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麻雀命令眾士兵向前圍攏,逼大成公子一行進入那早已設好的伏魔降妖陣法中的時候。大成公子倍感屈辱,冷峻著臉寒聲問道:“麻將軍,何故此為,難道你也認為本公子為妖嗎?若是連你都不信,我說出一事來,便能證明我是人非妖,不知你可願聽?” “休要廢話,你若敢進入陣中完好出來,我便認你!若是不敢,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怪我無情!”麻雀根本無心去聽他說話,隻是著急著要把他趕進陣中,等那人妖之分的結果出來。其餘之事,她不感興趣。 麻雀鐵麵無私的話,真的戳傷了大成公子的心。回想剛才見著的時候的柔情滿腹,大成公子此時卻萌生了一肚子恨鐵不成鋼的忿意來。 短短的十幾天,連麻雀都不相信他就是他,那他還有什麼法子證明他自己就是他自己。這個問題有些撓頭。 他不是不想進入那陣中驗明正身,隻是固執地為自己人都不相信自己而感到憤怒。想到他為城國安危所付出的種種艱辛,而最終卻得到個不信任!這才是他最感羞憤的事情。 而國師最不應該的是連她的親妹妹都懷疑。不相信他是真的情有可原,但至親不信,就讓人深感遺憾了。 這個主意究竟是誰出的?國師、高僧,還是麻雀? 大成公子看著士兵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麻雀正指揮著城樓上的士兵張弓搭箭。高舉的令旗,隻待她一聲令下,五人頃刻間就會變成刺蝟。 高僧站在高臺上,雙手合什,念念有詞,似在調動天兵天將。而國師也已經打坐,低頭念動咒語,也在請求火神、雷神前來助陣。 士兵的外圍的黃衣僧眾更是高吭起驅魔心經。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鋒利。 哈曼驚訝地看著這一切,臉上滲出了汗。穆合亞不知所措地緊跟著大成公子,心神已經有些躁動起來。 拉恩德聽懂了國師的意思。他懷疑這九王城是不是撞上了什麼邪,連他們的王子也不相信,還是他根本就不是王子!他盤坐下來,在心中禱告。 公主因被國師按住肩膀,無法將胸口中的玉牌取出來證明真身,隻能乾著急地看著眼前的形勢急劇變化。 “大膽妖孽快快現身!”高僧在高臺上一聲暴喝,手中的令符便引動真火,向五人飛來。 血性,在大成公子的身體裡陡然暴漲起來!隻見他張開雙手,真氣貫注雙掌,使出了那招氣貫長虹。 這是他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使不出來的救命的一招。也想籍此證明自己是大成公子而非何方妖孽。 他騰身而起打飛了疾馳而來的令符,掃蕩開城門上的符幡,將地上的火堆聚成一堆大的篝火,似為他的凱旋而燃起的聖火。這一切,都是一氣嗬成,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待他收攏雙掌,冷目對峙眾人的時候。場外,響起了不合時宜的巴掌聲。“好,好,真了不起,僅憑一口真氣,就能把這五味真火全都調和在一起,公子這功力,當下已經無人堪比!” 雲中客滿臉榮光地從城樓上飛下來,擊掌稱贊。場中劍拔駑張的氣氛剎時便消彌得無影無蹤,代之而來的是眾人的歡呼雀躍。 “老和尚,還不快下來見見這妖孽!”雲中客邊笑邊叫高僧一道前來與大成公子相見。 高僧見大成公子不費吹灰之力打翻了他的捉妖陣法,還把現場攪得一團糟。雖說臉上掛不住,但在心裡卻感到很高興:人定勝天嘛!若是妖怪絕對在其中走不過三回合的。他心裡非常自信。 麻雀見著大成公子使出那一記怪招,雖是不熟練,但那動作已經不似當時那樣生澀。雖是行動矯健,行雲流水一般,但行家看來還是稍慢了些。 因而,她確信那家夥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大成公子無疑。可是,接下來該怎樣與大成公子相見呢?她有些尷尬,剛才自己那番話如此絕決。 現在懷疑消除,自己是腆著臉過去呢?還是,公事公辦地說聲誤會,就調頭走開。 站在人群外,見大家都圍著五人,有說有笑的,她的行動有些躊躇不前。可是,看到大成公子正挽著公主與大家一處寒暄,陡地心裡便起了滋味。 不如,趁此溜開,也好過那麵紅耳熱的難堪。 於是,她大聲叫衛兵鳴金收兵。待整齊了隊伍,便隨眾士兵一同回軍營去了。 自始至終,麻雀和大成公子再未曾對望一眼,也不曾隻言片語過,毫不相乾一般,各走各的路。 大成公子見麻雀隨士兵一同走了,並未過來與他們一行見禮說話,心裡便生起一絲惆悵。但是,她剛才不曉事理的一些話,猶在耳邊。這讓他感到難過。 交淺言深也是,明珠暗投也罷,個中滋味在心裡寡如白水。於是,他便收起了說笑,看了一眼一旁的公主,就說道:今天鞍馬勞頓,公主剛才又虛驚一場,大家還是先回去歇息,明天再敘吧!”說罷,與國師、高僧和新兵營的幾個校尉拱了拱手。告辭了。 國師看著大成公子挽著公主和隨行人走進城門去,臉上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擔憂。雖然,她一再告誡公主離那大成公子遠點,可今天這情形,倒像成全了兩人的似的。 她看了一眼高僧,欲言又止。便揮手讓在場的眾人各自走散了。 阿彌陀佛。高僧低唱一聲佛號,猶在自責一樣,隨國師在雲中客的陪伴下,回宮而去。 有一種闊別已久的感覺。 靜悄悄的王子宮殿中,在他們進來前,就已經生起了火爐。一推門,一脈熱浪便迎麵撲來。他站在門口,像主人一樣敦請眾人進宮。 侍女們見王子突然回來,俱是歡天喜地的樣子。好像久別的親人一樣,紛紛前來道聲辛苦,就連那後堂的廚子、廚娘,都過來問安,關切地央求他吃一口他們的拿手飲食。 因為,在城門口受到了國師、高僧的無端猜忌和麻雀的絕情地喝斥,大成公子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根本無心飲食。鬱鬱不樂地在宮中走來轉去,佯裝是在看他走的這段時間,侍女們可曾偷懶怠於清掃屋子。 屋上梁下,不蒙一塵,也未見一絲蛛網。寢宮裡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比他在時還要整齊、整潔得多。 刀架上的“青龍”見他進來,便“嗡”地輕彈一聲,似在埋怨他出行時為何不帶上它。他輕撫著青龍的背,如愛撫著一柄絕世古琴一般。 青龍便發出一串如流水潺潺的細吟,這讓他沉鬱的心情霎時感到清爽了許多。“怪道得很,這青龍怎知我心思如晦?” 公主一直乖巧地陪在他身邊。見他臉色難看,並不多話,隻閃動著大眼睛看他的一舉一動。 自從六王城裡扮新娘後,公主的心性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夫唱婦隨一樣,對大成公子可謂百依百順,溫柔有加。 “一會兒我送你回宮去。”大成公子輕撫著青龍,背對著公主說道。 這時,哈曼進來詢問公主是否將她在逃跑路上收起來的新嫁衣交給侍女們去洗一洗。 大成公子“哦”了一聲回過身來,見是公主的還有他的新婚皮袍,就問公主:不是要她丟掉,怎麼又千辛萬苦地帶了回來。一路上沒被人發現還好,發現了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 公主一把奪過袍子,害羞地對大成公子說:“人家是第一次穿這種衣裳,很喜歡!” “切,說得我好像是居家便服一樣!”他想起公主有一套鳳冠霞披的婚服,那是官製的。而這隻是波斯人民間婚服,輕重都不是一個檔次。 “哪你把我的也撿回來是幾個意思?”他看見那湖蘭色的袍子是他穿過的,那瀝瀝拉拉的絲縷還在衣服下麵蕩來蕩去。就隨口問她。 “這兩件婚服本來就是一對的,怎麼可以隻留我的,把這件扔掉呢?” “不是燒壞了嘛!”大成公子解釋道。 “不礙事,等我心閑了縫綴些織錦綢緞的,一樣如新!本來就是新的,都是你不愛惜!”公主惋惜地扯下蘭袍上開花的絲縷,責怪他道。 “把這兩件衣裳都送到我房中去吧!”公主把皮袍遞給了哈曼,吩咐道。“送過去了,你就先回家吧,有事我會差人去叫你的。” 哈曼答應著,就朝兩人行了禮,樂顛顛地跑走了。 “你剛才說送我回去是什麼意思?”公主回過頭來問大成公子。 “哦,回來了,就比不得在路上。人多嘴雜,你以後還要做王妃呢!”大成公子認真地回答道。 “如果,我不呢?”公主今天好像要違例一次,故意拗著說。 “你是公主,我為臣下。不可以下犯上,亂了君臣綱常。”大成公子嚴肅地解勸道。 “剛才,你還挽著我談笑風生,這會兒,倒一本正經起來。一會兒天上,一會地下的真讓人搞不清楚你是咋想的。” “剛才,我那是做給人看的,對外我是王子,你是我未來的王妃。你、我在眾人麵前要表現得名符其實。人後,你我要認清現實,情義殊途難同。”大成公子心裡憐憫地看著眼前這位如花的公主,心裡隱隱著痛。 “其實,剛才那個陣法,我已經看出了奧妙,雖是說為了驗明正身,可以說,也是逼我現出原形,可謂一箭雙雕。隻是我本來就是我,要是還有別的嘴臉掩藏著,我倒是願意! 這說明,這裡有人對我的身份一直都在懷疑,想找一個辦法要我露出真身,前麵是苦於沒有借口,這次無疑正中下懷。隻是,可惜了這份用心。“ 唉,真亦假來假亦真,真真假假無從分,假到真來真亦假,真到假時假亦真。可嘆世上些許人,明白真假已成空。大成公子嘆道。 看著公主這幾天的逃亡,臉上的灰塵已經遮住了如玉容顏。他有些惋惜地對公主說幸好是傍晚回來的,要不然就這花貓臉不是妖也是怪了。 那公主聽他這麼說,就湊到青龍前貓腰一看,禁不住“呀”地一聲叫起來。她肯定是看到了她乞丐一樣的尊容。 若是粉麵玉容,此時,臉肯定是紅得像九月的紅棗一樣。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更何況自覺比常人要優雅的公主呢!大成公子心想。 “這就是我要送你回去的原因!”大成公子看著公主捂著臉,羞得直跺腳的樣子,平和地說道。 “那你咋不早告訴我呢,害得我在人前出醜。你個壞蛋!吞吞吐吐的,讓人以為你又有什麼企圖呢!”公主雖是捂住臉,可皮糙圬厚的臉上一點看不見女兒家的嬌模樣。 “我這就洗去,不跟你瞎咧了!”她用衣袖遮住臉,隨大成公子從寢宮中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大殿裡一應飲食都已經擺上。隻有拉恩德和穆合亞兩人枯坐在條案前,無所事事。 見兩人前後出來,兩人便拘謹地想站起來。 大成公子擺了擺手,說道:“你們倆人是我王子的客人,這些飲食本來就是招待你們的,一路上辛苦各半,現在終於可以安心地、愉快地享受一下王城的美食了。還坐在那兒乾啥,吃啊!” 他說著又招來侍女,要她帶公主去沐浴。侍女諾了一聲,就牽著公主向門外走去。 “吃完飯,我們再去洗澡,把這身臟衣服換掉。”他望著公主的背影說道。 因為,已經知道了眼前這位臟兮兮的人就是王子,讓拉恩德和穆合亞感到拘束。當他們聽到他依然爽快的話語,看到他和一路上一樣沒變的笑臉,心裡雖不是很踏實,但最少感到親切一些。 在眾侍女的服侍下,兩人盡可能裝得優雅些,免得讓人看笑話。 穆合亞笨拙地握住筷子,不知該去插還是夾。剛才,拉恩德趁王子和公主在裡麵說話的時候,已經悄悄地教了他好幾遍,他勉強可以了。這會兒,一見著王子與他同桌而食,又慌張地忘記了要領。 “不會?就用手抓!”大成公子說完,就帶頭伸出了手,拎起一塊肉,吭哧一口咬下,嘴角汁水下流。 穆合亞仿佛受到了鼓舞似的,也扔下了筷子,抓起一塊肉,送到嘴邊嗅了嗅,才皺起眉頭張嘴去咬。 “吃飯這事兒,還需要慢慢去適應。”大成公子輕聲說道。侍女們不知他在說什麼,有些茫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