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人拖拖拉拉地出了門。柳知春說:“你看!這兩個人,一老一小的沒正經,讓人好笑。”一邊揭去幾片窗紙,好讓室內的怪味透散出去一些。 “你才沒正經呢!”麻雀沒看她,裝作整理地毯的樣子,嗆了她一句。 “嗬,又被人踩著尾巴了,還反咬人?”柳知春戲謔道。 “你才長尾巴呢!” “你就長尾巴,還是長尾巴!”柳知春見大成公子行動自如,沒有了大礙,心情大好,就跟麻雀鬥起嘴來。 “你才長尾巴!” “你長!” 兩人說笑著,就互相胳肢起對方,一時笑鬧成一團。 侍女們端著酒食進來的時候,見兩人這般渾鬧,一時莫名其妙,進退兩難。 柳知春聽到有人進來,立即收起胡鬧,斂聲正容,“嗯,嗯”了兩聲,提醒還躺在地毯上在閉眼翻滾嬉笑的麻雀。 麻雀聽得異樣,以為王子他們回來了。抬眼卻見是侍女,就緋紅了臉,起身,故作鎮靜地安排著擺放酒食。 “切,還挺能裝的!”她脧了一眼柳知春,見她正站立窗前,凝望窗外。 侍女們見公主和麻雀兩人,一男一女嬉鬧得不可開交,很是尷尬,旋又見兩人裝模作樣地各自行事,就知趣地退下。 兩人見眾人退下,才對望一眼,為她們剛才的裝腔作勢,忍不住笑了。 “喂,小丫頭,你早上都乾了些什麼?”柳知春見麻雀隻顧憨笑,就板起臉來問她。 “早上?乾了什麼?我能乾什麼?”她故作不知地反問。 “還說沒有?”柳知春佯裝惱她地瞪起眼睛。 “沒有,就是什麼都沒有啊!”麻雀無辜地攤手聳肩,否認道。 “看來,不教訓你一下,你是不會承認的。”柳知春又伸出手指,做出要胳肢她的樣子。 “姐姐,別。”麻雀扮起可憐的模樣,畏畏葸葸地向門邊抹去,意欲開溜。 “哼,不老實坦白,還想溜。”柳知春老鷹抓小雞似地撲過來,要捉拿已經溜到門邊的麻雀。 見狀,麻雀嘿嘿地笑著仄身到門口,奪門而逃。她哪有柳知春快:一個箭步,揪住了麻雀的後頸脖兒。 “疼,姐姐放手!”麻雀掙紮著,笑到喘不過氣來。 “看吧,看吧!就說那倆個女娃娃,隻要你一不在,那大的就要欺負小的,這會兒看見了吧,我老人家說的沒錯吧!”兩人正笑鬧到肆無忌憚的時候,突然聽到叫花子的聲音。 窘得她倆趕緊停下打鬧,扭頭才看到側麵:大成公子正挽著一個華服耀眼、頭紮方巾,玉麵清臒,書生模樣的人朝她們走來,年紀與高僧不相上下。 那書生模樣的人,正是叫花子。隻見兩人正笑逐顏開,神采奕奕地走到她倆跟前。 都說洗盡鉛華,返樸歸真,那是說女人。而叫花子那叫洗凈圬甲,才見真容。 王子是專門請了下麵大河浴的搓澡師、剃頭匠來為他洗澡、更衣的,那效果,肯定是杠杠的。 喲!洗了個澡,就改頭換麵、判若兩人了。原來那黑不溜秋的叫花子,真身卻是這般模樣!兩人不約而同地稀罕地打量起叫花子。 見兩人眼睛直勾勾地上下盯著自己看,叫花子並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神態自若地上前一步,施禮道:“在下玉麵書生雲中客,見過兩位…” 話沒說完,麻雀搶話道:“嗬嗬,好你個雲中客!真像剛出鍋的白斬雞!白白凈凈的,比剛才那個破抹布似的叫花子要中看!誒,我就不明白了,你好端端的人不作,乾嘛把自己弄成鬼樣子!” 麻雀見他變化出這般樣子,想到剛才受了他的氣,就抖擻著精神,把雲中客含沙射影地貶了一通,一解心中那鬱悶。 “姑…哦,麻將軍果然是快人快語,剛才多有得罪之舉,還望海涵!”雲中客並不惱她,隻是陪著笑臉,任由她奚落。 “誰是你姑!你眼睛羅圈了,一把年紀卻看不出我是英明神武的麻將軍?差勁!”麻雀借著他的口吃,假意恥笑他,卻是在提醒他注意,她是男人。 “英明神武?那是當然,英明神武!”雲中客低聲附合道。 “這位是城國公主哈斯婭。”大成公子正式介紹道。 “見過大俠!感謝大俠對王子的救命之恩!”哈斯婭還禮,道謝。 “公主貌美傾城,舉止大方,今生得見,萬分榮幸!”雲中客聽柳知春鶯聲燕語的,忍不住贊美道。 “好啦,都別客氣了,喝酒來!”大成公子迫不急待地招乎起來。 雲中客聽到他的叫喚,也酒蟲子上頭,反客為主地請麻將軍、公主登堂入室,一同喝酒。 麻雀、柳知春稍有推讓,便一起被大成公子拉進了殿中。昨晚喝那點酒,醉的卻是他,而她倆卻沒事,真是奇了怪了。他有些不服氣。 再說了,雲中客本就是來找他喝酒的,如果,喝不好,依他行事乖張的風格,豈是善罷甘休的主兒。所以,他不管她倆是否願意,一並拉進來,準備三人大戰雲中客。 酒、肉已經擺好,噴噴香地惹人饞涎。 柳知春坐下便擒起酒壺,一一堪滿了酒,那懂事的樣子,叫雲中客不忍多看。麻雀自不會等閑,攥起小刀就削開了肉,按照上下次序,依次呈上。 她倆態度謙恭,模樣認真得很。直看得大成公子想笑:剛才還嬉鬧成一團,現在卻是正兒八經,這兩人真是收放自如啊。 古時候雖有男女不同席之禮,而在西域,民風開放,男女同桌並不鮮見。況且,大成公子並不懂唐風禮製,故爾常有驚人之舉,大家也都認為他是生性爽直,並不拘從小節。 雲中客是古人,且表麵上看起來是個讀書人,應當知禮。但見他謙謙君子的模樣正襟而坐,比起他在城門口的狂浪,簡直是天壤之別。引得麻雀、柳知春不住地偷眼看他。 大成公子端起酒杯,恭敬地說道:“雲大俠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區區薄酒,聊表敬意。請!”舉杯齊眉。 “不才何德何能,承蒙王子如此禮遇,惶恐不安,實在難當!”也同樣舉杯齊眉,迎向大成公子的酒杯。 大成公子剎那間感覺到一絲尖銳的力量直刺他手中的玉杯而來,就本能地較力抵禦。沒有人們期待的兩杯相碰的玉韻箏鳴,卻聽到“叮嚀”的玉碎聲,瓊漿灑落一桌。 他並沒有感覺到兩杯碰在一起,兩隻酒杯就無緣無故地碎了?這…大成公子一時楞住了,不住地看雲中客,還有麻雀、柳知春,似要解釋:他不是故意的。 雲中客卻微微一笑,說道:“看我這叫花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王子盛情,受寵若驚,竟自忘了規矩,不知輕重,還望王子恕罪!” “哦,這原來是雲大俠碰碎的,我還以為是我碰的呢。”他心裡“明白”過來,嘴裡說道:“區區兩隻杯子,大俠不必在意!” “敬酒碰杯,又不是打架乾仗,使那麼大的勁乾啥!切!可惜了兩隻玉杯!”麻雀在心裡為兩隻玉盅鳴不平。 柳知春像什麼也沒看見似的,臉上仍是掛著溫婉可人的微笑。心裡明白得很:那雲中客是在試探大成公子的內力。 聽大成公子這樣說,雲中客就滿不在乎地說:“不要杯子也好,省了麻煩!”說罷,他就搶過麻雀手中正在削的蒲扇那麼大一隻羊腿,一手奪過柳知春手裡酒壺,原形畢露地狂撕起來。 這風格,還是叫花子的範兒,別看他玉麵書生模樣。那大成公子見他這樣暢懷豪飲,仿佛受了感染似的,也效仿著雲中客一手抓肉一手拎酒地豪放起來。 麻雀看著他的舉動,心裡暗罵道:好了傷疤忘了疼,剛才還是要死不活的,這會兒又活得不耐煩了!真是人拉著不走,鬼拉著飛跑,什麼玩意兒! 當即,諷刺大成公子道:“王子,斯文些,別把手指頭啃掉了。” 麻雀的話,讓那正啃得酣暢淋漓的雲中客聽到,噎得直伸脖子,好一會兒才騰出聲來,說:“大人吃肉,小娃娃別吱聲!” “切,懶得理你!”麻雀被雲中客搶白了,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不好發作。隻得冷眼看他倆一口肉一口酒的,比賽似的。這場麵無論誰看了都要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