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兩個有完沒完,我正念經呢!”拉恩德聽他兩人吵得實在不像話了,一旁乾涉起來。 “你念你的,我們吵我們的,各不相關!憑什麼你要說我們!”公主鬧得正來勁兒,聽拉恩德不識相的乾涉,立刻把矛頭轉向了他。並揚言危脅他,若再要吱聲,就連他一起罵! “你聽聽,公子!我可隻能幫您到這兒啦!要不然我也會不得安寧的。憤怒的女人,兇過草原上的獅子!”先知無奈地說道。 公主扳起手指數落著大成公子一路上的一樁樁、一件件的罪狀,聲嘶未罄!特別是“大嬸”這條讓人忍無可忍的罪狀,純屬惡意陷害! 最後,她厲聲喝問他還想抵賴、狡辯嗎? “完了?我還以為罄竹難書呢!就這麼一丁點!也至於這麼大呼小叫的,嚇得這裡連老鼠、兔子都不敢出來散步了!”大成公子不以為然地譏笑她。 在他看來,那些都不是事兒。沒想到於她而言,反響卻如此強烈。 “大…大大…姐!”好在他反應夠快,要不然又喊大嬸了。人家正在為這親切而莊重的頭銜而心煩,他要是再不長記性,脫口而出,那今晚的麻煩就惹大了。 “關於大嬸這事吧,我想解釋一下。”也不管她是不是在聽,他接著說:他們弄堂裡原來有一個又漂亮、又善良的姐姐,每次他下學堂回來,她總是在弄堂口等他,總會給他一些好吃的。 每次他都開心地說:謝謝姐姐!她每次都笑得甜甜的,稱贊他是個瓜娃子!溫柔地對他說,以後不許喊姐姐,喊嬸兒! 所以,在他幼小的心靈裡就留下了一個最美好的記憶:大嬸!是對一個漂亮、善良的女人最崇高的贊美! 至於她為什麼一聽到這個完美無瑕、親切無比的稱呼就暴跳如雷,“請恕在下無知!不能理解!” 聽他這樣說,她在心裡“吔”地驚叫了一聲。她又忘記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是個傻子!而她總把他當成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王子,希望能得到他更多的關愛。 唉,也不知是他傻,還是自己傻!當下,為自己的興師問罪感到羞愧。半晌,才無奈地向他道歉,是她不好,她總愛忘了他是一個傻子。“隨你吧,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叫媽都行! 哼!連這種鬼話鬼都相信。腦筋真不咋的!拉恩德在一旁說風涼話。 “閉嘴!念你的經!“公主朝拉恩德吼道。 “我念完了!“ “偷聽別人說話,耳朵癢!”公主遷怒於他。 “切!你這蠻橫的小丫頭!”拉恩德小聲地回懟她。 “你說什麼?請再說一遍!”公主在黑暗中的聲音不像是在找茬吵架的樣子。 一時讓拉恩德摸不清狀況,他莫明其妙地小聲說著:小丫頭呀?怎麼啦,不對嗎? “嘿黑!沒事兒!原來這兒還有清醒的人,要不,我真以為是自己瘋了呢!”公主低聲解釋著。臉上蕩漾起一團開心的笑容,心裡雨過天晴般地清爽!隻是在黑暗裡,沒人能看得見。 這渾蠻公主,一會兒暴風驟雨,一會兒揚柳輕風的,真拿她沒辦法。不過,也好,這樣的人不記仇! 不過他也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拉恩德叫公主小丫頭和他恭敬地叫大嬸,那息事寧人的效果是不一樣的。 對於生命永恒的追求千古一理,從未改變過。大成公子在黑暗裡,那笑容冷得很。 “我們可以過去了,大概不到十裡地,那裡空無一人,有“三傻”留下的許多痕跡。”就在大成公子深陷沉思的時候,拉恩德走過來,小聲地對他倆說。 “你怎麼知道的?”大成公子問他。 “狼嚎是狼的語言,它同樣能對一件事情做出一個簡單的描述。你和穆合亞相處時間長了,就會明白的。這不是神秘,是要靠學習的。”先知已經摸索著上了馬,前麵走著帶路。 “你為什麼不騎自己的馬?大…小姐。”有了前麵的教訓,大成公子說話婉轉許多。 “是嗎?難道這不是我的馬?”那聲音風情萬種。被頭頂上離他們最近的星宿聽到,立刻從天上跌落下來。 “快看啊!流星!真亮!是逃跑的吧?你看它身後拖著那麼長的鎖鏈。是誰想鎖住它呢?”她仰望著星空,沉醉在那一瞬的遐想中。 “若非有人蠱惑,忘了看腳下的路,才不會絆得摔出天外,鼻青臉腫的。這會兒可能正抱著腦袋在找那個說話讓人聽了心軟、腳軟的小妖精!” “哈哈,你真會胡說!小時候我媽常給我們說,那是一位美麗的公主,隻有勇敢的王子,才能找到她!” “勇敢的王子?為什麼不是一個胡子巴茬的牧羊人呢?可他們為什麼要去找她呢?”他小心地反駁著公主的話。 “你真陰暗!因為,王子和公主他們相愛呀!” 這倒是!相愛的人得多作弄些麻煩出來!要不然日子太平淡,彼此會生厭!他深有感觸地自言自語。 “你不會是從長安城裡逃婚出來的吧?”公主扭過頭來問他,語氣有些緊張。 “家裡窮,討不起老婆!哪能有逃婚這等美事!”他說的很遺憾。 “你就瞎編吧,遲早要露餡的!” 切,愛信不信,他不屑於辯解。因為他在唐朝確實沒有女朋友,他最清楚不過了。所以,根本不必擔心有一天會有個女人找上門來,甚至還抱著個孩子這種荒誕的事情發生。 “快到了!”拉恩德小聲地提醒道。 遠遠地有些許火光在晃動。眼睛抓住了黑暗中的火光,酸脹感就舒緩了些。那應該是哈曼他們了。 大成公子想亮開嗓子吼一聲。拉恩德製止了他:走夜路莫聲張。這大漠荒野的,小心為好! 大成公子默認地不吭聲了。 及到跟前,隻見哈曼一人正蹲在路口燒火為他們引路。見他們騎馬過來,忙跑過來接應。 怎麼隻有他一人,大成公子問哈曼。哈曼說那小娃娃到山那邊抓兔子去了。 他還能攆著兔子嗎?細胳膊細腿的,公主有些不相信。 三人下馬隨著哈曼走進了一個荒涼的院落。雖說叫野狼窩,可還是有過人家的跡象。破敗的院落裡一些殘椽斷木散亂地埋在灰土沙石裡。 幾間傍山而建的青石屋,隻有兩三間勉強還立著石墻。院門邊的耳房早已經變成了兩個小石堆。 單從這個院落的大小和房屋的數量猜測,它的主人當年是一個比較殷實的大戶人家。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眼前荒涼、破碎的情景,不免讓人感慨世事滄桑變化無常。 “這裡十幾年前就是我的家!”冷漠的聲音驀地在眾人身後響起,讓眾人一驚。回頭看是穆合亞,正拎著團黑乎乎的東西站在兩個土堆中間。 哦?眾人俱是吃驚不小。不是因為是他的家而是因為他麵對如此殘敗的家園還能如此的淡定。 怎麼會是這樣?公主訥訥了許久才小聲小心地問他。少年依舊冷靜地說著,這是他的家,十年前,被三煞占領了。他的父母和妹妹也被那三個惡魔不知擄掠到何方,生死難料。 他是家中唯一逃走的幸存者,逼著他活下去的動力和信念就是仇恨!他曾經跟著狼群回來過幾次,無奈他當時太小了,根本就無能力去為家人報仇。 等長大了,因為失去了親人們的消息,他再也無法找到他們了。所以,他選擇了殘忍地活下來。為了自己的家園,為了無辜含恨離散的親人們。 少年撕扯了一口手中黑乎乎的東西。濃烈的血腥味,讓在近前的公主聞到,就想作嘔。 她隻聽說過獵人生食獵物的事,未曾親眼見過。現在她相信了。不過,很惡心!若非有堅定意誌的人,真的無法下口。 少年見她捂著嘴退到三人後麵去,有些不知所措的將手中的東西藏到身後,而那血腥的氣味,卻是無法隱藏的。 “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生食獵物。你是人,不是狼!”拉恩德見公主被他徒弟的瘋狂行為,嚇得連連後退,就上前來教訓他。 還是先由著他去吧?一個人十幾年養成的習性,要想在短時間裡改變是很難的。更何況是一個百死而後生的孩子!大成公子一旁製止了拉恩德的說教。 他會改變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內心一旦得到了補償,他就會改變的。他還是個孩子!說不準還是個特別聰明、特別優秀的好孩子! 大成公子為少年解圍。他不想讓一個孩子在回到自己殘垣斷壁的家中,在懷念離散的親人的時候,而被人打擾! 痛苦是需要時間來治愈的,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孤獨中忍受著它無情地折磨。因為,它無法分享! 那少年的臉上沒有眼淚,眼睛裡一閃一閃的光輝,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 “累了一天了,還是吃些東西吧。”哈曼在眾人為少年的不幸的身世感到惋惜的時候,已經利索地把少年扔在火堆旁的兔子,剝皮燒烤了起來。 此時,濃烈的烤肉味,灌滿了大成公子的鼻子。他鼻子齉齉地咽著口水,小聲地說了一句:真的有點餓了。就轉頭看向哈曼那邊。 心想,這邊少年心裡悲傷得滔滔黃河一樣,而他卻能心平氣和地在一旁燒烤,這是怎樣的一種淡漠? 殊不知,西域連年征戰,生離死別對於普通百姓而言隻能是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少年回家的悲戚壓得眾人心裡一時無法開朗起來。大家埋頭隨意地吃了一點哈曼燒烤的野味兒,就悄悄地準備在火堆旁睡下。 公主因為見著少年撕食血淋淋的兔子,一時胃裡不舒服,隻喝了碗清茶,揪了一小塊乾麵餅在嘴裡含著,在無人的地方吐了一回,就再也不想吃東西了。 而少年坐在一根殘椽上,形隻影單地撕扯著一隻帶毛的兔子,嘴裡不時地發出低沉的嗚咽聲。那是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