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在管家過去的前一小時就已經亡命,那麼所需要推斷的不在場證明也需要提前一個小時。 “崔管家,六點三十五分左右時你在乾什麼?” 管家怔了一下。“我嗎?我當時在大堂旁邊的餐廳安排晚餐。因為當時下雨,所以所有的仆人都在室內,有的在打掃,有的在餐廳做飯。” 嗯?那天居然還下雨了嗎?阿永忽然感覺頭痛欲裂。他在腦海裡努力搜尋前天的記憶,所得到的確實一片空白。後遺癥又犯了,算了,先這樣罷。 “你當時大概在大廳呆了多久?” “我當晚一直到去找姥爺前一直在大廳,旁邊一直跟著許多的傭人。倘若您不信的話,我可以帶您去見見他們。” “不必了...那雨是什麼時候停的?” “七點左右吧,當時我正打算等雨停就安排人出去修繕園林景觀,雨正巧就停了。” 那便太好了,至少知道了雨停的時間。 等等,不對。如果姥爺在六點多就已經喪命,雨是在七點停的。那麼那串腳印又是怎麼回事?如果管家不是真兇的話,之前被破壞的痕跡可以強行解釋為是兇手行兇前特意設下的障眼法,目的就是為了讓管家認為他是從那逃跑,從而吸引管家出去,達到趁虛離開的目的。但是姥爺死亡時雨還沒停,那麼腳印必然會被沖淡,無法留下清晰的痕跡。這麼說,兇手應該真的是在七點三十五通過破窗而出逃脫的? 又或者說,真兇是管家,痕跡是管家在雨停後刻意為之呢? “管家,方便您從書房跑一趟到那兒嗎?”阿永指了指側門。 “啊?哦。好的,我現在就去。”管家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阿永,慢慢走到了樓上的書房。 “先生!我到了!”阿永聽到了管家大聲的呼喊。 “好,我數三個數你就開始跑吧。” “三,二,一,開始。” 阿永聽到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步調很急促。 一會兒,管家沖了下來。 嗯?這麼慢?阿永心想。 “來,老管家,我給您把把脈。” 崔管家一邊扶著墻,一邊瞥了瞥阿永,伸出了他粗糙的手。 心率確實很高,不會是演的。 不出一百米,如此短的距離卻要用二十多秒,而且看著管家還上氣不接下氣的,身體怎麼如此虛弱,看來確實是年紀大了。先不談來不來得及遇到兇手。倘若兇手是管家的話,能不能打得過姥爺還是個問題。 屍檢報告上有寫,姥爺除後頸部有發紫的瘀傷外,無明顯外傷,初步推斷是沒有打鬥的痕跡。那麼多半是兇手通過偷襲將姥爺砸暈,隨後綁到湖邊浸死。如果是姥爺親信的人,確實可以做到進書房後抓住姥爺不注意的空隙砸暈他,隨後再砸暈雪沁。 嫌疑並沒有完全消除。不過現在如果兇手通過從窗戶逃跑的話,以崔管家這個速度,碰見兇手是指望不上了。而且兇手還可以通過一些特殊的步調製造出那些痕跡。也就是說,兇手有了直接從窗戶逃脫的可能。之前進入密室時,阿永發現,按照管家的說法,原本應該放置姥爺財務的暗格空無一物,隻有零星洋幣,可能是兇手行兇後將其轉移了。莫非是覬覦姥爺的財產?如果是管家行兇的話似乎並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因為姥爺一死,周家的財務大權就落在了他手上。他沒有必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去轉移這些財務。而且當晚管家有近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據他所說,能為他作證的人很多。當然,還有一種極其細微的可能,如果他將書房鑰匙交給別人,由別人來行兇,一切也都可以說通。 “崔管家,要進入姥爺的書房的話需要征得姥爺的允許嗎?” “嗯...這麼說吧...姥爺不允許任何的仆人與傭人進入他的書房,也隻允許我在特定的時間進入。” “是這樣的嗎?”阿永眼神望向了旁邊正在倒水的女仆。 “是的,姥爺對待我們特別嚴厲。” “嗯。”旁邊的一個女仆也附和道。 那麼如果是正麵進書房找機會偷襲的話,光是進書房就會引起姥爺的警覺,這估計是不可能了。又或者可以通過從窗戶突然闖入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畢竟姥爺的椅子是背靠窗戶的,方便采光,又離窗戶很近,非常容易被從窗外偷襲。但是僅憑這件事所需要的體力便和管家沒太大關係了。 看來崔管家應該沒有問題。 兇手應當是通過從窗外突然闖入將姥爺與雪沁打暈,隨後將姥爺綁起來,搜刮完財務後帶著姥爺離開。但這樣的話,管家來時聽到的響聲是怎麼回事,那時候姥爺可是已經死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謎團還是很多,先繼續調查吧。阿永正想起身,卻因為吃痛又躺了回去。 “哎呀你別亂動!你現在可傷著吶!”吳桐對他喊了一聲。好吧,那就休息會。 阿永又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 “崔管家,帶我去河邊看看吧。” “好。” 一行人一路步行。到了側門時,就看到了一串雜亂無章的泥印,看不出通向了哪。再往外走,能看到已經乾了的泥印沿著墻筆直的伸向那條豎直的連向姥爺書房的排水管道。排水管道是純正的大理石製品,看著挺結實。上麵還有些許泥印和一些玻璃渣。地上的草坪也有很多玻璃碎片。泥印順延到了排水管道就消失了,呈兩點一線狀。路麵上沒有通向河岸邊的泥印,看來拋屍工作是在下雨時就完成了的。 河岸所得到的線索並沒有對案件帶來太大的幫助。接下來就是要訪問一些證人了。 “管家,您能跟我說一遍姥爺當天的行程嗎?” “沒問題,永先生。姥爺當天早上一直待在大廳,似乎是在思考揣摩什麼事。吃完午飯後並且午休過後,下午大約兩點左右開始與那位偵探進入書房商談,一直到了約莫五點半左右,那位偵探離開了書房,姥爺將雪沁——也就是他的女兒叫了進去。之後就是發生了這件事了......” “那能再復述一遍那位偵探離開書房時的身形樣貌和行蹤嗎?” “那位偵探自從登島之後的樣貌似乎沒變過,一直都是黑色襯衫和黑色褲子,臉上帶著一個麵具,據他所說是為了遮掩身份用的,麵具上是瞇瞇眼的表情,讓人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睛。他說話的聲音似乎也是自己特意調的,避開了他原本的聲線,聽起來不是很自然。當天他上午在勘察姥爺妻子死亡的案件,吃完午飯後待在大廳裡看書,下午與姥爺談事,一直到五點三十左右出來。之後就一直呆在大廳看報紙,等晚宴開始。等到的是姥爺的死訊......” “那你覺得他當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呃...不對勁是指...?” “就是反常的地方,與他平時為人處世不一樣的地方。” 管家皺著眉,眼睛盯著天花板,沉思了好一會兒。 “與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好像有...當時大概五點三十的時候,我正準備上樓找姥爺商量晚飯的事。正巧聽見一句大聲的’那姥爺我就先走了...’似乎是在和姥爺道別。但是平常他說話似乎不這麼大聲,甚至我有時還會聽不清他說話。我走到樓梯的拐角時正好遇見他,他問我上去做什麼,要不要緊,我便回答了他。然後他便跟我說姥爺在忙跟他妻子有個的重事,想來是葬禮之類的,讓他傳話說不允許任何人上去打擾。於是我便下去了,他也跟在我後麵下去了,還遇到了正在爬樓梯的雪沁......” “就隻有這些嗎?”阿永問道。 “哦,對了,他似乎在七點多的時候上了個廁所。當時我正打算去廁所,但是廁所已經有人了。於是我便在外麵等候。結果等了好久還不見人出來,我正打算敲門時,他突然滿頭大汗的出來了,還隨身帶著他的手提包,想來也是肚子讓他遭了罪。而且他沒有戴麵具,我本來想瞟一眼他的正臉,但是他反應迅速的戴上了。我隻模糊的看到了一點,但是什麼特征也沒記住。其實這個偵探還挺神秘,平時也不怎麼和我們交流,好像和他交流最多的隻有姥爺,結果還......” “停,打住。”阿永打斷了管家的話。這種細節有展開的必要嗎?阿永暗自想到。還是結束掉這段話為好,要不然不知道崔管家能扯多久。 “沒有其他的了吧?” “嗯...確實沒有了。”管家鄭重的點了點頭。 “崔管家,雪沁現在的狀態怎麼樣了?” “雪沁還好,受的傷不算太重,傷口也處理過了。昨天就已經醒過來了,想必現在是在花園玩。” “那麼...去找雪沁吧。” 管家在前麵領著路,吳桐跟在阿永後麵,眼睛微微泛紅,但是悲傷的情緒已然一掃而光,正好奇的微微探著腦袋,張望一些路上的奇怪植物。 神經太過緊繃了,阿永突然又感覺有些頭痛。 “這個東西...小小的...好可愛呀!”吳桐低聲的說了句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隨後她拿出了一塊板子和一隻筆,邊走邊畫了起來。 阿永的頭似乎又沒那麼痛了。是呀,該放鬆放鬆。 阿永瞧瞧看了眼吳桐看的地方,又瞟了眼吳桐畫的畫。 “這是多肉哦,這種樣式的看上去是生石花,喜溫喜乾燥...你畫的不錯嘛。”阿永放慢了步速,走到了吳桐身邊。 吳桐似乎沒想到阿永會聽到她的話,還會和她說話。忽然驚慌失措了一下,隨後急忙抱緊了畫板,把頭狠狠地轉向了另一邊。 “哼!你惹我生氣了,不跟你玩!”吳桐嬌嗔了一下。 阿永想逗逗她,轉而又走到了她的左邊。吳桐正繃起一張生氣的臉,嘴不自覺的稍稍嘟了起來,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可愛。眼睛閉著,忽然又睜開了,可能是發現了阿永正在盯著她的臉看,忽的臉頰紅了,於是又趕忙轉向了另一邊。 好有意思的姑娘。阿永如此想到,又走到了吳桐的另一邊。 “哎呀你別看我了,怎麼了嘛...” 吳桐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還想著問你呢,怎麼就生我氣啦?” “你根本不管自身的安危就去以身犯險,差點丟下我一個人!這不是背叛我們之間的約定嘛!”吳桐大聲地說道。 不要用這麼容易讓人誤解的話說啊!阿永默默想道,而且誰能想到鉆個櫃子式的暗格能出事啊。結果還是因為管家沒聽見... “害得我還要給你做人工呼吸...嗚嗚嗚...人家的初吻都...就算人家要給也得等...”阿永急忙捂住了吳桐的嘴。 “唔唔唔...!”吳桐發出了幾聲大聲的聲音。眼淚又開始往下流,把阿永的手都沾濕了。 “喂!先別說了行嗎?管家還在前麵呢!”阿永靠著吳桐的耳朵,悄悄地說。吳桐還在扒拉阿永的手,但是沒扒拉開。 “我跟你道歉行吧!” “對不起,吳桐小姐。我抱證以後不會再以身犯險!一定會履行作為一個保鏢的責任。行了吧?”阿永看了看吳桐,吳桐點了點頭,於是阿永鬆開了手。 不對啊,我什麼時候成保鏢了?阿永忽然察覺到。 阿永正想說個清楚,發現吳桐一溜煙跑掉了,仔細一看,側邊的臉紅的似乎更厲害了。 吳桐從管家身邊跑了過去,阿永忽然發現管家剛才似乎一直往這瞟,希望他沒誤會了什麼。 不過一會,管家帶著阿永和吳桐走到了花園,但是花園空無一人。 “那應當是在雪沁自己的房間裡了。” “雪沁已經有自己的房間裡嗎?她是小女孩吧,今年多大了?”阿永問道。 “九歲,嚴謹的說現在已經九歲半了。” “才九歲?” “是。她一般都和姥爺住,所以她的房間其實隻是擺了床的空房間而已,但她時長會跑來那裡玩。哦...我們到了。” 正說著,管家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房間沒關門,裡坐著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頭發齊肩長,十分烏黑靚麗。腳上並沒有穿鞋,赤裸著踩在冰冷的瓷磚上。麵朝窗外,似乎正在看風景,曬太陽。 管家敲了敲旁邊的房門。 “雪沁,我帶著哥哥姐姐們來了,他們可能有話和你說,隻要把知道的告訴他們就好。” 雪沁把頭轉了過來。 真是十分漂亮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比起吳桐絲毫不差,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千金。阿永感嘆道,不過這才九歲,還是太早了。 阿永盯著雪沁的容貌端詳了一會,雪沁似乎也在端詳他們。突然,阿永的目光和雪沁對上了。 雪沁的眼淚忽然迸出了光似的,眼睛一下睜大了許多。這樣顯得更美了,阿永想。 “大哥哥,你能進來一下嘛?”雪沁看向了阿永。 “我...我嗎?”阿永指了指自己,雪沁點了點頭。於是阿永用眼神詢問了管家的意見,管家也點了點頭。 阿永慢慢走了進去。 此時太陽正落西山,房間有很大的玻璃窗戶,很好采光。光線一絲一縷的全部照進了房間裡,一點沒有吝嗇。 有種唯美的感覺,阿永想。 阿永走到了雪沁身旁,雪沁忽然起身,跑到了房門口,用身體壓著門,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隨即鎖上了門。猶可以聽到吳桐的呼聲和管家的嘆氣。 雪沁又跑了回來,臉上的神色十分輕鬆。 阿永席地而坐,雪沁忽的一下撲到了阿永的懷裡,阿永沒反應過來,順手抱住了她,但還是被她壓的往地上倒,最後完全躺在了地上。 “大哥哥!”雪沁開心的說到,聲音很清澈,十分動聽。 等等!阿永忽然感覺一陣頭疼,有種精神上撕裂般的同感。 “大哥哥!你還記得我嘛?”雪沁的話在腦海裡盤旋,阿永的腦子似乎更痛了。阿永摸了摸腦袋,沒有受皮外傷。雪沁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大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