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甘興、鄭威、黃宗等人,薑山、劉文心、白穀三人回到議事堂,商討起荊湖剿匪事務來。 劉文心、白穀兩人覺得,一兩個月內,光靠肅清荊襄境內的山匪,怕是難以讓朝廷滿意,當向荊湖用兵。 身為剿匪主帥的薑山又何嘗不知。 按理說,身為荊襄剿匪處置使的譽王殿下,私自處置崔道成、錢景明兩個罪大惡極之徒,對朝廷整頓吏治可說有益無害。皇帝陛下對此事不加以獎勵也就是了,盡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事化小。而結果呢?譽王卻被召回京城問罪,可見朝堂之內已腐爛不堪,皇帝於國家大事已經很難做到乾綱獨斷。 在這種朝局下向荊湖用兵,用好了,皆大歡喜,用不好,革職查辦。 想他薑山十幾年勤奮刻苦練就了一身本事,一生的誌願就是帶兵疆場,好不容易擁有這次機會,若沒有對荊湖義軍了解清楚,做到知己知彼,絕不會輕言向荊湖用兵求敗的。 縱觀前麵幾次圍剿均已失敗告終,究其原因,無外乎幾點:一是朝廷對如何安置投降的荊湖匪盜政令不明;二是剿匪主帥不是謀定而後動,往往先小勝後大敗,支持者無處著力,反對者有的放矢,失去了後援;三是四圍州府官員與地方兵馬很難做出配合,剿匪主帥一用兵就捉襟見肘,南北難以兼顧,東西難以逢源;四是荊湖作亂的百姓,大多數人不過是為了生存而戰,對朝廷的招安完全沒有信心,與其放下兵刃待人屠戮,還不如多抵抗一天多活一天。 薑山等人此次要想徹底肅清匪盜,不僅要查出問題所在,還得將所有問題都解決好。一個毫無政治背景的薑山,加上兩個不入流寒門士子,若不是有人用得著他站出來頂一頂,做他人的親衛都恐怕不夠資格,哪有什麼機會奔赴前線領兵。薑山想到自己的處境,自問既無信心也無能力解決好所能看到的問題,隻有走一步算一步試探著來。 先清剿山匪,再圍剿荊湖水盜,先輕後重,薑山自問既符合用兵之道,也能窺探一下朝廷對安置投誠的匪盜是何態度,甚至還有可能對那些不願意敬民愛民的官員敲個警鐘,一切當以消除匪患為目的。若真能如自己想的這般,既能肅清山匪,還能妥善安撫好投誠的山匪,後邊清剿荊湖匪盜也算有理可循、有據可依。就算日後有人敢惡意蒙蔽聖聽,朝廷一時不察,決策有誤,也能尋找出相應的借口從容應對,不至於朝令夕改而左右搖擺不定。 清剿山匪隻是向朝廷的決策投石問路,那在一兩月內對荊湖用兵,自是跨不過去的檻。怎麼用兵?水戰還是陸戰?能確保首戰必勝,這才是困擾薑山的大事情。 打水仗怕是不可能。他已從鄭威將軍那裡得知,由於官軍之前在下沚江之戰、陽武口之戰和社木寨之戰相繼失利,不僅給荊湖義軍送去了大批戰艦,還送去了大批造船工匠。義軍現在不光兵多將廣,還占據了水陸交通要塞,擁有戰船一千多艘,短期內,官軍實難與之匹敵。 義軍的戰船中,其中最令官軍膽寒的是那號稱“猛沖”的巨艦,長約十三四丈,寬約四五丈,高三丈以上,一條船可搭載一兩千兵士。官軍駕著小船與其交戰,好如站在城墻之下往兩三丈的城墻上進攻,何況那船隻還移動於水麵之上,要想取勝何其艱難。更可氣的是,那巨艦的船身蒙有一層防火牛皮,配有二十四輪至三十二輪的動力,速度奇快,一般的戰船被它一撞,隻有咽氣沉沒的份。 沒有相匹敵的戰船這是其一,還沒有戰略要塞,就連能善於水戰的將士也少之又少,如若輕易在水麵開戰,除了被碾壓就是全軍覆沒,那隻能選擇陸戰。 陸戰從那裡開打對官軍有利,能一戰必勝? 薑山展開作戰地圖,同著劉文心、白穀尋找首戰之地。義軍號稱十萬精兵,薑山手裡能隨調隨動的兵馬不過鄭威手上的兩萬與黃宗手上的三千,一旦開戰,不僅要取勝,還要將損傷降到最低,那隻好借用“天時、地利、人和”六字真言。 三人目光一致,將用兵的第一站選在了公安。隻因公安的東麵是長江,屬於天險,西麵是澧州,有徐雲峰坐鎮,一旦開戰,官軍隻要將士作戰英勇,大軍由北向南橫掃即可,無需擔心背後和側麵受敵。 劉文心道:“大帥,問題來了。” 薑山問道:“什麼問題?” 劉文心緩緩答道:“要是義軍死都不願意丟掉公安這塊魚米之地,拚命增兵怎麼辦?總不能跟敵人硬碰硬一爭長短,來個兩敗俱傷吧。大帥手上就這兩萬可令到即動的兵馬,要是兵馬損失過大,日後想戡平荊湖叛亂,那還不得仰他人鼻息,再無戰略主動權可言了。” 薑山笑道:“軍師所慮極是。那開戰之前,下令荊湖南路各州縣先對荊湖叛軍實行佯攻,造成全麵開戰的假相,死死拖住敵人,再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勢偷襲公安縣城。到時隻要城池在手,保證城內物資供應得來,就算楊一波反應過來,不甘心失敗而不斷地增派援兵,那也是我軍防守,敵軍進攻,吃大虧的肯定是他們。” 白穀道:“大帥,此計甚好。” 薑山起身笑道:“白穀兄既然說此計甚好,那從明日開始,好好帶著我湘琴妹子玩兩天,到澧州輔佐徐雲峰備戰去吧。” 劉文心笑道:“大帥這是想做回月下老人乎?” 薑山問道:“軍師覺得他倆般配乎?” 劉文心笑答道:“想湘琴姑娘出身貧寒,才貌出眾,心地溫善,白穀兄弟娶之為妻,可謂才子配佳人,再好不過。” 薑山笑著問道:“這是為何?” 劉文心笑答道:“想皇帝陛下破格重用大帥,說白了,全看在大帥毫無背景的份上。用好了,大帥實打實是朝廷的將領,用不好,就算是一時看走了眼。白兄弟已歸入大帥麾下,等到戡平荊湖叛亂後,日後要想有所作為,全仰仗陛下垂青,沒有背景的婚姻比有背景的婚姻更能讓陛下放心。” 薑山朝白穀說道:“白穀兄,我那湘琴妹子嫁給你為妻好是不好,你怎的說句話不是。” 白穀靦腆一笑,小聲回道:“大帥,想我白穀一介不入流的寒儒,湘琴姑娘既是你妹子,又那麼的才貌出眾,能娶她為妻,實有點癩蛤蟆吃上了天鵝肉,心裡真有些覺得好似撿到了寶,得到了總害怕失去,慌得緊。” 薑山笑道:“既是撿到了寶,那就好好珍惜著。明日放任你自由兩天,陪我湘琴妹子在江陵府內外好好逛逛。後後天帶上冠英與方龍起程去澧州,在攻下公安縣城之前,徐雲峰那個代理知州能不能做好來,就全靠你一旁協助了。” 白穀今日見到湘琴,心裡立時難受得緊,此時聽到薑山願從中撮合,心頭歡喜一片,起身感謝起來:“多謝大帥成全!” 薑山道:“白穀兄,你我皆從江湖中來,以江湖情義來講,我很樂意將湘琴妹子介紹給你為妻,也好讓她有個不錯的歸宿。但你現在既是我的部下,就得事歸事,人情歸人情,絕不能因公廢私。有些醜話還是說在前頭的好。” 白穀道:“大帥請說。” 薑山道:“你此次澧州之行,不僅要協助徐雲峰處理好澧州境內的軍政要務,還要想方設法摸清公安境內的義軍兵馬布防,為大軍落足公安縣城儲備好一兩個月的糧草,任務艱巨。若是做不好,到時就算我湘琴妹妹想嫁你為妻,我這個做兄長的也會將你們的婚期一拖再拖,直到你功勞夠大為止。” 白穀道:“大帥放心,屬下定竭盡全力為之。” 薑山道:“既是竭盡全力,那就隨軍師前去顏府走一趟,將我那湘琴妹妹接來刺史府住著吧。” 劉文心見薑山今日心情極好,想起顏如勖來,笑著問道:“大帥,我那小舅子想拜你為師學藝,不知你意下如何?” 薑山問道:“就是如心那個弟弟?” 劉文心歡然答道:“正是。” 薑山哼笑一下,轉而一本正經地問道:“軍師,你覺得他可以向我拜師學藝嗎?” 劉文心笑答道:“隻要能磨掉富家少爺那身不能吃苦耐勞的脾性,自是可向大帥拜師學藝的。” 薑山道:“那好,軍師不妨去告知他一聲,他若真想學一身本事,就去鄭將軍那裡報個到,何時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士兵,何時來跟我講拜師學藝的事情。” 劉文心起身行拱手禮:“屬下告退。”帶著白穀離開議事堂。 薑山讓人找來陳新、齊寬、徐田方等人說道:“兄弟幾個,從明日開始,大夥兒就要為荊湖剿匪之事忙起來了。” 陳新等人齊聲說道:“大帥有什麼事盡管交代,手下們沒有不依令行事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薑山道:“好。命徐田方帶著高虎等兄弟幾個,從明日起,跟隨甘興老先生前去清剿荊襄境內的山匪,重在招撫,既不錯殺好人,也絕不能放過惡棍。願意下山為民的,一律給機會重新為民,冥頑不靈的,不用甘老先生發令,一律格殺勿論。” 徐田方、高虎等人接令。 薑山道:“命冠英、方龍跟著白穀後後天前往澧州,不僅要幫助白穀將那裡的事情辦好,還要確保白穀的人身安全無虞。可做的到?” 冠英、方龍兩人接令。 薑山道:“命齊寬、齊恕、樂忠、樂誠四人明日住進軍營,接受嚴格的水上作戰訓練,兩個月內必須成為一名優秀的士兵。” 齊寬等四人接令。 薑山說道:“命你們戴仁、戴德、荊風、荊雨四人明早動身,向荊湖四圍州府官員傳達本帥軍令,讓他們務必隔絕荊湖義軍與外界的一切交易往來,若有玩忽職守者,一經查實,皆以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戴仁等四人接令。 薑山道:“諸位弟兄,軍令如山,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眾人齊聲回道:“諾!” 薑山道:“散去吧。” 徐田方等人離去。 陳新問道:“大哥,那我呢?” 薑山笑道:“你就待在府裡吧,我跟軍師兩人運籌帷幄之中,總得有個向外傳話的。” 陳新道:“領命。” 薑山道:“休息去吧。” “諾!”陳新離去。 薑山無所事事,拿了本書坐到燈燭下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