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癲狂之死(中)(1 / 1)

科爾馬約營地鬥毆的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營地這邊,負責正麵迎敵的是一位名叫魏嘉的野獸戰士,因為他的身材看起來最壯聲勢,並且和我關係也最好。此人實力自然不可小覷,其雖常年隱居深山,可城內每一家酒館都能聽見他的名字。他以戰鬥兇猛殘忍聞名,因為在戰鬥中處於劣勢時會激發獸血,變身成為狂性大發的半獸人,所以被人們稱為野獸戰士。   在他的身後,是負責支援的幾名自然法杖使用者。這些人其實算不上法師,甚至連魔法初級學校都沒有畢業就開始在街上當混混,因為其術法簡陋,戰鬥技巧多靠蠻力與經驗,被梅娜稱為“使棍子的”。不過經過多年實戰,這些家夥倒是對最簡單的恢復法術以及強化法術信手拈來。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無咒語施法。兩邊對峙時,魏嘉站在最前麵,他龐大的身軀遮擋住的,便是數位替他施加迅捷法術的自然法師,以便在開打的第一瞬間救出人質,即我。   另外,還有幾名遊俠和刺客趁著雙方廢話時,暗中包圍了側翼。這些人我也不太熟悉,因為他們並不負責礦洞清掃工作,平日裡也不住在營地,隻是得了獵物或者所有收獲才回來一趟。這天正好是他們回營地補給的日子。他們的存在感是如此低,以至於在開打之後,我才知道現場竟然有這些人的參與。   大概是到了太陽光線不可直視的時候,氣氛終於是臨近爆炸,大家夥兒明麵上的笑容都僵得發紫了,捏著武器的那隻手也滿是汗水,在這一瞬間,戰士,法師,刺客,獵人,幾乎所有的殺氣都對準了似乎毫無防備的西爾娜。   魏嘉是最先往前走的,他這麼一來,我就知道自己不用再費口舌了,因為今天雙方隻能是你死我活。   我連連嘆氣,因為這會兒,我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我還真以為是一場誤會呢,就如同我真以為西爾娜帶著我這麼走了一路,心裡與我一樣空空如也。   魏嘉來到了營地的正中央,也就是先前那扇破破損損服務了這裡的人十多年的大門隕落之處。   這時候,幾乎每一個在場的冒險者都不約而同地隨著他的步伐向我們靠近。依舊,每個人還是裝出無所事事的樣子,可是很快,我和西爾娜就被包圍了起來。   就在我嘗試著勸說西爾娜的時候,她大概是嫌我聲音煩,一把將我甩了出去。   於是我在空中看見所有人的殺意在一瞬間噴湧而出。魔法飛彈從營地的每一個角落裡射出,在空中劃出弧線,隨後直指西爾娜麵門。狂戰士的吼叫聲不絕於耳,還有笨重武器在滿是石子的地麵上拖行的沉重聲響。獵人們飛速搭弓上弦,一直隱沒在話語和陰影之中給的刺客則向我跑來,身影如同是前一秒鐘還安詳伏地的影子被拉長,突然長出了寄生物一般。   在空中,時間好像也變慢了。此刻,我看見一把巨大的斧頭懸在空中,因為西爾娜的刀擋住了這把斧頭。我看見了她麵色從容,有條不紊,甚至還有點點覺得無聊的蔑視。與之相對,魏嘉幾乎就要發狂,口吐白沫,換了雙手,再一次將斧頭舉起。   此後我的感官短暫失效了幾秒鐘,因為那一道竄過來的陰影在接近我的瞬間伸出一隻手來,像是街上搶小姑娘手機的扒手一樣行動迅速,隻不過我是那臺手機。此人一躍而起,於半空中托住我的腹部。雖說他是很小心地接住了我,可因為速度太快,我就像是小腹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瞬間感到難以呼吸,隨之而來的是整個身體不受控製地向戰場的一側飛去。我聽見人喊,“救到他啦!”可是對於我而言,這一營救行為就相當於是有人直接給我肚子來了一腳,把我踹飛,雖說勉強到了安全區域,可這一腳的傷害其實是遠大於西爾娜對我的威脅。   後來我還了陽,發現不遠處一群人早已打作一塊兒,塵土四起,無法看清。   這時候我身邊那位救我出來的刺客遞給我一把防身小刀,他的臉很瘦,身體細長,不過腿腳彎曲時顯得有力。此人一麵係上刺客動手前掩人耳目的麵罩(先前事發緊急,為了在空中救下我,他沒來得及),一麵手持刀尖,將刀柄遞給我。   我聽見他慌慌張張跟我來了一句家常,“你是陳辭吧。”接著,他把麵罩理了理,“你忘啦,那天晚上咱倆還喝過酒呢!”我其實根本想不起來,可就在我正想說,“喔,我記得呀。”的時候,他已經雙腿一蹬,重新加入戰場了。   戰鬥的開始部分我看不清楚,因為魏嘉的動作大開大合,搞得到處都是煙塵,很多魔法也是因此砸得東偏西歪的。於是這些二流子魔法師開始了他們最擅長的工作,即找理由和推罪他人。   “喂,你打哪兒呢,你就這麼恨你爹?”   “哎呀,你別擋我視線呀。”   “對對對,你一個刺客就去人家背後呀,在我們法師麵前竄來竄去,你不誠心惡心人嘛!”   “奶奶的,這麼多煙,我念個咒語吃他媽一肚子灰!”   甚至還有說,“去你的,爺不趟這渾水了。”說完就要走。我忙上去阻攔,“別啊,大哥,這正焦灼呢,團結點兒。”   “團結你奶奶!”   不過這人一看是我,語氣緩和了一些,可甩手還是要走,“誰樂意團結誰團結去吧。”   於是我一路勸著,一路看見不少人竟然直接回了自己的帳篷。他們打著哈欠把簾子拉下來,說什麼都要睡覺,無論我怎麼勸,就不聽。   這是這場鬥毆的前半部分。   後來,魏嘉的腿受傷了,被幾個人嗚嗚渣渣地拖了下來,像是拽著一頭紮滿了鋼刺而發狂的公牛。“天吶,魏嘉,你怎麼啦?”我嘗試關心他。不過此人卻堅持聲稱自己啥事兒沒有,不過是一不小心扭了腿,完全不顧自己的大腿上鮮血直流的事實,甚至當著治療法師的麵還非說是擦傷。可我明明看見那道口子至少有三指深,分明就是西爾娜的屠刀所傷。   不過,沒了這個攪屎棍,場麵上總算乾凈了許多。   這時候我看向西爾娜,就可以看清她的臉了。我發現她並沒有過多的表情,跟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雖說差別不大,可總給我一種莫名的反差感。此前我和她在密林裡,全世界好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可以仔細地觀察她說話前的嘴角小動作,以及被我的問題問倒時眼中害羞似得的不悅。這些我現在已經看不見了。   現在我的周圍全是被西爾娜所傷之人,我耳邊盡是呻吟,在此種環境下,我雖然可以看清她臉部的細節,卻無法分辨出她的表情了。   我看見的隻是一場殺戮,這場殺戮有我認識的人參與其中,等結束了,這些人我就不再認識了。   西爾娜被圍在中間,好幾個狂戰士躍躍欲試地舞著刀劍。她要一麵防禦著近處的攻擊,一麵時不時側身躲避遠處的暗箭。不過因為魏嘉的下場,情況很明顯開始於冒險者不利。大部分戰士很快發現自己即使穿著盔甲也沒有辦法防禦住西爾娜的那把屠刀。那把刀看起來不怎麼入眼,刀刃卻鋒利無比,削鐵如泥。要是稍有不慎,在身上來上一刀,即使有鐵甲的保護,也非得甲開肉綻。碰上那種喜歡硬剛的,西爾娜更是不怵,對刀的結果總是對方丟下殘劍逃開。   先前跟我套近乎的那個刺客在一開始的幾次嘗試後,就始終在尋找機會。我看見他好像也受了傷,不過是一隻手,所以他現在是單手持刀,在一群傻呼呼的戰士中閃轉騰挪。終於等到了西爾娜空蕩蕩的後背,或者說,是他以為自己等到了,於是一個箭步,從兩名戰士高舉的刀劍所隱藏的視野盲區刺出。   可西爾娜就像是在舞廳裡的小女生一樣隨性一扭,那把沾了劇毒的刀就失去了所有的威力。隨後西爾娜揮刀向一個走的過近的戰士砍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人被砍的整個人差點兒陷進地麵,另一隻手肘部一抬,正好打在刺客拿刀的那隻手的手腕。於是毒刃脫手,飛向天空,又旋轉著落下來,正好刺著刺客本人的前腳。   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等這名刺客自己爬回來的時候,已經中毒頗深,話都說不了了,隻是打著冷顫一個勁兒重復,“要死要死......”   經過那幫半吊子治療師的努力,魏嘉已經止住了血,不過傷口還能看見肉。於是隻好用繃帶一道又一道地纏了,勉強再次出戰。   不過這一次,這個莽夫好像是變聰明了。並不靠近,隻是一個勁兒地挑釁,“喂,你就是西爾娜吧,號稱是魔刀的西爾娜,我看也不過如此嘛,我們這一幫山野村夫竟也能把你拖住。”   所以我隻是說,好像變聰明了。   因為他的計謀已經不能說顯眼,而要稱之為耀眼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就站在一間裝滿了火藥的倉庫邊上,主要是那間倉庫掛著的寫著“小心火燭”的牌子竟然忘了取下來。   所以情形是這樣的。   一個糙氣的漢子站在一塊兒用紅色醒目字體寫著“小心火燭”的牌子下麵,沒心沒肺地大喊著,“喂,你有本身就過來啊。”   這種情況誰會過來啊!   果然,西爾娜見此沒有一丁點兒要靠近的意思,甚至還笑出了聲。   這會兒,圍著她的那幾個戰士已經負了傷,不太敢輕易上前。並且大概是害怕對方切後排,樹林裡的暗箭也停了下來,雙方再一次進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