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大成公子破天荒地主動請求沐浴更衣。 聽見他要洗浴。麻雀就不自在地提出先回去,一會兒再過來。他不肯讓她走,隻說一起洗來,那麻雀就橫鼻子豎眼地看他。他不看她的眼睛,隻顧拽著她的手往那浴室而去。 那時候不像現在,衛生間裡電熱水器一摁,就有熱水出來。那全靠燒水,人泡在一個大大的胡楊木盆裡,別提多爽快了。 當然,也有為過往商旅提供洗浴的公共浴池,還有拂林人開的豪華浴室,生意都很紅火。但,大夏天還是河裡來的酣暢些。 不過在王宮中,沒有那樣的花哨,隻有更加的奢華。他不習慣那種奢侈,他更喜歡和麻雀在河裡無拘無束地遊玩。 可知道麻雀是個小女生後,他就沒敢邀她再去河邊了,怕她對他有看法。之後的暑熱,他隻偶爾由幾個士兵陪著,在河裡草草的劃拉幾下就偷偷地溜回宮中。對他擱置享受,自找難受,侍女們很不理解。 雖說,唐朝是一個開明的社會,但男女授受不親的大防,仍然是存在的。和麻雀相處的這段時光,是他人生中最浪漫無邪的美好時光。可那唯美的時光,卻像那玻璃花一樣,易碎、易逝,所以他格外珍惜。 他很開心和她每天一大一小沒正經地穿行在城中,也很小心地維係著他和麻雀的微妙關係,從不過界。 浴室要穿過天井,在四合院的東南角上有一扇朱漆色的門就是了。他們進到那裡麵,見兩孔門閉合著,兩名侍女各站一門。 侍女見兩人同時進來,有些詫異。他揮了揮手,侍女們便退了出去。 他推開前麵的門看了一眼裡麵的陳設,就讓麻雀先進去,等她洗完他再進。他想,她一定比他更需要沐浴,小女生都愛美。 麻雀扭捏著不肯:那是王子的待遇,她一個遊方俗家弟子怎麼能享受呢?再說了,她也沒帶換洗的衣裳,她有些猶豫了。 他不管那麼多,把她推進了浴室,對她說裡麵有衣裳,先穿他的,一再表示他不會去偷看的。 這大成公子人雖死心眼,可真是貼心得很。麻雀想著就臥進了熱氣蒸騰的浴盆中。那裡麵玫瑰濃香,牛奶和葡萄酒調和的水溫,柔柔的、滑滑的感覺,似在天上飛。 大成公子聽裡麵有了水聲,就不便再蹲門口了。他無聊地推開了隔壁的門:原來是間更衣室,裡麵衣櫃、茶具,坐的、躺的一應家什皆有。 後墻角還有一扇小門,他忍不住好奇,就推開了那厚重的門。立刻,一團蒸汽噴湧出來。 裡麵霧氣彌漫,熱浪逼人,還沒看清楚是啥狀況,他身上就“嘩”地汗流成河,濕透衣衫。 哈,原來是間桑拿房!這裡,竟有這麼好玩的地方,他一時感到新奇!也不管那麼多,就蛻盡衣裳,躲在了房間的一角,盡情地忍受著那蒸饅頭的感覺。 哇,這是他第一次嘗試桑拿的感受,真是全身通泰呀。這讓不喜歡洗澡的他,對洗澡這件事有了新的認識。 嗯,趁著在這兒的時候,應該多來領教一下這種感覺。 他愜意地瞇起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腦子裡空洞的放鬆,睡意漸漸爬上了他的眼皮。 哄,火池裡再次吐出一篷蒸汽。他驚得睜開眼睛,就見霧氣中一個白晃晃的影子跑出門去,那身後留下一串嬌氣的笑聲,讓他突然意識到他是否進錯了門。 不對呀,進錯了門?那早就應該聽到尖叫聲而不是剛才的嬌笑。那人應該是趁他睡著的時候進來的,一看他在才又跑出去了,也許是那侍女中的一個吧?還挺會享受的。 他應該扣上門才是,讓她誤闖進來。幸好沒有照麵,要不,又免不了尷尬一場。 隻是…他又一次為自己的暴光而感到懊喪,為什麼總是我?不長腦子! 看見從石壁上的尺方洞口中吐出的陽光已經泛紅,他想著時間已經傍晚了,該出來了。就起身想穿衣服,可是衣裳被他扔得滿地都是,濕漉漉的咋穿呢? 他想喊麻雀給他找件衣裳來,又覺得不妥。正猶豫間,門突地開了。“撲”地朝他飛進來一抱衣裳,還沒來得急看清那人是誰,就一晃不見了,還是那嬌氣的笑聲。 “噢,我說嘛,原來真是麻雀呀!也隻有她才敢在這種情形下,為他送衣裳。怪怪的,也不說一聲,遞進來就行了。”他在心裡想著,臉皮有些敏感地發熱了。 沐浴罷,他容光煥發地走出了桑拿房。見隔壁的門仍是緊閉的,可她剛才不是...那會是誰呢?真是見了鬼了。他想。也不吱聲,就走了出去。 回到正房中,就見麻雀正穿著他的衣裳,端坐在幾案前,等他。 “我以為你還在除銹呢!沒想到你早就在這兒了。”他吃驚地說。 “除銹?”麻雀立刻鼓起眼睛,有些懵懂。 大成公子旋即醒悟過來,這麼專業的工業名詞,那個時代的麻雀怎能會明白。連忙堆砌了笑臉說:沒事了、沒事了。 見大成公子說話前言不搭後語,耳朵裡進水淹壞了腦子似的。麻雀也沒和他計較,隻翻了他一眼。卻見他一身的光鮮,就問他:“這身衣裳又是從哪兒找的?” “是你剛才塞給我的,怎麼又來問?”他就奇怪了。 “我還以為你趁我沐浴的時候,又溜到哪兒玩去了,左等右等不見人影,才跑回來看你在不在,怎麼可能給你送衣裳,我又不知道你在哪裡。”麻雀反駁他。 “嗬嗬,天光大亮的莫不是見到鬼了,就聽到那人的聲氣像你的聲音,怎麼就不是你了,別嚇我,我膽小呢。當心晚上鬧你!”他促狹地逗麻雀。 “說了不是,就不是,誰稀罕似的。”麻雀說這話,禁不住臉紅了。 “看吧,心虛了吧,哼!占了便宜,還不承認!切!”見她這樣,他陰險地壞笑了起來。 “你…懶得和你說那沒皮沒臉的話。”麻雀扭頭站起身來,要走。 “哪去?”他問。 “都這會兒了,師父該吃齋飯了,都是你耽誤的。”她埋怨道。 “你們都搬過來和我一同住吧。”他說道。 “那要看師父同不同意,我無所謂。”說這話的時候,人已經走出去了。 “你既無所謂,就還住山上算了。”見她出了門,他失落地說道。 入夜。 半闕月亮升上來。風,搖曳一天星光。城,萬家燈火正酣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琵琶,滾落的是曾經的故事,木鼓,跳動的是今夜的節奏。宮幃中,有侍女在唱著古老的歌謠。 阿笛萊隻身來到王子的宮中。 她今夜摘去了麵紗,褪去了常見的女巫的裝扮,一臉矜持地站在門邊。 大成公子一臉疑問地看著她,似乎在問:家教呢? 她不理會他的疑問的目光,隻低頭進門落座。啜一口侍女剛端上的奶茶。發簪上的夜明珠,不停地在晃動。 大成公子盯著那珠子,一會兒便有些犯困了。就移眼看向別處,以免被那珠子晃睡著了。 兩人枯坐了約半個時辰。才見侍衛進來通報:高僧到了。 李一就強睜開眼,欲向門口去迎玄明。高僧見狀不覺地緊步走向前來。兩人見過禮之後,就齊向女巫看,她微笑著向玄明頷首致意。 “先生還沒來?”玄明盤坐下來,問巫師。 “來時,已經讓人去請她了,這會兒應該快到了。”巫師也有些焦急地回答。 “請她?都半個時辰了,還沒到,該不會是到城外請吧。”大成公子心想。這先生何許人也?那麼大的架子,還要人去請,連國師都要等他?大成公子心裡想著就有些不服氣了。 “看來,是代課費的事兒沒談好,那先生故意要拿把一手。”大成公子無聊地猜測。 “既然,先生還沒來,公子不妨把那演講辭背一遍,我們邊聽邊等,如何?”玄明轉頭看向大成公子問。 見高僧發話,大成公子雖瞌睡蟲鉆進腦子裡,也還算是認真地和著那話稿,一招一式地表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