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氣地把他的手機摔到地上,還不解氣地跺了兩腳。恨恨地說了句:“有本事別來找我,就是找我,也休想我再理你!”就摔門而出,揚長而去。 他看著她仙氣飄飄,負氣疾走的背影,朝樓下喊了一句:回來時,別忘了帶一籠小籠包哦,還要一杯豆腐腦,要張家記的,王老頭的不要,鹹了! 她回轉身來,仰起頭朝樓上看:他在樓上窗戶裡,隔著玻璃,笑得幸災樂禍的。 她心裡的無名火,騰地又冒起了八丈高!臭不要臉,卑鄙無恥,獐頭鼠目…她在心裡把那所知不多、自認為是最惡毒的話全部疊加到那個正在得意的嘴臉上。 此時,她恨不得能肋下生翼,一個嫦娥奔月式飛到窗前,揮手“劈、劈”兩下,給那家夥左臉一個大嘴巴子,右臉一個嘴巴子大。直打得他鼻青臉腫,滿地找牙,方解她心頭之氣。 無奈,功力不夠。隻得跺跺腳,咬牙切齒地說聲:“你等著!”隨即鬼魅地一笑,短發一甩,一個傾國傾城地華麗轉身,鉆進了車裡。“嘀嘀”兩聲喇叭,像是在說:拜拜! 切,小樣的,都這樣了,還整一POSE,氣誰呢?論氣人,他可是氣人她姥姥級的!哼,用不了一會兒,她一準回來。看著車拐彎不見了,他才收回眼睛。心想。 “碎了?就這麼一下?就碎了!”手機躺在地上,似乎已經僵硬了,他苦笑著撿起來。他記不清這是被她‘殘害’的第幾個手機了。 這“吃雞”顯然是玩不成了,那屏幕已經碎得像顆受傷的心。他盯著手機,坐在那裡發呆。 這是某年某月初夏的一天,在西北邊遠的一個小城市的角落裡,一個平常早晨,兩個年輕人吵鬧的一幕。 那男生叫李一,網名十八。26歲,大學畢業,公司文員。他當真魁偉得很,也聰明得很。可就是懶散成性,不求上進。除了宅,似乎沒有什麼優點。 女生叫虞可兒,俏名阿嬌。23歲,旅遊公司王牌導遊,窈窕的身段,出了名的大小姐脾氣。沒火都冒煙,有火基本上就是殘垣斷壁,一遍狼籍了。惹她生氣,後果都很嚴重。 這兩個冤家可能是上輩子結下的,這輩子偏又遇上了。那,還不有得熱鬧看。 年青時,不鉚足了勁去作,到老來連個回味都沒有,真沒勁!阿嬌經常對十八這樣說。按照這個邏輯,阿嬌的種種州官放火,都是師出有名的。 那個人得有八十條命,還得具備滿血復活的特異功能,要沒這本事,保不準被她折騰得不願往生了。 十八無論什麼時候總是抱著手機,兩手不停摁動著。聽她這樣說話,就當耳旁風,還不時地要反抗幾句。 敢!阿嬌每次聽他這樣說,總是杏眼圓睜,極具威脅地瞪他一眼。 今天早上,阿嬌破天荒地沒有旅行團,難得的一天休息,又正好是周末,就早早地跑過來,想著拉十八去逛商場。女生嘛,周末沒事就想著去買、買、買,逛、逛、逛。 而十八呢就想著宅、宅、宅,宅在家裡,除了”吃雞”,什麼都不想乾。 兩人三句話不合,阿嬌就劈手搶下十八的手機,摔碎在地上。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 阿嬌沖出門外已經有兩個小時了。她那暴脾氣,疾風暴雨似的來得快,去得也快。都這一會兒了,早該忘了自己生氣的事兒,早該笑嘻嘻地跑回來了,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說著外麵的這稀奇事,那可笑事。 可今天,這個結局沒有出現。她真的生氣了,而且很生氣! 她為十八一點都不體會她的心情而感到失望,感到傷心。所以,她就闖進商場裡東瞅西看的,想要不想要的買了一堆,以此,發泄心中的憤懣。 她和他沒有住在一起,她自己說那是保鮮。戀愛嘛,不愛得死去活來,不愛得如癡如狂,那叫愛嗎?她常常這樣向姐妹們解釋。 她對她那些小姐妹,還沒弄清楚人家家裡有幾畝田,就忙著談婚論嫁,甚至奉子成婚,感到不可理喻。 這麼好的大把時光,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卻忙著去當保姆,這得多賢惠呀!特別是滿大街都在唱著晃著晃著就老了,讓她感到有些紮心。 她要和十八好好地鬧一場戀愛。 為此,她甚至構思著每一次見麵之後的腳本,把每一天都過得跌宕起伏,那才是她想要的精彩。 哪知,時間長了,十八被她折騰得有些疲勞了,越來越不配合不說,有些時候還會拆臺,這著實讓她大為光火。 特別是迷上了吃雞以後,他幾乎無視她的存在了,這讓她更加無法忍受。所以,今天,她才又一次地摔掉了他的手機。 雖然,有些後悔,但她想給他一些懲罰。否則,那家夥會變本加厲地忘了她是誰了。 哼!今天,絕不妥協!他不痛改前非,洗心革麵,不製造一次浪漫的轟動效應,她就決定就此別過。反正有大把的青春時光,反正有大把的英俊小夥兒! 怎麼個浪漫轟動? 她企劃了這樣一個腳本:99朵玫瑰,99顆燭光,99分鐘下跪,99聲“我愛你”的高呼,還要有99個見證人。 鐵定主意。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裡,關掉手機,睡起了大頭覺。 她還沒有回來,太陽正當午了。 鬧鐘嘲笑他似的,滴嗒、滴嗒地數著時間。他氣惱地不時盯著鬧鐘看,似乎要發現它在搞什麼鬼。 真的不回來了?他不停地焦急地問。這是他宅史上,最感到惶恐不安的一天。他並不懷疑她不會回來,而是肚子在不合時宜地咕咕亂叫,餓得他心慌。 以前,阿嬌不在家的時候,他可以打電話叫外買,可今天,手機已經不管用了,他和外界失聯了。 他像掉進了天坑裡似的,突然感到特別的孤獨。 現代人可怕得很。走在了大街上,遇見個熟人,張嘴說不了三句話,就感到無話可說。可到了手機裡,那裡麵全是些兄弟姐妹,聊得那歡暢得親密無間,無話不說。 一個人在手機裡沉溺的時間越長,離現實的世界就越遠。 沒了手機,沒了阿嬌,他心裡空落落的,六神無主。想吃點東西,填充一下腹內空虛。 可是冰箱裡這餃子、那湯圓,凍得硬梆得可以打死狗,他不想吃。他想吃些熱辣的,喝些冰爽的,鎮壓一下肚子裡的吵鬧。 這,就逼著他要走下樓去,走進到那火熱的盛夏的陽光裡去。這在他有限的記憶裡,似乎就沒有在周末沐浴過燦爛的陽光。 出門,讓他感到膽怯。 可是,鬧嚷嚷的肚皮,不給點實惠安慰一下,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裹在防曬服裡,翻起帽兜扣住頭,悄悄地出了家門,順著墻根溜出了小區門外。像一隻剛鉆出地麵的蜇蟲,疾走在街道邊的樹蔭裡。 他要去找那個在網絡裡熟悉的外賣大本營,親自去體驗一下那裡的燒烤和啤酒。 順便再買一部手機,這次不能買貴的了,買一個便宜點的,能用就行。最好把這一部能換個屏,繼續用。蘋果8雖有些過時,但也不是隨便就能買的。 他在心裡默念著出門的行動計劃。 才行半途,就看到了那家熟悉的手機店。門前黑色的大音響裡正吼著優惠大酬賓...嘿,想啥就來啥,他愜意地信步走進了店裡。 時近中午,店內無顧客。他立刻被店員大媽、小姑娘圍住。 “帥哥買手機嗎?”大媽這樣問。他頷首點頭。 “先生,買這一款吧。”小姑娘從架上取下了一款手機,熱情地伸到了他麵前。“正做活動呢!”有些靦腆地說。 “什麼牌子?”他看著小姑娘問。 “R17。”小姑娘介紹著說。一邊打開包裝抽出手機向他展示,一邊誇著這手機如何的好,便宜、實惠,耐用。 他聽著,從褲兜裡摸出碎屏的手機,問她能換屏嗎。小姑娘驚訝地看著蘋果8的慘狀,“咋碎成這樣,還能用嗎?”她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 “砸核桃砸的。”他淡定地撤著謊。小姑娘被他的話逗笑了,說:“去年有個愛瘋6的,也是這樣子,說是打狗打的。” “那也是我。”他苦笑著說。 “謔、謔。”小姑娘聽他那樣說,就笑得不正常了。原本想閑聊著來緩和一下買賣的氛圍,沒想到竟然還是這個人的故事,當下就有些發窘了。 大媽一旁解圍道:店裡麵來的人多,哪能記得住誰誰的。 “沒事,能換不?”他無所謂地問。 “我要問一下維修師傅。”小姑娘奇怪地細打亮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就拿著手機到後麵去問修理人員去了。 趁著這空當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擺弄起新手機。想:如果換屏很快的話,他就不買了。 這款手機是非常不錯的,性價比很高,是她們店裡主推的一款手機。大媽在一旁熱情地推銷著。 看起來很皮實。他信口說著,拿在手裡比劃著,試想這款手機,不知“吃雞”能否順手。 大媽見他那樣動作,有些鄙視地看著他。她的眼神,讓他感覺到了,就心虛地停下了手,抬頭沖著大媽咧嘴一笑。 過了一會兒,小姑娘回來了。說:可以換,就是不知換了以後還能不能用。他要確定的話,就放在這兒把屏錢先付了。 店裡沒有這種屏,要去寄,得等一個星期左右。她給修理師傅說是一個老主顧的,手工費就不要了,換好了就通知他來取。 一個星期?未免太長了,他有些猶豫。一個星期,不打電話可以過,不玩手機,那肯定不行。他是什麼鳥,他自己清楚得很。 想了一會兒,在小姑娘懇求的目光裡,他放棄了換屏的計劃,說:先買下這個吧,等有空了再換屏。 聽他這樣說,小姑娘開心地笑了。就殷勤地幫他貼鋼化膜,插電話卡。因為,蘋果屏壞了,裡麵的內容無法導出。就挑了個手機套,把贈品——一口鍋也包好,遞給了他。 他看到贈品,樂了。就推給小姑娘,說他用不著那鍋,還是送給她吧。 “那不行,店裡有規定的。”小姑娘推辭著不接受。 也不好勉強,刷完卡,他隻得拎著鍋出了店門。身後店裡就傳出了送客聲:謝謝惠顧,歡迎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