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你是被誣陷的？”姚琳被氣笑了。 　　“信不信由你。還是那句話，我與你們何乾？”他翻了個白眼，“不要自作多情，別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覬覦你們。”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你也傷了我的徒弟，”姚琳祭起金環，“這可不是誣陷你。” 　　“那就是說，沒得談咯？”他淡淡說道。 　　飄落的樹葉忽然一滯，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釋放了出來，兩人靜靜對立，氣息大到連風都停住了。 　　他的手慢慢握緊刀柄，刀尖不露痕跡地點在地上。 　　絳翎！ 　　一線金光劃過，宛若一顆璀璨的流星。 　　姚琳先出了手，金環穿破空間直射而出，擦過空氣時，環上竟自行燃出了火花，隨後一瞬間烈焰沖天，如同諸神的天火拋下人間。 　　咚咚…… 　　什麼聲音？姚琳心中生疑。 　　咚咚…… 　　咚咚…… 　　金環的烈焰化作一隻朱鳥，一聲唳鳴直沖雲霄，它振動雙翼，熊熊大火頓時騰起，卷席著恐懼與生機吞噬了他。 　　姚琳柳眉一豎，手中訣印快速變換，朱鳥立刻變作一團火球，層層包裹住那人，完美形成了一座火牢。 　　咚咚…… 　　奇怪的聲音還在響著，姚琳心底生出了一絲不安，她並沒有因為得手而放鬆警惕，反而將神經繃得更緊了。 　　“嗬嗬，你不該留手的。” 　　咚咚…… 　　咚咚…… 　　咚咚！ 　　“那是……心跳！” 　　姚琳瞳孔微縮，忽然明白了過來。 　　深黃色的土息卷起，由內而外撕裂了火球，他緩緩踏出火牢，仿佛隻是輕鬆邁出了一步。 　　厚重的氣息纏繞在長刀之上，不知何時，那把刀深深沒入了大地，刀身紋路的凹槽裡填滿了黃土，巨大的心跳聲從裡麵傳來，震得細密的塵土輕輕墜落。 　　“土行……這世上還有人，能夠修習土行……” 　　姚琳第一次露出驚訝的神情，這是她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的。 　　如今五行之中，隻有金、木、水、火可供人修習，因為什麼不知名的原因，土行早已失傳，想用土息的話，隻有借用符籙起用艮坤之土才可以。 　　眼前這人手中並無符籙法咒，唯一可疑的就是他那把詭異的長刀，雖然剛剛他也用了火息，但也隻是單純的吸收釋放，像這種收放自如的手法……恐怕他真的能自行運用土息！ 　　“你有歸附的門派嗎？我先前從未聽說過有你這號人物。”姚琳不由得升起一絲惜才之心。 　　“四象門孤高自傲，自閉門戶，我這種小人物，自然是入不得法眼的。”他嘲諷道。 　　姚琳皺起好看的眉頭，對他這種語氣很是反感。 　　“從剛才到現在，你就一直在挑釁我，是對四象門有什麼誤解？還是僅僅想讓我被激怒？”姚琳說道，“你即便是真的被誣陷的，不論其他，單就是你出現時間的巧合、還有這等實力，我都不會輕易放你離開。就算你自恃法力高強，你最多也就與我打個平手。” 　　“所以，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扣了扣耳朵，忽然長嘆一口氣，煩躁地拔起地上的長刀。 　　“你這女人真是磨嘰，婆婆媽媽的不打就不打，還傻乎乎地問對方目的，攤上你這種師父，真替你那幫弟子頭疼。” 　　他把長刀扛在肩上，忽略了姚琳那殺人的目光，繼續慢悠悠地說：“我說了，我就是個賣貨的，在樹底下睡了一宿，第二天就發現一堆人氣勢洶洶地要來抓我，我不能抵抗？還是說你們四象門，就能隨意論斷別人生死？” 　　他彎腰撿起不遠處的鎖鏈，抖掉上麵沾染的土屑：“挑釁你倒是真的，因為我很久不動手了，想跟你們玩一玩，不過看現如今我隻能與你打個平手，看來我還是退步了啊。” 　　狂妄，囂張，天賦異稟……這些是姚琳心中對他的評價，但這些並不矛盾的東西在他的身上匯聚，竟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 　　“你究竟是誰？”她第二次問道。 　　可他像是沒有聽到似的，自顧自抬眼看了看遠處的落日。 　　“要變天了啊，”他突然說道，“你來中原南邊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現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是周雨算錯了。” 　　姚琳沒有說話，卻奇怪地抬起了頭，仿佛在等待天上的什麼。 　　“不過也沒關係，罪人本就有錯，再錯一次也不會怎樣，不過是搭上許多人的命罷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為何，他竟是仰天大笑，聲音直沖九霄雲外，蒼穹一陣閃動，惹得什麼注意到了他。 　　天空忽然一暗，不知何處來的烏雲遮住了夕陽餘暉，一條條粗壯的閃電如同遊龍一般穿梭在雲海裡，剎那間的雷光隱隱照出了烏雲後的什麼影子。 　　“你瘋了。”姚琳淡淡說道。 　　“瘋了？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不止，“很多年前，也有人說過朕瘋了！” 　　“但你知道嗎？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是朕親手殺的！” 　　他振手一揮，長刀直指蒼穹，此刻狂風大作，衣角吹得獵獵作響，周圍的樹木被風壓得直不起身子，仿佛臣子下跪拜見君王。 　　“有種來啊！” 　　他目露猙獰！ 　　“狗娘養的！” 　　轟隆！ 　　一道樹乾粗細的雷霆呼嘯而下，空氣瞬間被擊穿，銀色的雷漿在裡麵緩緩流動，可外麵的雷電一個眨眼便劈到了他的麵前。 　　樹林邊緣，王謝與其他弟子正相互攙扶，隻聽一聲巨響從深處傳來，他們皆是猛然回頭，看見了從天而降的那道雷柱。 　　“天譴……” 　　他眼裡滿是震驚，誤以為師父與那人的激鬥引來了劫雷。 　　雷光閃過麵前，姚琳淡漠地閉上了眼。 　　看他對四象門如此了解，能知道周雨的名字也在意料之中，但他對名字這般不敬，天譴必然現世。 　　如今天譴已至，任他有再大的能耐也抵不過去，事已至此，她不會深究一個已經死去的心高氣傲的小人，追究他究竟是何人已無意義，不過他說的那些話倒是讓她很在意。 　　如他所說，她此次來到這裡並沒有發現異樣，難道周雨他真的算錯了嗎？還是說他想提醒自己什麼，隻不過她還沒有領會到？ 　　“你個死腦筋，有什麼話直接找我說就好了，非要掌門替你告訴我。”姚琳忍不住腹誹。 　　她收回金環，沒有再去看雷柱下的那道人影，準備回去看看她的那些徒弟了。 　　“震雷……”一個聲音氣若遊絲。 　　“什麼！” 　　姚琳恐懼地轉過頭，臉上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細密的閃電在刀身上迸發，而後又迅速消散，紋路裡有銀色的液體緩緩移動，順著凹槽勾勒出整個花紋，一隻帶有雙角、沒有下唇的獸麵緩緩浮現，猙獰的巨目窺探著世間，仿佛想要吞噬一切。 　　那是蠻荒巨獸的遺魂，即便盡力形容也難以描述它的古奧與兇殘，不過，也可以隻用兩個字—— 　　饕餮。 　　劫雷仿佛落入歸墟，雷霆一旦觸及長刀便一去不返，刀身銀光大盛，鍛鐵之下好像有活物一般蠕動，若是給王謝看到的話，他一定會覺得脊背發涼。 　　他猜對了，那不是一把兵器，那真的是一個活的怪物！ 　　“沒死成……真是讓你失望啊……”他低聲笑道。 　　姚琳不知道他在與誰說話，是與上天？還是自己？ 　　一把玄黑古劍祭起，上麵繚繞著黑色的火焰。這一次她使出了全力，玄鳳憑空凝形，以燎原之勢直擊他的身體。 　　玄鳳穿透了他，他忽然化作一團散沙，竟在她眼前消失了去。 　　“這裡沒有的話，去江南看看吧，或許那裡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聲音回蕩在林間，隨風一起飄散了。 　　姚琳收手，立刻飛上天用神識搜索了一番，發現附近已沒有了他的氣息。 　　“我想要的東西……” 　　姚琳瞥了一眼金環，心裡有些遲疑。 　　她低頭想了想，找書苑 www.zhaoshｕyｕａn.com 然後往回飛去。 　　林下。 　　一團沙土慢慢凝聚，最後逐漸匯成一個男人的身形，仔細看去，正是剛剛消散的那人！ 　　“啪！啪！啪！” 　　董廉語一邊鼓掌，一邊走到他的身前。 　　“不愧是趙公子，雖然完全沒有按計劃來，但還是把事情給辦完了。” 　　董廉語臉上掛著笑容，也不知他是真心誇贊還是陰陽怪氣。 　　“結果和你想的一樣就行，過程不重要。”他冷冷說道。 　　“雖然沒有質疑您的意思，但在下還是想問一下，您怎麼讓她像您說的一樣去往江南呢？” 　　他抬眼看了一眼董廉語，又低頭用鎖鏈纏起長刀。 　　“她一定會去的，”他說道，“不要明知故問。” 　　“絳翎環是怎麼跑到盧水城的，你心知肚明。”他纏好了刀，把鎖鏈背在背上。 　　“您這就走了？”董廉語笑道。 　　“不然呢？你我隻是合作關係，想用我？得看你有幾條命來請我了。” 　　他轉過身，朝著林外走去。 　　“您隻是來此玩樂的吧。前麵廢話了那麼久，到最後才說出正題，也僅僅是為了痛快打上一場罷了。”董廉語說道，“可真是瘋狂啊，竟然不惜引出天譴尋求刺激。” 　　他“哼”了一聲，沒有否認他的話。 　　“對了，剛剛為什麼要用‘朕’稱呼自己？不覺得生疏嗎？”董廉語有意問道。 　　“‘朕’？嗬嗬……我已經很多年不用它來稱呼自己了。”趙麟軒冷笑道。 　　“它現在是屬於我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