫君,孩子太小,才剛滿百天,天已經冷了,你把他扔了,他端的沒有了活路,求夫君放他一條活路吧!” 說完,女人繼續痛哭。 男人也是二目含淚,“夫人!我也不想如此啊!他也是我的親骨肉啊!我們把他養到百天,已經仁至義盡了!其他人家的孩子,隻要是那血月之日出生的孩子,早都扔了!有心狠的直接掐死了!” 女人恨得直咬牙,“混蛋!都還是不是人?為什麼都要信那些謠言?血月跟小孩有什麼關係?非要說血月是天譴,也是這萬惡的世人招來的,和剛出生的小嬰兒何乾?” 男人惱怒卻也無奈,“夫人啊!現在外麵都如此傳,說這血月出生的孩子不吉利,會給家族,給這一方的鄉親招來血光之災! 我告訴你,現在外麵已經邪乎到不隻是血月那天出生的,連血月前十天後十天出生的孩子都扔了。 現在,全村就咱一家還沒扔,全村人的眼睛都盯著咱家呢,如果再不扔,連房都得讓人燒了。” 女人雙眼噴火,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站在雨中嘶吼道:“好……好!你怕事,我不怕!我帶著孩子走,不會牽連你們,讓你們好好活著!讓你們這些狠心狼們,好好活著!我們母子是死是活,與你無關!” 女人說罷就要奪門而走。 男人麵色一厲,一絲猙獰劃過,沖旁邊的家丁遞了個眼色,家丁微微點頭,二人齊齊上前。 男人一把抱住女人,家丁趁機上前搶下女人懷中的嬰兒,轉身就走。 隻留下女人淒厲地哀嚎,在冷雨中飄蕩,在淒風中輕微地搖晃著。 …… 數年前 入夜,繁星璀璨,一座仙城華燈初上,街道上人流不息。此城名為“七橋”,因一條大溪從城中穿流而過,城中又有禁空大陣,建了七座長橋,附而得名。 七橋樣式各異,巧奪天工,又有巧人在橋上布置了繁花與各式明燈。夜晚的七橋更是五光十色美輪美奐,乃“七橋名觀”。 過七橋的大溪名“潤澤”,發於七橋城首峰“太長山”。 溪流從山巔直瀑而下,氣勢恢弘,如同一條白色匹練斬入大地,奔流上萬裡,路上攜了另外幾條水係匯入一麵大湖——“常澤”。 潤澤水量極大又靈氣豐沛,是修水係功法之佳境,不少修士常年在大溪旁,或徘徊感悟,或打坐修煉,吸取大溪中的水靈之氣。 七橋城中的各宗門都隻會乾預上遊部分,隻因那大溪水靈氣會隨著流淌越來越淡。 偶或赤陽初生,斜照直瀑,霧氣氤氳,潤澤會有仙光浮現,光分多色——妙處是,隨修為境界不同、功法不同,可視的光色不同,修士謂之“道韻”。 修士參悟道韻雖沒有百日飛升之能,但卻能讓悟道之人有所領悟,或沖破羈絆偶有進境、或靈臺清明法術初成,然大多修士冥思苦想默默參悟,想窺得這天地之間的一絲道之規、法之則。 此景曰之“潤澤冥想”。 太長山周遭樓臺林立、洞府密布,是七橋城最大宗門“潤澤宗”的道場,而最醒目的建築是矗立在太長山之巔的“潤澤天宮”,天宮華美莊嚴、大氣磅礴。 每當日出,雲蒸霞蔚、靈氣環繞、鶴鳴鹿喝,宛如人間仙境,而今晚的“潤澤天宮”燈火輝煌,更顯了幾分華貴。 不過與往常不同的是,此時的天宮主殿“雲清殿”之外,不但甲士林立,而且身後大殿也是各色禁製光芒閃動,而在光華之內又有一層薄霧籠罩,如同給這座大殿罩了一件紗幕,使整座殿宇變得威嚴且神秘。 殿內寬闊,卻隻坐了四、五十名修士,中間位置坐了九位,其餘的兩側相陪,各個表情嚴肅,沉默不語。 過了片刻,坐在中間位置中的一位儒生端起麵前的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說道:“此事須待嚴查,這等大事,亦能泄露,人族憂矣。” 又是一陣靜默,坐在最中間的一位老年道士苦笑道:“現在已是滿城皆知,用不了多久就會天下皆知……算了,‘七月盈元’這種大事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更何況會推演卜算的修士也並非我人族獨有,搞不好其他各族也已經知道了,甚至知道的比我們還早。” 沉了片刻,坐在老道左側的一位灰袍老者說道:“真益道友所言大善,據老夫所知,靈族就有不少占星的高手,他們所用的可是靈族最古老的秘術。” 說到這兒,老者話語一頓,當所有人都望向他時才又緩緩開口,“大星天運術法”。 聽到此術,大殿中的絕大多數修士都是一臉茫然,顯然沒有多少人聽說過靈族的這個占星秘術,他們知道的僅僅是靈族的卜算能力不弱,但是用的什麼方法,有何等玄妙卻沒多少人知道。 今天能來雲清殿的修士可都不是一般人,正麵坐的九位,是人族的九位化神老祖,是人族在這一界的最高戰力。 其餘的四十來位雖然都是元嬰期修士,但其中隻有五位是元嬰初、中期修士,也皆是精通占卜之道的高人,剩下的全是元嬰後期大修士,不但修為高,而且還是各大宗派的定鼎之人。 灰袍老者環視了一下大殿中人,復又開口:“真沒有道友聽過這個秘術嗎?” 一位坐在左側身穿黑袍的元嬰後期修士答道:“回邵前輩,晚輩聽過。” “哦?”老者微微一笑,輕挑眉頭道:“從何處聽過?” “聽家師講過,說在‘天書之戰’時,門中的一位元嬰前輩,捉到一個靈族結丹修士,那靈族修士本想自爆,卻被門中前輩用秘法控住,並對其搜魂,結果沒想到那靈族修士身上竟被人下了密禁,無法搜魂。 門中前輩想到此人身上可能藏有大秘密,就用了一枚‘掩魂丹’迷住其心神,將其帶回,數年間用了無數方法嘗試,最終才得以成功。” 這位元嬰後期修士說到這一頓,人有些失神,過了片刻才收拾思緒繼續開口:“那個靈族修士是‘星天臺’的一位星官,專門負責血祭。 靈族的占星修士和人族不同,他們不是分散在各個宗門或勢力,而是統一歸‘星天臺’統轄,受七大靈皇共同供奉和節製。 平常小事由星官占算推演,靈族的占星術和各族都差不多,隻是占卜大概運勢、方向罷了。” 黑袍修士環視了一圈眾人,繼續開口道:“但靈族一旦得知事情非同小可,就會使用‘大星天運術法’,那是一種比較精準的卜問手段,是一定可能精準到人、事、物的。” 大殿內聞言有些騷動,有修士開口道:“這可糟了!若這靈族不管什麼事都能料我等先知,事事先手,我們豈不是處處受製?” 有修士反駁道:“哪有這麼邪乎,我等人族和靈族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沒看他們有多占便宜,也沒見咱有多吃虧! 依老夫看,呼延道友有些誇大了,又何必長靈族的威風,滅了我們的銳氣。” 說著便看向了黑袍修士,一臉的不悅。 眾人也是齊齊看向這位姓呼延的黑袍修士,目光中多了幾許不善與質詢。 這呼延修士怕犯了眾怒,慌忙擺手道:“可不是老夫信口雌黃,這都是門中老輩所講,說‘天書之戰’就是靈族用了‘大星天運術法’做了大量的血祭,得知我人族中,有人得了‘天書五字’才向我人族發動的大戰。 這是從那個靈族星官處搜魂得來,隻不過此人也是人微職低,不過是個做血祭的劊子手罷了,並不知道其中詳情。” 這呼延修士停了一下,他怕殿中之人對這名靈族修士身份存疑,附又開口:“星天臺的修士一般是不允許露麵的,因為大戰缺人,才命其出來,帶回一些大戰中被俘的人族修士,留作血祭之用,不想被我門中前輩所擒。” 大殿中的議論聲更多了。 “照這麼說,像‘七月盈元’這樣的大事根本瞞不了人吶。” “就是,老朽看還是早作準備,以防不測。起碼先準備一些兵力,從各門各宗抽調一批修士,再從散修中征召一些,多建立些戰營,願意為我人族出力的,修煉資源可以傾斜。” “這是一定,不過這靈族的‘大星天運術法’不得不防,必須想法子乾擾一二!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七月盈元以後出現的好處多多,我人族不能總被人惦記著!搞不好有一場大戰!” 一位紅裝美婦說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長身而起,向著中間的九位化神修士躬身一禮道:“諸位老祖給想想辦法,人族的寶物不能再被外族覬覦了。” 殿中修士都望向九位老祖,這些化神修士也是麵露難色,各個沉默無語。 沉了幾息,坐在最中間的真益老道眉目舒展說道:“艾青仙子且先落座,無需多慮。”又轉頭看向了灰袍老者,“老魔,此話因你而起,你就沒什麼主張嗎?” 邵老魔就仿佛沒聽到真益老道的話一樣,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老者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麵前的那杯靈茶,慢慢悠悠地端起茶盞,先是搖頭晃腦地放到了鼻子底下嗅了嗅,輕啜了一口後,又慢慢悠悠地放回了茶盞,就像動作快了會嚇到麵前的桌子。 那樣子可氣之極! 看到邵老魔這做派,真益老道身子直接往後一倚,雙臂抱在胸前,送了一個“你隨意”的表情後,舉目望向大殿殿頂。 坐在老道右側的是一位方麵儒生,此人一直沉默寡言、表情嚴肅。可看到此景,他的身子也向後一倚,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尖。 其實殿中有不少熟悉邵老魔的修士,見到此景都是心下一鬆——不怕老魔耍活寶,就怕他認真,隻要他敢耍,那他的心裡就一定有了對策,可一旦他認真了,那問題才是真的嚴重了。 雖然殿中其他修士看到這老三位這樣,皆是有些哭笑不得,但絕沒有人敢生出輕慢之心。 因為此三人號稱“人族三聖”,都是化神中期的修中巨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