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半日,傀儡分割包圍終於過半。 本來按照拚圖的原理,第一塊拚圖放好之後,剩下的就越來越簡單。而且傀魅離開之後,符傀的智商大為下降,縱然強度不變,還是好對付多了,眾人又找到了一些應對的方法,能夠直接瓦解大傀儡的行動力,理應越來越有盼頭才對。 但其實不是這樣。 一則學生們並沒有找到真正降服傀儡的方法。王沖找到了一處傀儡的命門,而且弄癱了一個大家夥,本以為找到了萬能鑰匙,結果發現,這些大家夥並非真正的“量產版”,弄癱了一個不代表能弄癱所有。尤其是不懂符式更無法舉一反三。 這不是白辛苦了? 最後大家發現,弄癱那些大家夥還得靠地形和碰運氣。 又繞回了老路,自然就得麵對老問題: 合適的地形並不多,能剛剛好卡住大符傀的地形也差不多,用完了就沒有了。 而運氣,運氣隻是運氣,不聽人使喚,並不是想要多好就有多好的。 所以進展沒有真正加速的過程。 二則,學生也會累。 天色越來越晚,大半天過去,碎域大平原上天氣一刻暗似一刻,一刻冷似一刻,對學生的消耗是加劇的。 這些學生們本來就臨近終點,體力不足,補結也有限,已經瀕臨山窮水盡。說是能忍饑挨餓憑一口氣堅持到底,但不到死局,誰願意搞得自己這麼艱難困苦呢? 畢竟不是家仇國恨,隻是一場考核罷了。 一旦泄了這口氣,厭戰情緒就會越來越重。 到最後,眼看已近黃昏,遲遲沒有進展,士氣低落下去,還出現了傷亡,指揮的霍超群終於說出了:“撤”字。 曲桓就在他身邊,也沒什麼說的,決戰到現在,大家已經表現得很好了。而且達到了戰略目的——所有人都脫險了,打不過就撤了唄。 戰略轉進,也不算輸。 正這時,一個年輕人從麵山壁爬了上來,說要跟這邊領頭的說話。 曲桓一怔,隨即大喜,道:“馮陵?你是馮陵?秦永誠那小子怎麼樣了?” 這少年正是靖安司的馮陵,顯然是用輕功趕了不少路,大汗淋漓,道:“曲師兄放心,我們都沒事!我們逃到一個山寨裡,匯合了歐陽洲師兄。經過周旋,我們收拾了那些追過來的符傀,自覺還有餘力,就立刻跑來這邊支援了。我先給他們打個前站,他們一會兒就到。對了,我們俘獲了一隻大傀儡。” 霍超群聽到前麵還可,反正現在局勢也無所謂支援不支援了,來就來唄,大家一起勝利大逃亡。經此一事,大家有了並肩戰鬥的戰友情,無需互相廝殺了,大多數能順利抵達終點,也算因禍得福。 然而聽得後麵的話,霍超群一喜,道:“你們怎麼俘獲的?” 馮陵道:“歐陽師兄……他們在路途上獲得了一樣術器,可以無條件俘獲一個符傀,我們選擇了最大的那隻,僥幸成功,帶著它一路推了過來。他們坐著符傀比較慢些,所以我先過來告知一下,讓大夥分清敵友。” 霍超群道:“這是好事啊。我們正缺乏正麵作戰的武器。太好了,讓他們快到這裡來。” 他心裡盤算,有一個聽指揮的同級別符傀在手,想必可以兌子,不,以現在這情況,用得好的話可以一對多。 他一瞬間想出了好幾個戰術,隻覺得場麵一下子盤活了,自己等人又行了,甚至連撤退的命令都不再說了,反而讓人通知,馬上有個致勝武器到了,大家再堅持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太陽又往下墜了幾分,天際線處迎著夕陽駛來了一個大家夥。 一個仿佛巨石雕像一般的符傀轟隆隆開了過來,石像頭頂坐著歐陽洲他們幾個小小的身影,是為奇觀。 馮陵又從穀口跑出去,攔在雕像之前,叫道:“大夥下來吧,這裡是新銳營的霍超群在指揮,檢地司的曲桓也在,他們請幾位師兄上山商量一下。” 歐陽洲和秦永誠從頭上爬下來,唯獨那雲中玉笑道:“你們先去,我就在這裡看著丁栩吧。這大家夥……” 馮陵道:“大家夥也要開過去,霍超群要看看——他是指揮,咱們要作戰便要聽他的。” 歐陽洲不覺有他,道“也好。我開過去。” 那降服符傀的道具本是他和雲中玉在路途中一起得到的,一路上本來就是他在駕馭,當下把巨大傀儡往前開去。 雲中玉抓住丁栩從傀儡上下來,站在一邊。 馮陵就在旁邊,笑道:“雲姑娘,這位是個人質,其實就是新銳營的軍士,是自己人,你乾嘛一直抓著他呢?” 雲中玉也笑道:“習慣了。既然你說了,放開他也沒關係。”說著將丁栩放開。 馮陵不動聲色的挪了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道:“這一路真是多虧雲師姐了。說起來,咱們都在總部安思坊訓練,我怎麼沒聽過師姐你的大名呢?” 雲中玉笑道:“我一向在外麵執行任務,你如何在安思坊聽過我的名字呢?” 馮陵微笑道:“是嗎?” 突然,周圍閃出好幾個人,仿佛從地底冒出來一樣,將雲中玉團團圍住。 馮陵將丁栩抓住,一推推向身後,拔除術器指向雲中玉,冷冷道:“你是誰?怎麼混進我們考場的?為什麼冒充我們靖安司的人?” 雲中玉神色微凝,緊接著笑道:“啊,被你認出來了,我不是靖安司的。但也不是外人,四個陣營說白了不都是自己人嗎?我是……” 馮陵突然打斷道:“你休想冒充任何一個陣營的人!你睜眼看看,這些人裡你認識誰?” 雲中玉一怔,看著周圍四個人,個個都是生麵孔,果然叫不出任何一個名字,倒也不慌,還是微微一笑,道:“馮小哥心思很縝密吶。為了確定我不是任何一方的人,特意將每個陣營都找了人過來。好吧,那我承認,我被你們看穿了。人間的少年人也很不錯。” 馮陵聽得人間二字,心中更是警覺,再次喝道:“你是誰?” 雲中玉悠閑了攏了一下鬢邊的發絲,道:“我是……” 說到這裡,她突然變色,露出驚愕的表情。 這本是轉移注意力的小伎倆,馮陵在靖安司訓練有素,原不會被她欺騙,然而一瞬間,他看到和那少女同方向的同學也同時抬頭震驚,登時明白真有大事發生,不由自主的回頭。 一回頭,他看到了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那邊,戰況依舊激烈。 考生們正鼓起最後餘勇,和傀儡們纏鬥在一起。 巨大的傀儡在橫沖直撞,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霍超群的簡陋指揮部和歐陽洲緊張的交流俘獲傀儡的經驗和下一步的計劃。 傷員和疲累到極點的考生靠在懸崖上休息。 馮陵帶著人圍攻著可疑的少女。 湯昭帶著風南明來到了懸崖上,俯瞰整個戰局。 他本以為戰役應該到了尾聲,沒想到還在膠著階段。 “要快點讓他們停下來。”湯昭鎮定地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風南明對這種混戰嘖嘖稱奇,道:“難啊。讓你的學生停下容易,但符傀不聽我們的。” 符劍師其實能強行停止符傀,哪怕不是他自己的符傀。但也要講規則。那必須到符傀身前,尋到關鍵符式,再利用手段把符式終止,類似於麵對麵按下停止開關。 尋找符式、操縱符式對優秀的符劍師如湯昭這樣的是基本功,隻是這裡數量太多了。一個個停止也要花費很多時間。 “這裡一共有……三百零五具傀儡。這個數量……也就還好。” 風南明下意識的道:“好眼力。”反正他是沒數清楚的,緊接著他突然反應過來,道:“等等,你是要——” “符式這玩意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脆弱也很脆弱。隻要抹去的話……” 湯昭伸手指天。 他身上那件青衣化作流光消散,露出一身教喻的官服和腰間三尺佩劍。 流光從下自上,攀上他的手腕,化為毫光沖天而起。 黃昏中,光束沖天而起,照耀四方。 所有人若有所感,一起回頭,瞳孔中倒映著那道光束。 在空中,光華分為數百道細細的光絲,沖向各個方向。 每一道光絲,就像精準的箭矢,往地下一個符傀處紮去! 小的符傀被一道光絲直接紮穿,大的符傀卻是被光從底下穿過,劃破了關鍵的符式,恰如被畫上了終止符,陡然停下了所有活動,化為雕像。 而與那些符傀近距離糾纏的學生們,被光絲晃花了眼,卻如清風拂麵,毫發無損。 光的速度之快,非人眼所能追蹤,考生們隻覺眼前一花,身前兇狠的符傀或成為破爛,或化為雕塑,唯有瞠目不知所以。 戰場外的幾個人看得最清楚。 霍超群和曲桓已經上來的歐陽洲看得最清楚,曲桓甚至早就看到了爬上山來的湯昭,打算招呼一聲的,然後僵在那裡,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而在場外的少女,在眾人包圍之中,看到了那毫光沖天而起的一幕。 光倒映在她的瞳仁裡,就見瞳孔不住放大。 她用手捂住了嘴,身形微微顫抖,也不知是恐懼還是激動。 在內外俱被這一幕驚得雅雀無聲的時候,還是離著最近的風南明先回過神來,顫抖著指著湯昭道:“剛剛,那是你的劍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