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三人起來後,稍事修整。吃了些莫紮因為他們煮的羊肉湯粥,便要借著星光啟程。 兩個老人家和莫紮因一再挽留他們等到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再走,路上會很冷。他們說什麼也不答應。 借著微弱的燈光,大成公子在炕上的羊皮褥子上,割了一塊羊皮,用字母在上麵刻下他此行的第一個宿營地——勒裡奇澤裡巴(有一頂帳篷的地方),這是他才給這個地方起的名字。並簽上了“丹”——王子的名字。 他把這塊羊皮交給莫紮因,叮囑他要好好照顧爺爺、奶奶。 如果想見他,就拿著這塊羊皮到王城中去,給守城的士兵看,他就能見到他。 王城?那是他多麼渴望想去的地方。“你是?”莫紮因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 “別管我是誰,到時你就知道了。我們現在要急著趕路,要去八王城…買些皮貨去。”大成公子微笑著撤謊。 一張刻過字的羊皮會有這麼神奇的作用?因為,他們不識字,所以不懂那上麵刻著的是什麼意思。 莫紮因半信半疑地舉著羊皮卷給爺爺、奶奶看,臉上流露出對遠方的向往。爺爺、奶奶看著他開心的樣子,打心眼裡為他高興,和善而慈祥的笑臉上菊花舒展。 王城,那是國王住的地方。爺爺擔心地提醒著莫紮因。 “這我知道,所以,才開心。”莫紮因珍惜地把羊皮卷揣進了懷中,一臉甜笑地看著大成公子。 哈曼把一袋錢幣塞給老奶奶。老奶奶甩手不要。兩人推搡起來。大成公子就笑著對老奶奶說:收下吧,給小夥子做一身漂亮的衣裳,他還沒娶媳婦呢! 老奶奶聽他這樣說,激動地點頭說著感激的話:那太感謝啦,尊貴的客人啊!是啊,是該有件像樣的衣裳了,都成大小夥兒啦。 三人依依不舍地告別了莫紮因一家,快馬馳騁,又奔向下一站。 太陽在山脊上露出了半張臉的時候,馬兒已經跑得有些乏了。他們停了下來,牽著馬兒走一會兒,活動一下快要凍僵的雙腿,也好讓馬休息一會兒。 大成公子雙腿分開,走路很痛苦的樣子。公主知道他是怎麼一會事。哈曼故做不知地在前麵開路。 待離開哈曼有一段距離後,她才小聲地對大成公子說:他這樣走路的樣子讓人好笑。 若不是很疼,就把雙腿並起來走路,用不著這麼誇張。路過的人看到他這樣,會引起懷疑的。 大成公子忙解釋說,兩股磨破了皮,走路蹭著疼,已經粘在衣服上了。剛才騎馬趕路又破了,這會兒正出血呢。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隻是,像你這麼大的人,騎馬還能磨破屁股的,在我們這兒是沒有的。所以。才提醒呢。” 西域大漠中長大的孩子,會跑的時候,就已經能熟練地騎馬了。根本就不會磨破屁股的。 “那你也不常騎馬,跑了這一天多了,不會…”大成公子欲言又止。他隻是好奇她貴為公主,細皮嫩肉的,會不會與他感同身受呢? “不勞公子上心,我根本就不會那樣。”公主當然知道他歪想些什麼,沒有給他繼續想下去的機會。 “那得多皮厚!”大成公子隨口說道。 “那是你!”公主推了他一把,懶得理他的無稽之談。就翻身上馬,準備再度躍馬揚鞭。 “哎喲!”大成公子痛叫一聲,朝旁邊歪歪扭扭地跑了兩步,撲倒在雪地上。伸手在衣服裡摸了把,抽出手來攤開看,滿掌的血漬。 他扭曲著臉伸手給公主看。公主臉色一酡,嗔笑道:“你有沒有搞錯!真是的。” 這家夥,還能騎馬不?公主杞人憂天地看著他,心想。 依他那樣,裡麵基本上可以保證是芹菜、辣椒、西紅柿一塌糊塗了。 她叫停前麵走著的哈曼,讓他快過來為王子看一看。 哈曼聽見喊聲,就折回頭來。他把大成公子扶到馬肚邊,借著馬身體為大成公子遮羞,想看看他的傷勢。 大成公子哪能聽他擺布。嚷著要哈曼也躲一邊去。自己悄悄地脫下褲子查看了一眼。已經磨得血肉模糊一片。 他撕下粘在皮肉上的血衣,抓起一把雪按在破皮處,一股冰涼刺激得他一哆嗦。不過還好,疼痛立刻就減輕了些。 他不停地用雪粉搓擦傷口,把沾血的殘雪扔在地上,地上的積雪也被血水浸得腥紅一灘。 洗凈了身上的血跡,他們沒有帶創傷藥膏。大成公子尋思著用點什麼敷在傷處,好減輕點火燒火燎的疼痛。 瞅了瞅,見沒有可用的東西!就扯住黑衣裡麵寬大的內衣下擺,用嘴咬住撕了一塊下來,貼在傷處。整理好衣裳,從馬身影裡走了出來。 見哈曼正崇拜地看著他,而公主故做避嫌地兩眼看天。其實,他的一舉一動,公主全都看見了。她騎在馬上,荒郊野外,又沒有個遮擋。 不過,她對大成公子剛才的舉動,還是很佩服的。他的做派一點不像嬌生慣養的衙內公子,倒真像一名縱橫沙場的將軍。 雖不如刮骨療傷般的壯舉,但剛才那咬著衣衫撕下的樣子,簡直帥極了。隻是,那衣衫何辜,任由他如此狂暴!那是她一針一線悉心縫製的。 待看到大成公子已經神采奕奕地重新跨在馬背上,微笑著看她,那神情像是什麼也沒發生。她收起了心中的兒女情長,沖他點頭。 “駕!”一聲號令,青龍率先沖出。三匹快馬,你追我趕地在雪野裡馳騁如風,雪霧飛揚。 …… 到了第四天晚上的時候,三人已經來到距離八王城不到50裡的一個小村落。他們不打算晚上進城。 一來大成公子“尾巴”有傷,這幾天趕路很是辛苦,一到晚上,那傷口灼燒得他隻能趴著無法入睡。他的臉色越來越差。 二是,晚上進城,士兵盤查起來會很嚴厲。是敵是友,當前還不明了。萬一暴露了行蹤,他們可就危險了。他們雖知道八王城另有入口,但並不知道能否輕鬆躲過盤查。 所以,今晚要好好休息一下,等打探清楚情況,再做行動。二人略作商量,便緊追哈曼望那小村落一處燈光稍亮的窗口奔去。 三人看到的燈光原是一家旅店。燈籠上的文字,大成公子不認得。公主小聲地翻譯著那是旅店的名字,那是波斯人的旅店。 “住這兒行嗎?”公主征求他的意見。 “看看還有別的沒有?”大成公子提議道。 “我轉著看看去。”哈曼騎在馬上,說了一聲。就一夾馬,馬兒疲倦地邁開碎步,沿著村中狹窄的小道,一家家地看過去。 大成公子在馬背上,心裡急躁不安地晃動身子。公主看著他知道他的傷口又磨爛了,這會兒正癢得難受。 好在這個村子不大,十來戶人家而已。高宅大院的,哈曼走到哪家門口,那家院裡的狗準保會叫走來。 聽著含混不清的一問一答和關開門的聲音,就能猜到這裡再無別的店家。 “嘚、嘚,”哈曼騎著馬,有些失望地回到兩人身旁。小聲地對兩人說,這裡再無別的店家。他們都說:八王城離這兒不遠,那裡麵多的就是旅店驛站。 “不如就在這兒落腳吧,我心裡躁煩得很。就想快點用熱水清理一下。這快馬金鞍的,隻是我消受不了。”他有些歉意地對公主說。 “好吧!”公主順從地說道。 三人便下馬。大成公子試了幾次也沒能從馬鞍上順利地下來。哈曼便撂下馬韁,走過來扶他下馬。 “真是的,倒成了累贅了。”大成公子不好意思地自嘲道。 “是嗬,這才幾天,就下馬要人扶,走路讓人攙了。一會兒吃飯再叫人喂,那可真是時辰不久矣。” 公主看來心情不錯,可能是因為他們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就快到了,少有心情地挖苦道。 大成公子的腿有點瘸,走路的樣子有些顛。哈曼盡心盡力地扶著他,像一鬆手,他就會摔倒一樣。可他嘴上仍不饒人的反唇道,“唉,我老人家細皮嫩肉的,不像某些人皮糙肉厚的。” 公主聽他這樣說話,礙於哈曼在跟前,隻說了句:“公子異於常人而已。” 說話間,就伸手在大門外輕扣起來。高院大門,公主溫柔地扣門,像撓癢癢似的,裡麵的人根本就沒反應。 “你這樣,裡麵的人能聽見才見鬼呢。”大成公子瞧不起地腳下使勁,門便“咚、咚”地響起來。 立刻門裡麵便見到泄出的燈光。有人輕快地問:“是誰呀?”異族的語言,聲音聽起來像個小姑娘的聲音。 “投店的!”公主隔著門啞著聲音回到。 “來啦。”待院門打開,借著燈光,看那門童,果不其然,是個波斯小姑娘。 那模樣兒,粉麵桃紅,褐發碧眼。臉上掩藏不住少女特有的機靈和矜持。她站在門口,好客地打亮著三個黑衣人。 “要住店嗎?”她歪著腦袋,看著三人。 公主看著她的小模樣,愛憐地應道:“是啊。你不歡迎嗎。” 小姑娘聽她答應要住店,臉上的笑意就繃不住地流露出來。熱情地敞開了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邀請他們三人進了院中——挺大的一個院子。 隻是那個黑衣、蒙麵的人,讓她感到好奇,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他兩眼。 她指揮著客人把馬栓好,又引領著三人進入店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瘦高,唇上留著兩撇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他的臉很白,可以想象年輕時,也是一個能迷倒一方的帥哥。 他友善地看著他們,問他們要幾間房。客房是在老裡麵,隻有兩間了,問他們可否願意住下。 “都三更半夜了,不住這兒又能往哪兒去?多此一問!”聽著公主的翻譯,大成公子急急地說道。 “喂!住就住唄,有啥不耐煩的,人家不就是問了一句嗎?”她嗆他道,對店家點頭。 店家就叫小姑娘領著三人去客房。靠近山墻的客房小且有些冷,隻有一張床。壁爐裡沒有生火。 隔壁的房間有兩張床,房間也大一些。雖然,壁爐裡的炭火也快熄了,但房內的溫度還是暖和的。 “你們倆就住這間吧!”大成公子瘸著腿看完房間,大公無私地安排道。言外之意,他住小的冷的那間。 公主聽他安排完,咧嘴朝他腳上踢了一腳。嘴裡滾出一句土話。他雖聽不懂,也能明白:公主反對。 “門邊上有一個狗窩比較適合你,你今晚就住那兒吧!”公主在他耳邊悄悄說道,聽得出來她很生氣。 “切,未嘗不可!”大成公子咧開嘴,笑得別提多陰險。 哈曼不參與他倆的爭執,獨自提著行李,招呼也不打一個地徑直走到隔壁的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