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過來了?剛才不是讓你去看漢書趙充國傳嗎?”少女奇怪道。 “已經背下來了!”李三刀自信滿滿地說。 朱若一驚,李三刀這家夥上個月連字都不認識,如今已能理解簡單的文言敘事。剛才讓他看的“趙充國傳”,雖是從漢書列傳節選出來的意思比較淺近的章節,卻也有數千字之多,尋常人光看都要耗半天工夫,他竟在一盞茶時間裡將全文背了下來。 難不成,這李三刀是個不世出的天才!? “你來默寫一遍?”朱若道。 過了一盞茶工夫,李三刀拿了一遝紙過來。 朱若翻動著李三道的作業,看著看著表情逐漸嚴肅。 她睜大了眼睛,呼吸變得急促,似乎見到了鬼一般。 少女一手抓起紙張,朝李三刀擲了過去。 “就沒一句寫對了的!” 此時,湖廣江西一帶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動。 “清軍已經吞並了劉澤清的軍鎮,時局萬分緊急!需要趕快去京城勤王!” 左良玉打著這個旗號一路南下,部隊如滾雪球般的達到了八十餘萬(號稱),一路向著南京碾壓過去。不料這個雪球到了九江城下,驟然停了下來。 倒不是說奉命鎮守九江城的將領陳昌宗多牛逼,而是左良玉的軍隊組織能力快到崩潰邊緣了,畢竟,雪球的外圍都是各地的潰軍和盲流,是曾經失去過一次組織的惶惶之眾。 “左大人!昨天投奔來的王六,帶了好幾百人跑了!” “跑就跑吧,沒時間理他!” “左大人!前鋒的李四不聽號令,他說再不發軍餉就指揮不動了!” “跟他說,下一座城打下來,讓他的部隊先搶兩天,現在先穩住!” “左大人!張龍和趙虎的兩個營爭戰利品,打起來了!” “快找人勸架!” “來不及了,兩個營打起來,把江水都堵塞了!” “md!拿大炮來,再不聽話把他們船都轟了!” 處理完這些日常工作後,左良玉終於能夠坐下來喝口茶了。 “呼,一個頭兩個大!”左良玉抹了把汗。 “報!李闖殘部在武昌鬧事,形勢危急!” “報!朝廷來信,駁回了對勤王特殊津貼的申請!” “報!鳳廬鎮將黃得功奉朝廷令要討伐我們,最遲十日內將有五萬援軍到達九江!” 左良玉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猛地吐了一口血。 幾天後,九江城內一間暗室,陳昌宗不斷地摸著自己的胡須,一名參將旁跟他小聲討論著。 “據探子回報,這幾日左氏叛軍四出劫掠的行為大幅減少,反而是其江邊本營方向觀察到了頻率異乎尋常的兵力調動。依末將之見,叛軍內部必定出現了大的變動!”參將道。 陳昌宗點頭道,“這左氏叛軍名為勤王,實則縱兵劫掠,與匪幫無異。近日一反常態,加強了對部隊的約束,不可能是其本願。” 參將見此,上前一步,進一步壓低了聲音:“如今朝廷討伐之意已經明了。從叛軍的角度看,這一路上大幾十萬亂軍他們連控製都控製不好,更別說憑這群烏合之眾對抗南京和廬州來的正規軍了。如今最好的保身之道是將雪球滾得越大越好,拖到清人南下或者朝廷內亂。這左良玉雖然不過是個二流人物,也不至於頭鐵到這個時候處理內部矛盾!” “因此,末將懷疑,左良玉已經死了!現在當權的,或許是他兒子左夢庚,或許是某個控製了中軍的將領,但一定沒有完全壓下反對的聲音!” “大人,請給末將準備一千騎兵,直去他中軍營探探究竟!”參將道。 陳昌宗重重地摸了摸胡子,正想將印信拿出,手卻停到半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幾乎靜止了起來。 半晌,陳昌宗搖了搖頭,“三千精兵。。。於八十萬叛軍無關痛癢,於城中積蓄,卻是一場豪賭啊。。。” 參將急道:“左良玉號稱八十萬,近日所見,不過二十萬,且彼連日乏食,人所共見!” 他上前一步,“大人!三千人於九江城不算難以承受,可能的回報則是封侯之位!如今大人在黃總兵與朝廷間,兩邊不受信任,何不借此機會,打造自己的青州兵?” 陳昌宗怒道:“昌宗世受國恩,此話就此打住!” 隨後又道,“況且窮寇莫追,對方在危機四伏之時會不會不會狗急跳墻?為了城內幾十萬生靈,如今守城待援,方是上策。。。” 參將忽然後退數步,叩頭道:“陳大人,方才有個混小子胡言亂語,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小的已經將他繩之以法了!還請大人放他家人一條生路!” 陳昌宗轉過身,“我眼睛不好,沒見到什麼混小子,你說的這人,或許已經自己出城去了吧。” 參將搖了搖頭。 “狐疑不決,貽害三軍。陳大人保重!”參將說完,拔劍自剄。 書房內,陳昌宗翻出了一張發黃的紙,那是自己中鄉試時的試卷,上麵還有主考官史可法的批語,他長嘆了口氣, “座師啊,想當一個問心無愧的官,就這麼難嗎?” “三百年大明,兩千年九江,緊緊地壓迫著我的每一次決策每一個念頭每一聲呼吸。。。” “我隻是個讀書人啊!” 陳昌宗擦了擦長衫上參將留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