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給痛起個別的名字,會是什麼呢......》 佐恩:記一些回憶,摘錄於格雷生前兒時的日記本。寫於醫院。 1—— 沙沙、沙沙、沙沙—— 自那天起,雨,就沒在停下來過。 —— 放了一天的蘋果瓣的味道混合著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我 好像以前經常來這家醫院。 我想我大概是在做夢。我嘗試睜開了雙眼。“你又做噩夢了?”“......媽媽?”“嗯?我的寶?,怎麼了?” “......這裡是哪裡......?別墅裡麵嗎......?”那慈祥的微笑湊近我,溫熱的呼吸吹散了生疏的感覺,我終於醒了過來。“是的,剛才做了個很怪的夢。”我說道。“今天早上吃什麼?”我問著,一邊拽著母親的圍裙。“格雷,你該去刷牙了,去把衣服換了。” “以及,你覺得現在是幾點?” 廚房沒有鐘表。我搖擺著睡裙一般的荷葉邊大襯衫走進客廳。老斯普辛!叮叮咚!現在幾點了!我故作驕傲地大聲叫道。 小電視機對麵的煙鬥從報紙折痕上頂了出來。“才十點呢,急什麼?下午和你媽去公園野餐,快去換衣服吧孩子。” 從客廳傳來我大聲的問話:“媽媽你在做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金色的燙過的?發搖晃了一下,緊接著從烤箱裡飄出一陣非常香的氣息。 “是蛋糕!”我大叫著跑回了自己的屋子,“耶!野餐最棒了!”然而我進了屋子,準備換衣服的時候,卻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想起無數場奇奇怪怪的夢。 “那些是什麼啊......前世今生一類的東?嗎?” “爸爸對此不屑一顧,媽媽對此笑而不語,我的困擾應該問誰?” 我靠著?的身子滑落到地上。我的眼?濕了。我想起來,昨天晚上聽到的奇怪的呻吟聲,以及那談話。 我知道,我可能要多個弟弟了。“我不再是他們唯一的愛子了嗎?”“他們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還是說,他們希望當他們已經不再在這裡的時候,我身邊能有個什麼存在把我留在這裡......而不是,去往別的,更深邃,更陌生,更恐怖,更未知的......夢的彼方。” “如果這也是媽媽對我的愛的話,我願意努力地活下去,照顧好這個還未降生於此的小生命。自私地說,是為了我自己,和媽媽對我的愛。” “......至於爸爸,至少我期望未來我不會像他那樣忙於賺錢,忙到我都記不清他那張臉......或者是他太愛蓄胡子了?太愛變發型了?” “還是說,我根本不願意記住他......因為他從來都不照顧我。” “或者,他,我的父親,其實換了好幾個人了?”我搖了搖頭,“不可能,這又不是夢,怎麼看都不可能。” 我拍打著捏著自己的臉蛋走進衣櫃尋找自己喜歡的衣服,適合出遊的衣服,順便仔細端詳了下衣櫃裡一家三口的照片: 雖然沒有顏色,至少我們仨還是?得蠻像的......我的臉隨了媽媽,而發色則隨了爸爸。這下安心了吧?格雷。格雷。我是屬於這裡的。 2—— ?草的芳香從床底緩緩噴出,覆蓋了整個病房...... —— ?草的氣息,隨?飄來的??花的氣息,放涼了的酒肉的氣息,清香的水果的氣息,一切的一切,我用力呼吸,呼吸,呼吸著。 這是什麼感覺?一個詞從我的腦內浮現。感官過載。是這個詞。媽媽用手帕給我擦了擦嘴,而後,我對她說我想休息下。於是她便抱起我走到了樹蔭的?落裡,麵朝著人煙稀少的一麵,將我放在她的腿上,摟著我的頭說,“沒事的,勇敢的睡吧......” “勇敢的睡吧。”這句話。每當我疲憊的時候她都會對我說這句話。 再次睜眼的時候,我已經和三個穿著差不多衣服的孩子一起奔跑著玩耍著了。 之前的記憶呢?我的回憶一片漆黑。 “嘿,我們玩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呢!” “我們要不要做個朋友?”其中一個說道。 “好啊!”另一個附和到。 “我叫,我叫,我叫,我叫......”輪到我的時候,不知為何,我突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啊!”我叫道。 “怎麼了寶??”我從一股果酒香的哈氣中驚恐地醒來。看著媽媽擔憂的眼神。 “你做了什麼夢?”她這樣問道。隨後我的視線被更黑的陰影遮住。爸爸低下頭捋著胡須問看了看我,又抬頭問媽媽,“要不下周再帶他去醫生那看看?”他擔憂地說著,蹲了下來,在我的耳邊嘆了口氣。 還沒等驚恐的我拒絕,爸爸的嘀咕聲傳進了耳朵裡:“可是他應該沒有繼承什麼奇怪的血統才對。醫院檢查過了。” 不知為何,我覺得那個時候,媽媽抱我抱得比方才更緊了。 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野餐的情侶,奔跑的孩子......我頭一次覺得,我離他們好遙遠。 唯有這?草皮的清香,是我和他們共享的。 3—— 不知為何,我感到一陣窒息...... 從回憶之夢中憋醒的我,想起來一些往事。 這是我小時候的事了。那時候弟弟卡拉斯還沒出生。 —— ?箏。有人在醫院的窗戶外放?。 我穿著後背係滿蝴蝶結的兒童防護服坐在等候室。 窗外的?箏是個巨型的?頭,像是?戲團裡的道具。我拽住了身旁的大手,自言自語著自己打算出醫院後買個氫氣球。 那聲音說,好啊。隨後我便被那大手牽著帶走了。帶去了問診室。 一切都是熟悉的操作。 和善的護士,笑容可掬但略顯拘謹的指導員,問診室笑起來一口銀牙的厚眼睛醫生,一言不發地把我像送快遞一般送進儀器裡掃描一下便伸出一隻手請我出?的操作員。 大家都穿著防護服,就好像我是什麼放射性的危險物質似的。 回到等候室的我趴在窗臺上望著那?頭?箏,順著彩帶飄揚的?箏線往下望去: 隻?一個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外麵罩著厚厚的透明防護服的女孩。她用力地握著?箏的操縱桿,嫻熟地轉著收線輪,時不時四處跑動。在醫院後花園的隔離帶裡。 結果出來了,斯普辛先生。 我覺得您不用擔心您家孩子有這方麵的問題。也就是說您不用再來我們這了。 以及我建議您帶您兒子去下心理科,或許那邊能解決他的困擾。 主治醫生微笑著將檢查單遞給了爸爸。 哦,還有,您家兒子似乎想要一隻氫氣球。他補充著,張開雙臂笑著招呼我換好衣服趕緊回家。 而後,玻璃折射著中的那兩個男人停住了對話。他們僵直地看著我的背影,並朝我走來。 而我依舊目不轉睛地抬頭看著?箏。 那是什麼?大斯普辛問道。一個,我們這的住院病號。醫生聳聳肩說道。 什麼?大斯普辛揚了下眉毛。哦,?箏。那孩子家裡人給她寄來的生日禮物。 是這樣啊......我能帶孩子??這個孩子嗎?看在他難得對同齡人有興趣的份上。大斯普辛說道。 也不是不行。醫生低頭用手摁了摁下巴,抬起手招呼了下路過的護士,給兩套防護服一大一小。 就這樣我,我爸,我的前主治醫生,三人穿著防護服擠在了一片樹蔭下,隔離帶的外麵。 女孩若無其事地在花園裡奔跑。 她有什麼特殊之處嗎?我爸問主治醫生。 呃......照理說這不能隨便告訴別人。不過,即便是機密,也是藏不住的顯而易?的事。你們再觀察一陣就會明白了。 我安耐住自己翻過隔離帶的沖動,努力地盯著女孩的身影。而這直勾勾的視線似乎早已被對方察覺到了...... 隻是她表現出了一種非同尋常的客氣:無視這種不適,並走到了我看不到她的位置繼續放?。 而就在我隻好抬頭看?箏的時候。主治醫生一把薅住了我爸,我爸的胳膊也順勢擋住了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股暖?從樹叢底沖了出來,直接將我們仨吹到了樹背麵。 而我,也許是個頭太小了,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大人身後。沒事吧?你看夠了我們就走吧?我爸問道。 醫生在樹蔭下嘆了口氣,他說道:翠?!過來,別發脾氣了。不是什麼壞人,有個同齡的孩子想找你玩。我就破例開下隔離帶吧。十分鐘。 那女孩便悄悄將頭探了出來。她的眼睛冒著火光,仿佛有魔法一般。紅茶一般的瞳孔放得大大的。被大人扶起來的我開心地越過低低的隔離帶,而後在距離灌木叢一米的位置不知所措地站住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人打交道。 而這名被稱為翠?的女孩對我笑著伸出了手,她說:你好啊?我叫諾拉。你想起自己的名字叫什麼了嗎? 啊?我不知為何渾身抖了一下,還好防護服遮掩了我的不堪。你好,我叫斯普辛,斯普辛·格雷。我也伸出了手。 正當我小心翼翼地想要嘗試觸碰這份初到的友誼時,對方用力地一把握住了我的:嗨!不用這麼緊張。順便,?箏,?,我,你喜歡哪個?她一邊問,一邊將我拽到了花園深處。 遠處傳來主治醫生的大喊:翠?你不要跑太遠啊! 不會的,十分鐘就把他送回去!握著我手的那人高聲說道。 她仿佛,很驕傲? 緊接著,她便對著我的耳朵輕輕地問了個令我不寒而栗的問題:嘿,告訴我,你怎麼瞞天過海沒讓醫生發現你那異常的血統的。 你去了那裡對吧。異世界的?草坪,那個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我們四個白袍子那天在那裡相識,玩耍,死了又復活。順便一提,我就是那個和你們一起救?,然後不小心掉下懸崖摔得粉碎的諾拉! 雖然在這個世界我叫翠?。你呢?那個世界就差你我不知道名字了。還有,你的能力是什麼? 啊......哎?哎!那緊緊握著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扯斷的?箏線,瑟瑟發抖的我的胳膊,還有對方膨脹起來的防護服,以及,緊接著下一秒便麵露失落的諾拉。 你不肯說是吧。她冷下了臉。 其他人,也是這個世界裡真實存在的人嗎?我怯懦地問道。 什麼啊。諾拉甩開了我的手。看來你對自己的事情一無所知啊。算了。 正當她向我擺擺手要我離開的時候,不知何時從她身後出現了兩個穿著特質材料做的?服大漢,帶著墨鏡。一個直勾勾地瞪了我一眼,另一個用槍指著諾拉,隨即便是不可名狀的爆炸:他們撿走了血肉模糊的諾拉......就這樣走開了。 我嚇得站不穩,跪在了地上。 耳邊回蕩起那句方才的問話:?箏,?,我,你喜歡哪個? 待我醒過神的時候,父親已然抱起了我。身旁的醫生則一邊舉著老式呼機呼叫其他醫生,一邊鞠躬對黑衣人道歉。掛了電話他又連忙跟黑衣人解釋了些什麼。時不時還回頭看向我和爸爸。而我爸則抱著我轉頭就跑了。 那天,我獲得了一個?頭氫氣球。可是,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而那,也是我最後一次?到那位主治醫生。聽說,當天他就轉職去了市中心,一所專?研究超能力的,更厲害的醫院。哦,更正一下,是科研所。 這事還是我偷聽我爸跟我媽的談話得知的。至於諾拉...... 我想,硬要說的話......我還是更喜歡?吧?或者,其實我哪個都不喜歡。 不過,之後再也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 4—— 血脈。家族。社會。人類。自然。 一切與我息息相關的。 一切我不了解的。 關於......一位“另類”。 —— 我仍記得: 當我麵朝天空,雨水劈啪打在臉上。 我無法睜開眼睛,無法呼吸。 我張開嘴——將泥土的芬芳,鐵的味道,與跳躍於喉嚨的天露一並納入心底。我舒張著鼻翼,向外噴氣。任由粘稠的鼻涕流淌。隻顧著吸?那久違的新鮮感。 暴雨洗刷著洋房。那時候,那位“另類”正在與他的平凡人生做著最後的告別。而我對此一無所知。 那位“另類”奪走了我的好奇心。他將我的心鎖進小黑屋裡。我甚至曾以為,連同我的身體一起奪走的......那個......人,也是“它”。 他......算是個人嗎? 階級。金錢。美色。附屬物越多越好。 名譽。價值。勢力。朋友越多越好。 誰告訴你這些的? 爸爸。 你再說一句,誰? 斯普辛伯爵。 我無法像其他人那樣,理所當然地,以他的孩子的身份,呼喊他......隻是偶爾,母親察覺了我的一些異樣...... 她端詳著我的臉,問我說:這不是你該有的麵龐。誰?使得你如此想法? 她似乎在我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我這樣理解。 隻是,這些雨露般的影響隻能在母子之間以密語傳遞。當我們麵對那位“另類”時,又顯得一切都如身外之物......因為這地方,“是不可以沾染過多‘我們’的氣息的”。 可是,我不是斯普辛家族的附屬物,也不是什麼女巫串種的骯臟東?。“我不會魔法。” 但是,為了名利不擇手段的家夥為什麼要和女巫談戀愛?“它”愛她什麼了?還是相中了她的什麼? 禁忌的果實。難道是那種,他們比喻成“誰都想嘗一口”的誘惑嗎...... 我並不了解那些欲望是什麼,隻是單純地覺得不入眼。 那時,宴會還在進行中。 門外的腳步聲震得我鼓膜嗡嗡直響。弟弟的哭聲也功不可沒。 漆黑的木屋裡,我翻找著母親留下的那些遺物。 抱著它們讓我多少感到溫暖。 ......如果,這傾盆大雨可以洗掉我的存在。 是不是,我就自由了。 不是虛假的消失,是真正的消失。 那個大雨的日子。 我抱著膝蓋蜷縮在母親的臥室裡哭泣。 那天本該是她的忌日的。 “為什麼勛章頒發日要選在今天?” “今天,在這場宴會上,這個小世界裡最後一個女巫被正式宣布消失了。” “從今天起再無女巫。” 透明的眼淚悄悄嘀咕著。我的意識站在回憶中的月光下安靜地看著那個自己,回味著那時候他的心情。還有......確認著這些事件發生的先後順序......我的記憶如夢的泡影一般模模糊糊。 走?燈閃爍著銀色的光芒......“斯普辛伯爵......來,有些事我們得商量下。”我依稀聽到了這樣的對話。鑰匙扭動的聲音,?縫外,一絲光透過黝黑和善的臉照在我的頭發上。 “噓......!”保姆對我說,要帶我去個地方透透?,悄悄的。 緊接著她將一身童仆用的衣服套在了我身上,又匆忙拉起我的手拽著我跑到了大廳閣樓上,沿著梯子,一直爬到了可以俯瞰花園的屋頂。 我們倆渾身濕透了。 我們當初聊了什麼,我也記不清了。 隻記得那場大雨...... 是人生之初的記憶裡,下得最難忘的一場。 次日,這棟別墅便被出售了,父親??自一人踏上了他自己的旅程。 他所留下的...... 是餘溫未盡的酒席,他才領來的那塊惦記了半輩子的勛章,在儲藏室裡碼成一堵墻的酒瓶子,被解雇的保姆,睡眼惺忪的弟弟,和...... 正在發燒的我。 聽保姆說,父親是去找我母親的亡靈了,他相信她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落。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我想到,然後點了下頭,將頭扭到了一邊。 走廊外的草叢散發著格外清新的香氣。 5—— 沙沙、沙沙、沙沙......地麵掀起一陣有一陣的漣漪。 我仿佛......不屬於這裡? —— 那之後...... 掛歷換了一本,繩子被套在了破舊的墻上的鐵釘上。 斯普辛·格雷將掛歷擺放端正,順便整理了下自己的記憶。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捋了下頭發。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出奇大的大暴雨。而且......還是斯普辛兄弟二人的母親去世以來,他們為她過的第一個忌日。 關於他們的母親,你可以看到家裡擺滿了照片和繪本,還有一些奇怪的乾花和爐灶......那些都是母親的遺物。 哦哦,還有一架鋼琴。至今這些物品都依然進然有序地擺在家裡,就如母親從未離開過一般。 掃墓的隻有兄弟兩人。他們爬過開滿野花的山上,淋著雨。“你確定要帶著這個嗎?”哥哥格雷問弟弟卡拉斯。“為什麼不呢?”弟弟抬頭看了眼哥哥,又捏了捏手裡的酒瓶子,“我想不到拿什麼來象征老爹的份了。” “好吧。”哥哥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拍了拍自己大一號的大衣口袋,“混蛋老爹的勛章,他的最愛。” “也對。”弟弟無奈地看了看手裡的玻璃瓶子,但還是決定握著它了。 “我們真的不打傘嗎?”弟弟盯著哥哥手裡的?把黑傘問。 “照著母親的遺囑做吧......她肯定知道今天是特大暴雨,大概是有什麼原因吧。” 兄弟二人沿著曲折的林間小路朝著藏在森林裡的廢棄公園走去。 “據說這個山上,特別是那個公園地下,曾經埋葬了很多士兵。”哥哥眼光掃過一塊軍綠色的破布隨口說道。 “我知道。” “你聽誰說的?”“烏鴉們。這裡還有其他動物嗎?”弟弟依舊擺弄著手裡的瓶子,腳下的水窪裡無數烏鴉從空中滑翔而過。 “話說,你說我們的媽媽真的是個女巫嗎?”弟弟卡拉斯一邊用口哨驅趕著烏鴉一邊問道。 “她的力量一定都繼承給你了吧?”哥哥笑著說道,“你可不要在市區裡吹口哨,馴?人。” 片刻沉默後,弟弟在鬆樹下的?椅上邊倒鞋子裡的水邊問哥哥:“媽媽以前是什麼樣的?” “以前?”哥哥也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問弟弟,“你不記得了嗎?” “在我還沒出生之前?”弟弟補充道。“很會唱歌。會跟動物打招呼,不過隻在夜裡。非常愛爸爸......和我們。真的。你小時候他們還沒吵架過的。” 哥哥仰頭望著突然放晴的?肚白的天空 “對了,媽媽還很會講故事,她對付噩夢很有一套。” “你今天也做噩夢了?” “我做了嗎?” “我聽到你晚上哭來著。”“是嗎?我不記得了......好了,我們走吧。” 陽光透過樹蔭灑在藤蔓和大理石雕像上...... 兄弟二人穿過被暴雨打得濕透了的石雕天使羽翼,在公園中央的圓形場地前,在巨大?群雕像下停下腳步。 “魔法陣?”弟弟蹲下輕輕撫摸著潮濕的土壤,“我嗅到一絲魔法的氣息......” “嗯?”哥哥順著弟弟伸出的胳膊的方向看去。 “我們應該可以繞過去吧?我記得母親說過,遇到奇怪的痕跡繞過去就行。”格雷一邊向群?雕像腳下瞇著眼睛望著,一邊壓著頭腦裡的疑惑。 格雷回想起母親那年夜裡在他枕邊嘀咕的囑托:“妹妹也交給你啦!記得保密,給弟弟個驚喜。” 那天他扯住母親的衣?,問道,“媽媽你要去哪裡?......妹妹?”“噓!我的乖兒子,你?大了。媽媽會在夢裡保護你的,勇敢地睡吧。” 次日醒來的他在枕頭下發現了一封信。 那封信裡麵放的,正是他現在手裡拿的這個裹在糖紙裡的小紙條。 那信封裡還有地圖,哥哥將它背了下來,其實就是這個公園的地圖。 午後,太陽已然升起,暴曬著廣場。哥哥一邊掏眼鏡一邊瞇著眼睛朝著弟弟揮手的地方走了過去。 “看我發現了什麼!”弟弟努力壓低了聲音,卻安耐不住興奮地叫到。哥哥也在母親交代的地方前蹲下來...... 一個棄嬰? “妹妹?”格雷不假思索地眨了眨眼睛說道。弟弟皺起眉頭地看著哥哥,“我們,可以帶走她嗎?” “這麼大的暴雨都沒有捎到嬰兒躺著的籃子裡,真是被雕像保護了......”哥哥反倒是抬頭望著頭頂彎曲的雕像局部感嘆道。 “你說,我們的媽媽真的葬在這裡嗎?”弟弟問。 哥哥便起身四處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他無奈地對弟弟說道:“混蛋老爹沒有說更多。但是除了媽媽還有誰會畫魔法陣呢?” “也對......”弟弟輕輕地抱起熟睡的小嬰兒,將酒瓶子放在了石雕下。哥哥也將父親的勛章掛在了瓶子上。 二人抬起頭望了望高大的?群雕像。 陽光透過石頭的翅膀灑在嬰兒的臉上,她翻了個身繼續熟睡。弟弟輕輕搖了搖身子,一邊低頭看著女嬰。 她的衣服下露出了一張名片。 “這是......她的名字?” 弟弟拜托哥哥拿起那張卡片,哥哥帶著厚厚的眼鏡湊過來,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名:瑪......麗,贈:斯普辛女士。” 兄弟二人麵麵相覷,不知為何,他們突然莫名覺得渾渾噩噩的生活中照進了一絲希望...... “要不,混蛋老爹給我們的那部分家當也賣掉算了,還能??些錢。”哥哥說道。 “我也想,今年的生活費完全沒寄到嘛離家出走也有個度吧......”弟弟握緊拳頭附和道。 “那回去收拾下?”“沒問題的老哥!” 直到街上,哥哥格雷這才打開了黑傘,將兄弟倆和小妹妹罩在了一起。他們走過了華麗卻落灰的斯普辛家族的別墅?口,進了旁邊的一棟公寓。 過了一會,哥哥拿了串鑰匙,他打開了旁邊那?滿蜘蛛網的吱吱呀呀的鐵 ?,徑直走進了儲藏室。 格雷翻找出嬰兒用品並在後院清洗了一番,他回頭看了看周圍沒人,便迅速拽起東??奔回了樓裡。 “如果這個孩子也不一般呢?不,她肯定不一般。不一般的家夥一定要好好藏起來。” 哥哥腦子裡?速劃過了鄰居們扭曲的表情,推開了公寓虛掩的?。 “這是個月的水電費。”弟弟將單子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抬頭看著哥哥。 “那我多打一份工?”哥哥一邊放東?一邊回頭說,“不,我也要打工,學我也不上了,你好好上學,教我就行。” 哥哥怔了下。“......也行。”他勉強擠出了這句話,為難地笑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弟弟卡拉斯6歲,我9歲,妹妹瑪麗......0歲。”哥哥在他的日記裡寫道: “混蛋老爹,你說母親死了。 “那為什麼還要拿母親當借口離家出走?“如果她真的還活著?或許隻是去了我們不知道的什麼地方?“她肯定早有打算。“而且,也許她並不打算告訴你她那神秘的去處。” “敢於去愛使人注將變得強大。”格雷至今也是這樣認為的。其實他老爹也是。隻是......這家人或許多少總容易先忘記自己。不過......格雷不知道的,佐恩會知道。 6—— 沙沙、沙沙、沙沙——雨露澆著火光劈啪作響。斯普辛·格雷......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卻聽來那麼陌生。是為什麼呢? —— 黎明的一絲橙色的光如破碎的溏心蛋一般從窗簾外流淌而出。 距離那自稱尋找父親的日記本的邪教團闖入家中已經過了不知多久......我被人蹂躪的日子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總之現在結束了。我希望再也不會?到他們。希望他們放棄那本日記......那本......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那本日記是哪本日記。 我把它背下來了。然後燒了。 《斷崖》 佐恩:寫給Nagi,摘錄於格雷生前兒時的日記本。 我曾想對Nagi提起,她的宇宙的龐雜與瑰麗,我有幸誕生於此。盡管失去記憶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但是窺探壞掉的枷鎖,我感到了一絲釋然。 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的故事,Nagi用她僅有的夢的碎片能拚湊出如此之多,或許不為了什麼,隻是憑著一口氣的不服,我真的很佩服你的,Nagi。 關於......那本斯普辛的日記,白色的亡靈,隻有Nagi記得的一些生病之前的另一個真的宇宙裡世界原本的支離破碎的麵貌,我已然覺得無所謂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為你的故事添上一筆墨的話,我願意跟你一起寫一份新的故事。這次,它將是一個以完結為起點的,真正意義上的故事,而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無窮無盡的令人喪失理智的夢的彼方。在這裡不論經歷什麼,你與我都會有一個歸宿,一個,僅屬於此處的,真正的故事。或許,墨的疊加會使它變得可以呼吸?我想,我這一手的創造力......原本就是你的。畢竟,我們住在一副身體裡。 痛依舊蔓延著,從頸部後麵的“卵塊”,抓著脊髓向頭頂湧去。是此刻的這副病灶之軀的感受,也是我可以感受到的痛。它撕扯著,企圖企圖牽出腦裡纖細卻結實的根係,所有我與Nagi潛意識裡還未孕育出來的虛構的記憶都將化作它的養分......這病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在我這樣共生之軀的視?裡,到底算是什麼呢?意識的肌瘤?或許吧。或許Nagi會將它命名為混沌,這可真是便宜它了。 痛就是痛。 已不存在的某份年歷裡記錄著連我都不知道的某家醫院對我的觀察記錄。它記錄了各種睡相的我的生命體征,卻無法窺探那令我備受折磨的夢境的一根毫毛,除非我試圖在腦內使用魔法一般的語言重構這份過去式的記憶。而現實卻如層層洋蔥一般,夢之外還有比夢更加令人喪失控製感的,更大的夢。很遺憾我隻能將這個認知當做一個常識。我和Nagi都不喜歡我們所在的那個世界。 痛就是痛。 它自新生的第一聲啼哭起便證明了自己的存在,甚至在新生墜落於世界之前就以更撕裂更真實的形式刺激了新生所在的母體。 新生就是新生。很遺憾,它並不一定是喜悅的,但是卻不可避免的,會伴隨一種劇痛。超過我承受力的那些過載的虛構也是如此。超過Nagi可以承受的那份離別亦是如此。 希望Nagi看到我說的這些,可以無畏地開始故事的新篇章。因為,如果你想寫一份活的故事,它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死去的皮囊保護著更鮮活的內在血液。那些更真實的東?,我覺得不需要通過暴露和與現實的交融來彰顯它們存在著的事實。它們存在,存在並痛。 沒有一種無緣無故的痛。新生看似無中生有,其誕生的脈絡卻先於生命本身存在。奔跑吧,哪怕你麵對的前方,是虛構的斷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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