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是個身穿青色長袍的中年人,個子不高,七尺不到,長得白白胖胖,身旁除了兩個幫忙開道的軍士,後麵還跟著十幾個高大仆役,臉帶兇相。 “來福……” 中年人進來後,嘴中念叨著酒舍的名字。 見牛掌櫃正彎腰收拾桌子,一腳將身側的長凳踹向牛掌櫃,差點將他撞倒。 “這凳子擦乾凈,本官現在要坐。” 酒舍內其他客人見狀,紛紛起身離開。 牛掌櫃心有憂色,但聽對方自稱是官老爺,又看有軍士開道,便急忙恭恭敬敬地擦了凳子,點頭哈腰,滿臉賠笑地將凳子搬到中年男子身後,隻要中年人想坐,屁股一蹲就能坐到上麵。 “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大樂,指著牛掌櫃對旁邊的惡奴道:“都說王叔治為人正直,不好溜須拍馬之人,沒想到手底下的跟班,竟是這種貨色,真是讓本官不解啊!” 中年男子坐到凳子上,翹起一隻腳冷笑,“看來傳聞也未必屬實嘛……” 牛掌櫃有些詫異,這人莫非是王大人的政敵? 否則為何一進門就開始找事? 牛掌櫃在蓼城也算老江湖了,在縣丞手下做了十來年小吏,又在來福當了幾年掌櫃,消息靈通。 按理說,不可能不認識蓼城能報得上名號的人。 既然連他都不認識,那隻有一個可能,此人並非蓼城官員。 想到這,牛掌櫃心中更加摸不準對方的來意,隻能客氣道:“不知您是來吃食,還是……” “吃吃吃!就知道吃,果然是個酒囊飯袋,怪不得整天守著個酒舍,還真是人盡其用!” 中年男子打斷牛掌櫃的話,批頭就是一頓臭罵。 牛掌櫃怔了怔,知道來者不善,連忙堆笑道:“是是是,小人就是個小人物,是酒囊飯袋,今兒您來了就是客,小人送您一壺上好的酒,現在立馬給您去熱熱,順便來些小菜。” “嗬……倒是會做人,也知道隱忍,隻是……” 砰~ 中年男子一腳踹在牛掌櫃肚子上,自己被反震得退了幾步,牛掌櫃則直接被踹倒,腦袋磕在旁邊的桌角上,血流不止。 “隻是本官今日來公辦,你卻一直誘導我等飲酒,居心叵測啊,牛金!” “冤枉啊,我隻是……” 砰~ 又是一腳,牛掌櫃剛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一下,再次被踹倒在地,中年男子冷哼道:“沒心情聽你個廢物說話,即刻將這個月獲利的錢財上交,否則本官現在就治你一個強占軍資之罪。” 牛掌櫃一聽,這還了得,這分明就是搶錢的強盜,哪怕對方真是上麵來的官老爺,但酒舍每個月的收入,都是他與王大人交接,怎麼能隨便來個人就交出去。 可這位官老爺既然知道“軍資”這檔子事,說明確實是袁氏那邊來的,牛掌櫃得罪不起,隻能順著話往袁家靠。 “官老爺,這是大公子交代的,酒舍的盈餘按照規定,是要交到王大人手中,您看……” 中年男子伸手,抓住牛掌櫃的頭發,將他腦袋提來。 “大公子交代的?嗬嗬……這不是巧了?本官今兒來,也是大公子的交代。告訴你,我乃新任簿曹從事,主掌青州錢糧賬冊,今日親臨你這小小酒舍,就是要按規矩辦事,你那軍資今日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說著,中年男子揮手,讓人在酒舍翻箱倒櫃地搜找。 牛掌櫃本想阻止,但被兩位惡奴按在地上,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群人將酒舍翻得亂七八糟。 兩位來福夥計聽到聲音,一個拿菜刀,一個拿掃帚,沖到前堂,見牛掌櫃被打的破頭爛額,都有些吃驚,兩人剛想上前理論,被人高馬大的兩位軍士阻止,收了刀和掃帚,蹲在墻角。 民與官鬥,終究是弱勢。 很快,有人從櫃臺抽屜下的暗閣處,翻出個木匣子,裡麵裝了滿滿的一匣子銅錢。 立刻有人將木匣子搬到中年男子跟前,當著他的麵清點數量,不多久,那人起身,在中年男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穿著青袍的中年男子聽後,露出滿意的笑容,拉過身邊長木凳,坐在牛掌櫃身邊,鞋底踩住牛掌櫃的臉,惡狠狠道:“不得了啊,牛金。這木匣子裡的錢,可比你每月交給王脩的多了三成,看來還要再加一條貪空軍資之罪。” “誤會!官老爺誤會啊!” “誤會?” 中年男子腳上發力,瞬間打斷了牛掌櫃的聲音,“難不成這酒舍近幾日生意特好,所以這個月就多賺了點?” 男子哈哈大笑,周圍一幫人也跟著附和笑起來。 牛掌櫃臉上吃痛,心裡卻委屈到極點,他娘的,真被這狗官猜對了,這段時間徐州的趣聞火爆大街小巷,酒舍不就是最好的談論地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趕上元宵佳節,生意能不好? 他強忍臉上傳來的劇痛,含糊不清道:“不僅如此,還……還有酒舍夥計的月錢都在這,您不可以拿走……” “你在說什麼?月錢?” 中年男子一隻手放在耳旁,故做聆聽狀,然後鄙夷地掃了眼角落瑟瑟發抖的兩人,冷笑道:“這酒舍有吃有喝,還要什麼月錢,當做軍資報效國家不好麼?” 牛掌櫃目露幽憤。 可中年男子根本不理會,東西已到手,人也已經打了,就想帶人離開。 隻是。 按住牛掌櫃的兩人剛鬆手,欲要撤離,那看起來頗為膽小的店掌櫃,竟猛地沖向抱著錢匣的仆役,一把搶過木匣抱在懷裡,然後趴在地上,將木匣壓在懷裡,雙手抱頭。 “官老爺,這錢不可以帶走啊,您帶走了,後麵要是出了事,我們酒舍的人都要掉腦袋,您放過我們吧。” 中年男子怔了怔。 這個從頭到尾低三下四的賤民,竟敢反抗? 他心情本來不錯,這會兒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頓時怒不可遏,指著牛掌櫃道:“來人,給我打!” 霎時間,十幾個惡奴圍住牛掌櫃,拳打腳踢,還有人借機毀壞桌凳。 慘叫聲回蕩在酒舍內,不多久,聲音減弱,變得低沉。 牛掌櫃曲成一團,隻覺四麵八方全是拳影,腦袋一次次被人踹在地上,鼻子裡好像有熱熱的東西流出來,將地麵糊得粘稠。 他喘著粗氣,感覺自己今日要交代在這了。 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