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四年以前,隗瑛在北永校割據出的北永校南區以折翼之戰的失敗而覆滅告終。因此,隗瑛帶領安玥、張儀等一大批殘兵敗將及其部眾展開了逃亡旅程。而在折翼之戰的前夕,王明凱收到了大戰在即的消息,出於某種心理,他帶著何青提前逃亡了。 何青在紅白之變時因被魏維生拋棄而被南區俘虜。澗貞曾經很看重她,因為她遠比看上去要聰明得多。何青一個人在南區某間房屋的地下室改裝的監獄裡反省,懺悔。澗貞在海濤最開始“政變”的時候說的話和最終讓何青得以了解的事實都讓她很動容。 澗貞或許會為美麗之人所停留,但究其根本他並不是一個能被表象所控製的人,大多數情況下他所做的選擇都有自己的道理,對於何青的也不例外。在王明凱帶她出逃、她深思熟慮過之前與如今的事情後,終於意識到了澗貞對她的真意與考慮。雖然她那時在不斷遠離著澗貞,但澗貞還是選擇了最有利於她發展甚至是生存的抉擇。 隨著魏維生對北永校統治的熱情逐步淡漠,出現反抗也是必然情況。澗貞給何青如此機會靠近魏維生,隻是為了繼續保持這種狀態的延續,並讓何青能夠因在魏維生身邊做事而過得好一些。雖然後來澗貞逃走了,但他的意誌卻仍通過王明凱等仍然支持他的人在延伸,因此他也可以借此來繼續為何青提供選擇和出路。 這並非是一件多麼難以理解的事,隻不過它有些曲折,且有一定的運氣成分。 如今,澗貞通過王明凱帶給何青的出路,並非通向滅亡。正是因為有王明凱的存在,何青才會在後來發現自己是幸運的——也是被絞盡腦汁地照拂的。 不過,在王明凱來營救她之前,監獄裡的她仍舊以為澗貞隻是對她單純地失望,這讓她的眼淚不斷向下流淌。她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都隻是為了在天啟下生存下去而非故意要害誰,卻發現自己不僅害了澗貞,也害了自己。 “我真傻,真的。”何青不自禁地說了出來,“我早知是這樣,為什麼還要攀魏維生那個混蛋,我得到了什麼?” “澗貞的眼淚。”突然,王明凱的聲音出現在了何青背後。 “你以為他當時的眼淚,也是假的嗎?” 何青回過頭一驚,道:“你怎麼來了?” “....他的眼淚....什麼意思?”繼而,何青不解地問道。 “你看,這是什麼。”王明凱說著,表現出關懷的樣子,將一張紙條遞給了何青。 與澗貞工作了很長時間,何青認得出來澗貞的字——事實上也很好認,又呆又醜就對了。 何青看著上麵的字,心中一震,隻是繼續哭泣。 ‘如果有機會,把何青救出來。我們要去北方,暫不知如何安定,但一定將其保護好,以待我將來補償她。’ “我在北區的人告訴我,他們很快就會....發起總攻。咱們隻能現在走,現在如果不走....可能就沒機會了。” 王明凱說著,拿出了鎖住何青雙腳鎖鏈的鑰匙。 “走?沒人會發現嗎?這的人怎麼辦?”何青已經恢復過來一點,如此問道。 “管不了了,真的管不了了。這是澗貞臨走的時候托付給我的任務,也是他欠你的。”王明凱並不想過多解釋,隻是蹲下來一個一個的找到底哪個才是鎖鏈的鑰匙。 “....”何青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坐在地上,把鏈子拖到王明凱眼前,任他盡力解鎖。 “都磨破了。”王明凱看著何青的小腿偏下的踝部,說。“沒人給你處理一下嗎?感染了怎麼辦。” “嗯,沒有人。把我扔到這下邊以後,除了每天來給送點奇怪的剩菜、水,沒人關心這些。”說著,何青把頭扭向了墻壁,心中惦念著澗貞的樣子。 “短發落肩,柔順至斯;肌膚冰白,眼神溫暖;身量沉穩,步伐自信;笑容如夏雨,溫暖而清涼;話音似海風,美好又大方。”澗貞在剛認識何青時對其的評價她早已忘記。而在此刻,她卻又恍惚憶起這些話語。 這些話在她的腦海中一遍遍重溫,她的淚水也愈發止不住地向下流去。 “誒,誒不要哭哇,誒!”王明凱見狀,略有些慌。 “我....”何青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在她細膩的臉上流經,墜落到地上。那一刻,何青的心中再無黑暗。 王明凱見狀不妙,但也終於解開了何青腳上的鎖。隨即跳起來抱住她.... “不哭不哭,小姑娘不能哭的....”王明凱隻能如此安慰。但何青貌似哭得更大聲,此時王明凱在她耳邊唱道.... “▓█|▅?▇■à?▓??▓???▓???▓??▓▓█▉▊▆▅※??▄▋▓※▆▇▍??▏▍▊▊█▁▅▊▉▉█....” 這段話貌似有魔法一般,愣是把何青給逗笑了。當然在聽何青和王明凱敘述這段歷史的時候,也給我整笑了。我還是選擇不把這些幼稚又有些可能引起爭議的歌詞放出來,並用這些玩意替代。因為它真的....不太能起到什麼嚴肅的作用。 見她笑了,王明凱也笑了。他把鎖鏈撤開,攙著何青站了起來。 “走,先去我屋裡我給你包一下,這樣肯定走不了多遠。”何青聽後點點頭,被王明凱攙著,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著。 王明凱讓何青換了幾件厚衣服,而且鑒於何青的傷他們隻能走走停停。澗貞在臨走之前曾把他們的路線圖做了備份交給了王明凱,讓王明凱沿著這條路走。 當初澗貞他們開辟的路雖然在表麵上被積雪重新覆蓋,但內部卻作為一條小隧道被予以保留,一般人看不見——當時還沒有過太長時間,澗貞等人挖出的洞洞都已經定了型,隻要不是太大的壓力都不會被壓垮。澗貞給了王明凱線索,王明凱便帶著何青,取了足量的補給,在大戰開始的前夕,逃出了南區。 他們找到了澗貞一行人當年所開辟的道路,並沿著它不斷前進。他們行進到馮祥商業街的時候,遇到了吳家笙。他向吳家笙說明了北永校的事,希望永定方麵可以在必要時刻提供可能的幫助。吳家笙深思熟慮過後,表示會上報他的想法。 隨後王明凱一路向北。澗貞等人為了取近道,盡快到達北方,在經過永定後沒有走一路平坦的主乾道,因為那裡雖然可以到達侯德莊的家家樂大賣場——一個比京街超市要小一點的商場,會有很多補給和資源,但也會經過大穀中學的範圍。知道永定有人之後,他們猜測大穀應該也會有人,但他們不想再被大穀的人看見,以免暴露更多行蹤,於是便取道永定以北的一條貫穿南北的路的左支——向新街開去。 這裡在路過永定後有一個大上坡,王明凱和何青趕到時隧道已然塌方,他們為了防止不被活埋而小心翼翼地重新開挖,每一鏟都怕把四周的雪壁震動、被其掩埋,足以想象澗貞等人在親自開道的時候究竟有多困難。 過了這個坡,王明凱和何青終於離開隧道,站到了所有積雪之上——將近一年多以前,澗貞等人也是如此站立在這裡,望著被巨厚無比的雪層和風雪交加的迷霧所掩蓋的世界,心中闡發了無限感慨。 他們繼續艱難地向北,每走一段路王明凱就需要看看何青的傷。因為此前二者都是北永校紅會醫院的副院長,所以他們都清楚這些傷意味著什麼。何青一旦感到一絲不適便急需休息,而後王明凱會給予最為關懷的照顧。 這一路上,王明凱為何青所做之事讓何青銘記於心。每次換藥和包紮雖然讓何青感到疼痛,但在天啟之下,這卻也是她最需要的溫柔。 就在他們到達了後來凜北遊俠的南側範圍——也是隗瑛所建立政權的中醫醫院十字路口時,他們卻再也無法向前走了:彼時他們還不知道澗貞等人已經在京街超市立足,四麵道路也沒有被打通,自中醫醫院十字路口以北的隧道也好,道路也好,都因時間過長而積雪過大等問題而被掩埋或坍塌,無法再找到路徑。王明凱與何青隻好長嘆口氣,為了防止因缺乏庇護而被潛在的危險乾死,他們開始往回走....直到回到那條轉向則可以通向大穀的道路上,他們嘗試前往了大穀的方向.... 幸運的是,彼時的大穀也已經建立的基本的秩序,正處於擴張的階段。他們很快便找到了人——在謊稱自己是從別處趕來的流浪者時,他們得到了熱情而善良的大穀人的庇護。 那時大穀還沒有建國,祁珈辰也沒有自封“仲裁官”一類的頭銜。王明凱和何青在這裡的最基層紮根,日子過得很是艱苦,雖然各方麵的資源都不算太缺,但因為天氣寒冷,何青腳上的傷即使沒有惡化也仍需要一段時間才可以痊愈。彼時何青負責在基層整理各種物資——而出身北永校醫院行政層的她也對很多行政業務上的工作有一些見解甚至是操作的能力,而王明凱則負責外出勞動,無論是清道夫還是搜尋隊的工作,他都做過一些。 王明凱和何青去到被分配的房間準備入住。他們彼時住在大穀外圍的低矮平房內——那是由天啟前的臨時工作用房改建而來的。裡麵的環境雖然有些狹小,但也足夠舒適。室內外被後來用磚石壘砌而成的煙囪和壁爐都可以為他們的小屋保暖。 就這樣,王明凱和何青在此定居了下來。以他們的力量已經無法再去尋找澗貞了,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澗貞現狀何如,隻怕尋找到澗貞也是兇多吉少。 而何青,卻一直不忘他們此行的目的。她盡快養好腳上的傷,當她又能開始活蹦亂跳時,一直催著王明凱繼續前進。這一點讓王明凱有些遲疑。他已經不想出去冒險——因為彼時他們已經在此生活了很長時間。王明凱重新培養起來的人脈和何青在此用真才實學打拚出來的小小“事業”讓他無法再麵對流浪的生活,他們完全可以在大穀建立新的人生。 特別是,雖然此時的通訊已經恢復,且澗貞當時即便作為凜北的三把手,也並沒有過多地向外宣布自己的消息。那時的人們也並不了解凜北遊俠,與其交惡和對其不屑是人們慣有的態度。而對於澗貞的描述也隻是“一個相貌如古代君主卻冷漠如隆冬孤寒的怪人”而已。就此,王明凱猜測他可能真的寄了。 如此一來,何青也隻得在此等候。但他們不知道他們會等到什麼。就這樣,他們在無人問津的情況下生活了很長時間,這段時間他們找了很多書讀,並研習其中提供的技能。但他們都知道這不是辦法,王明凱勸何青接受現實,但何青固執的內心和不能平復的執念卻總是要求她重新踏上去往北方的道路。王明凱其實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情,隻不過——他奉澗貞之命照顧好何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他絕不可以再讓她因為各種無法預知到的風險而承受什麼本可以避免的災難。 而在大約一年以後,凜北和其他陣營的關係終於有所緩和,彼此間的合作與交流也增進了很多。終於,在天啟6年9月10日,大穀聯合自衛處獲得彼時趙瑋賢、澗貞和維京贈予的“遊俠之友”徽章時,王明凱才終於在和清道夫們的閑談中看到那身著披甲風衣的“古代君王”正是澗貞。 這一看可了不得,王明凱雙腿發軟、內心十分糾結。他必須要考慮應不應該離開了——而結果也是肯定的,他和何青將很快回到澗貞麾下。 得到王明凱氣喘籲籲的消息後,何青火速開始收拾東西並辭去了工作,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奔上了從大穀通向凜北的道路....路上的板車夫和行人、巡邏的衛隊、商人都奇怪地看著她——她好像是一個原先沒有雙腿,而在一夜之間突然長出了腿並且可以感受奔跑樂趣的殘疾人一樣。 王明凱自然繼續氣喘籲籲地跟著,他們跑過了很多地方,何青一路上都在歡快而幸福、期待地笑著、唱著,她不知疲倦地奔跑,好像即將穿越世界屏障的阻攔....這一日的夕陽下,灰褐色的天空映襯世界屏障的巨山,讓它們好像在雲霧的海洋中撈取著水花一般。而這曾讓何青和王明凱感到深深恐懼的山脈,在如今卻因為即將見到澗貞的幸福而讓何青完全不覺著天啟的災難有什麼可怖之處。 而也正是到了凜北的範圍,他們才真正踏入了自己一生都要為之奉獻生命與精神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