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龜元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審斷不公。是月,司空葉獻薨。二月,以丹陽尹陶步為司空,吳郡太守麻慎為丹陽尹。是月,車駕還建鄴。三月,偽左相竇誠卒。四月,廬江奏獲靈龜,其蓋文隱若“梁”字,威帝大喜,詔改今年元為“神龜”。是月,偽主以其偽右相崔恭為偽左相。七月,偽溫寇蜀郡,為邊軍所擊退。九月,草原貘奚犯偽溫北境諸郡,所在寇掠,溫將累戰始退之。是月,偽溫武威戍卒奴木必起義,為其所在討平。十一月,偽遼犯偽溫河北諸郡,為溫將所擊退。 二年二月,車駕幸廬江,詔前將軍、錄尚書事沈晃總留守諸事。是月,偽溫寇南郡,為邊軍所擊退。三月,車駕幸沛郡,詔修威北宮於沛郡。四月,偽溫犯沛郡,為淮道兵馬所距。五月,偽溫雁門戍卒木剌徹起義,為其所在討平。六月,車駕至自沛郡。八月,偽溫寇南郡,為邊軍所擊退。是月,草原貘奚犯偽溫北境諸郡。十一月,詔衡室修《睿帝實錄》。是月,詔於沛郡修威北宮。十二月,偽溫代郡戍卒參兇離起義,招引偽遼,偽遼遂以眾犯偽溫代郡,偽溫將帥力戰始擊而退之。 三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二月,詔海內舉薦善於詩賦文章者以進。四月,偽遼犯偽溫河北諸郡。是月,偽遼境內東夷犯之,遼兵多所還討。七月,詔議設新樂。八月,草原貘奚犯偽溫北境諸郡,轉鬥肆虐,所在不能抗,跨月始擊走之。十一月,偽溫寇淮北,為淮道兵馬所距破,遂遁還。十二月,丹陽、吳雪。是月,偽溫主羅臺北涉薨,時年五十四,其子羅臺伊特嗣偽,偽追北涉曰“世宗章皇帝”,改明年偽元為“隆統”。 嗚呼,羅臺北涉真小人奸賊、狡狐猾貍也!其與偽主羅臺博卓一母而生,同胞兄弟,手足之間,何能更密?故博卓以至親待北涉,使賜遇冠乎偽朝,往來漠然宮禁,凡有所請,無不許應,今朝欲鎮隴西,答曰“可也”;明旦乞還洛陽,應稱“善矣”,於彼此之間,未嘗有所疑慮。而觀北涉此賊,豺狼其裡,蠍蜴其心,置其兄恩而不顧,覬其嫂貌而謀邪,卒弒君而害親,盜權而竊號,其非小人奸賊、狡狐猾貍而何也?其子猶敢以世宗之名崇之,章帝之謚尊之,真恬不知羞、厚顏無恥矣! 弘威元年正月,詔以偽主卒,普賜海內,免今年租賦稅役三一。二月,衡室上所修《睿帝實錄》,威帝覽而嘉之,賞其有司官吏。三月,偽溫寇淮道,淮海道督統江照率眾奮戈逆擊,一戰摧之,於陣中斬其偽淮北道督統別駕,虜其偽彭城將軍以獻京師,威帝大喜,詔免淮北今年租賦稅役半,改今年元為“弘威”。六月,偽遼犯偽溫河北諸郡。七月,偽溫瑯琊戍卒多剌提起義,應旗數千人,與其偽將卒戰,不利,欲南歸國朝,淮北王師將迎,而偽將截擊多剌提等,以屠義眾,提等遂盡為其所戮,王師竟未能濟之,遂以眾還。九月,車駕幸會稽。十一月,車駕幸南海。是月,司空陶步致仕。十二月,以丹陽尹麻慎為司空,少府穆樺為丹陽尹。 二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先是,尚書臺令、中書臺令雖皆四千石,而朝位與九卿同列,至於在丹陽尹等下(注:梁製,丹陽尹與九卿並秩中二千石,而尹位在九卿之上,與金紫光祿中大夫等同列)。三月,詔二令朝位在九卿之上,與丹陽尹等同列。時袁琳為尚書臺令,王彪為中書臺令。四月,草原貘奚犯偽溫北境諸郡。五月,湘楚、巴蜀兩道兵馬大都督、湘楚道兵馬總轄製、楚公葉驁薨,江陵將帥奉驁子葉霖為兩道兵馬大都督,以湘楚道兵馬副轄製鄧順正湘楚道兵馬總轄製,表奏京師,詔許之。六月,偽溫寇南郡,王師有備,擊而走之。是月,偽溫南陽小校勃那得起義,欲以其眾兩千餘人南附,為其偽將所戮。八月,偽遼犯偽溫河北諸郡。十月,貘奚犯偽溫北境諸郡,所到塗炭,又破斬偽朔方太守、北地副將等。十二月,京師大雪。 三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舉薦賢良,考績黜陟,審斷不公。是月,司徒薛睿薨。三月,以司空麻慎為司徒,禦史大夫北宮襄為司空。是月,偽溫扶風戍卒登達得起義,為其守、將所討平。四月,偽溫寇漢中,為邊軍所擊退。六月,中書臺令王彪以擬詔失旨,積過遂免而還第。是月,詔加前將軍、錄尚書事沈晃中書臺令。七月,偽遼犯偽溫河北諸郡。九月,車駕幸豫章。十一月,偽溫犯偽遼郡縣,遷略其人數千口而去。 四年正月,車駕至自豫章。二月,偽溫犯沛郡,為淮道兵馬所破走。五月,河北大水。八月,偽遼犯偽溫河北諸郡,其偽將帥抗擊頗不利。又是月,草原貘奚犯偽溫朔方、五原等郡,所在守、將力戰不能抗,偽北道大都督多剌辛擊之頻見蹶衂,免職。 九月,威帝不豫,詔大赦天下以祈福。是月,偽溫五原小校博希達起義,會聚同郡戍卒數千人,斬其偽五原將軍,挾其太守,攻破郡城,開府廩以招遠近,於是所在響應,其郡內戍卒二萬餘人共推博希達為“奉義大將軍”,轉擊諸縣。偽溫朔方戍卒扶樓尼起義,與其同軍數百人嘩變軍中,聲討其將軍之罪孽,響應數千人,遂相與赴其偽將營帳,斬其偽將軍,又殺其偽太守,據郡以反溫。偽溫張掖郡戍卒布伯然亦起義其郡境,招引遠近諸郡,得應義數萬人,誅其偽將軍,斬所在守、令、都尉,隴右震動,諸郡縣士卒多奔赴之。其巨鹿、雲中、北地等郡將校戍卒亦多舉旗奮劍,起義以反溫,捕斬所在守、將、令、尉,奪官府倉廩,散濟以招遠近,於是偽溫北境喧嘩,塞下塵囂。偽西河將軍爪離徹率其郡兵馬赴討五原,道中其帳下士卒相率結引而兵變,即入其大寨,斬爪離徹,以其眾降博希達。偽北道大都督奴木策率眾討雲中義軍那奈奇部,其所率士卒頗有臨陣倒戈者,策懼率眾還保代郡,不敢出討,於是義眾勢氣更盛。 初,偽溫既席卷中原,盜竊萬裡,立胡夏分治之術,散其胡民,畫部落以統,悉以畜產征稅,而皆隸兵籍,凡有征討之事,必以胡民為戰士,其丁者則為兵卒,或隨軍轉擊,或駐守城戍,衣服飲食,皆由自備;其不丁者則共物役勞,以為轉運之力,時號曰“兵戶”,其大略已見卷三十九。後其胡民漸以南居,在中原日久,而塞內少草多田,不堪畜牧,故索奈氏、羅臺丘餘等偽主,皆命其所在郡縣畫量田土以受兵戶,使為農耕,照舊以其戶中丁者充軍,留其不丁者並奴口事農耕於田壟,其兵戶凡家有兵卒者,一概免其租賦稅役,惟限其奴口多少,料口以收“奴算”。 而先是,胡卒既多業牧,逮乎其從征,每以牛羊馬駱隨軍在營,飲食自給,大略不須置辦口糧,洎乎漸事農耕,又所到常乏水草,故不能復如舊隨牲畜,但仰其家付穀粟以為口糧,既不能多攜,外戍又易爛腐,又其衣服鎧甲,弓箭矛戈,莫不賴其自備,或賤市其粟以易錢幣,頗所耗折,用而溫境兵戶百姓,深以此而困怨。其家兵丁若從征萬裡,道路遐遠者,所費更甚,時人謂之“破家行”。 然屬羅臺博卓以前,偽溫兵戶往往戍衛於所在道郡,家人便其供給,縱偶有遠道,亦抽番以征,故當時胡民雖感勞頓,而亦能支持。爰及羅臺博卓在偽位之秋,伯亦離以遼海叛亂,其帳下士卒既多遼海本道兵戶,以鄉壤反叛,無後顧之憂,故一經煽動,相率從逆,博卓大惡之,遂命行“對戍製”,以相隔兩道士卒對戍於彼此:大率以北道士卒與淮海道士卒對戍,以河南士卒與隴右道士卒對戍,以河北道士卒與關中道士卒對戍(自注:偽溫河北、關中道雖接境,而偽主以河北道太行之東諸郡士卒戍三輔以外諸郡,以河北道太行之西士卒戍三輔,亦縣隔遠矣。其有攻戰之地,或不依常製)。於是其戍兵道路往往數倍往昔,其家以備其衣食而益窘,家本貧弱者,至有賣兒女以備軍需,然其道路畢竟有所定數,彼此但隔一道,其間諸胡勉強充征。又羅臺北涉既盜嫂殺兄,偽關中道督統索禽遐、偽河北道督統林於離茲相與遘謀,並以其所在叛亂,其彼此士卒既互為鄉壤,用能為之同扇,故北涉既平遐與離茲,憂後復如之,遂命行“散戍製”,以其某道士卒散戍本道外諸道,且其既戍士卒每二歲則更其戍所,於是其胡卒戍征,道路雜遠,兵戶負擔,日積繁重。 屬和、康、睿、威之朝,偽溫南寇國朝,北敵貘奚,東對燕遼,西侵巴蜀,其士卒征戰,困疲勞頓;戍兵抗鬥,亡死殘傷,或遺屍骨於沙場,或空家室以償戎,諸胡愁苦,境內憤望。加之其所在將、守、令、尉,往往驅迫若奴隸,奪剝擬兇仇,鞭撻役使,禽獸待之,或求其家賄賂,不若則用事抽其更戍至於遠道;或有其家錢糧時未能備,則貸之以索厚利,往往數倍本金。以是當時北宇,偽溫兵戶之家,賣兒鬻女者十有六七,自沒為奴者數以萬計,皆懷憾怒,莫不積怨。至是,逢偽遼、貘奚迭來犯溫,偽溫邊將率眾逆擊,多發調所在戍卒,頗所毆驅,於是博希達因眾不滿,舉旗建義,遂燃遠近報怨之焰,遐邇響應者接踵而連城雲。 十月,威帝聞偽溫內亂,欲遣將北討,屬威帝疾篤,遂未能決其策,而二十日,崩於文昌宮,時年三十八。二十三日,太子葉宿即位於宣明殿,是為閔帝。上先帝謚曰威皇帝,葬諸鴻陵。以太子妃孫氏為皇後。大赦天下,免今年租賦稅役半,改明年元為“隆威”。 嗚呼,威帝之居宸極,特耽遊山玩水,深喜犬馬聲色。其在京師,則晝與文客宴飲,吟詩作對以盡日;夜共妃嬪歡嬉,笙歌載舞以徹更。其幸外郡,則置酒於行宮,放情於丘湖,微服流連於市坊之間,隱跡穿身於風月之所,卒年未不惑,便蚤崩殂矣。而其樂好建創,頻易典章,十餘年間,五改年號,舊服故禮悉變,先儀祖製多更,又踵興土木,虛耗帑廩;親信佞臣,權流非類,章、和、康、睿四帝之累德,諒虧於其身也!至於光德劍南,播化庸蜀,雖未親麾其戎馬,然其能從南郡公之奏,以甲粟濟西道者,亦其不多之勛績矣。 是月,偽溫隴右道兵馬數與義眾激戰,彼此勝負往來,偽兵卒破斬義眾首領布伯然,而隴右義眾推布伯然弟布伯答領義眾,奮擊又破斬偽隴右道督統索禽安,轉略數郡,遠近歸附,奉布伯答號隴西王。博希達率眾南進,逼太原,與偽河東士卒激戰,破之,遂圍太原,晉陽胡兵開城迎博希達,博希達遂取太原,稱晉王於晉陽。又是月,偽遼犯偽溫河北諸郡,偽北道大都督奴木策率眾抗擊,固壘距之。 十一月,偽溫武都戍卒起義,請南歸國朝,楚公霖命其巴蜀道北討武都,遂數破偽武都將尉,斬其將軍,逐其太守,盡光武都郡境。是月,詔會海內士馬於建鄴、江陵、漢中,將北伐偽溫。又是月,朔方義眾扶樓尼為偽關中道督統湯訓所破,斬首以送洛陽,而義眾奔散,轉略諸郡,所在聚結,湯訓雖次第追討,卒不能盡捕。偽河東太守璺璟率其兵馬距博希達於太原南,博希達數戰不能進,遂留兵馬守太原,躬率大眾東擊上黨。又是月,偽溫河北等郡校卒多起義,偽溫河北道督統乾塔勁率眾擊討,壓戮泰半,竟不能悉平。 十二月七日,詔解前將軍、中書臺令、錄尚書事沈晃錄尚書事,加太師。八日,沈晃弒閔帝,閔帝崩,時年十九。晃翌日即奉威帝庶子葉彩為主,稱閔帝失足溺水而崩,以其事宣於海內,偽改明年元為“鹹安”,偽謚閔帝曰“哀帝”。 初,沈晃本無才德,以勇健選東宮衛士,事威帝。晃性便佞,能逢人顏色,又有膂力,而善犬馬之術,遂頗以此悅威帝,威帝大喜,特親而近之,使領東宮衛尉丞,每相與出入,往來同行,晝夜覓歡樂之戲,春秋研娛遊之新。洎乎威帝踐阼,遂命以為衛尉,俄而遷前將軍,特許往來禁宮,寵賞冠於群臣,無間又加其錄尚書事,車駕每外幸郡縣,莫不使晃統監國諸事,信寄之深,知情之密,內外所不能比。後又加晃中書臺令,晃一人兼掌文武,並總二臺,威權之盛,數朝之所未有,當時人士若欲進取,莫不須謁其家而納賄,脫有與相左者,鹹見廢逐,內外郡縣臺部,公卿將校,半出其門戶矣。閔帝性直介,時為太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深憾晃之胡作非為,數以之言於威帝,威帝未嘗聽用,反責閔帝,閔帝遂更怨沈晃。爰及威帝崩殂,閔帝嗣位,初猶示優禮,暗欲圖之,然憚其控扼內外,遂潛使人以密敕受楚公霖,使以北伐為名,備陳兵馬,預為順流討奸之計,許以楚王封功。至於是月,閔帝又以其晃年高為名,解其錄尚書事,尊之以太師,又解其妻弟吳昭衛尉,以為奉常,且加金紫光祿中大夫,外隆其位,實欲奪其權。晃知其意,遂夜會其京師禁衛將校與相親近者,並其所暗蓄死士,潛入禁宮,命其所知近卒侍衛納之,用弒閔帝於宮掖。翌日晨,即詐天下以閔帝溺水而崩,奉威帝庶子葉彩為主,其內外要職,並重寄其親要。 嗚呼,閔帝秉性剛直,快意善惡,逢威帝之朝,沈晃小人,以便佞惑主,假邪虐恣權,深憤其不道,遂欲擬宣宗。然洎乎踐阼之後,龍泉未亮,圖謀便章,亂臣賊子,遂得先戕,於是罹難於禁宮,慟追於昭、穆,惜哉,恨哉!而沈晃獐獍,賤慝豺狼,受天子曠代之鴻恩,蒙君王無加之隆賞,不思勤勉以孚眾,惟慮因權以謀私,卒踐布荼毒,竟施張狂悖,其妖孽之深戾,無怪為閔帝所鄙斥而厭嫌矣。 是月,楚公霖聞沈晃偽宣,大怒,即發威帝密敕,昭告海內,陳沈晃專權淩主、弒君謀朝之逆狀,為閔帝發喪,上謚曰“閔帝”,傳檄遠近,建旗誓師,會兩道兵馬,將順流以討晃。又是月,偽遼犯偽溫代郡,溫將與戰不利,連敗而棄代。博希達圍擊上黨,布伯答破陷天水,偽溫齊魯、淮北諸郡縣戍卒亦多搖動起義,為所在偽將所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