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 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眼前從黑暗慢慢變得明亮起來,隻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坐在床邊。 “師父……”陳生呢喃。 李賢通坐在椅子上,見到陳生已是醒了,疲憊的眼裡多了一絲笑意。 陳生揉揉眼,忽然渾身一顫,連忙坐起來:“師父!快……” 話剛說一半,他忽然大聲咳嗽著,仿佛有人在他的肺裡插了一把刀子,不顧一切地攪動。 李賢通也不急,側身拿起旁邊的茶壺,給陳生倒了一杯溫水:“慢慢說,不要急。” “咳咳咳!咳!咳咳!”陳生喘著氣,“師父……孔……師兄……快……” 李賢通推推手,示意他接過茶杯,在陳生小口小口抿著溫水時,他才緩緩開口:“德仁他們早在你躺在這床上之前就已經回了宗門,現在,想來已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誒?”陳生愣住了。 李賢通說道:“你從盧水城出來後,走偏了方向,是清媚在一條溪水邊找到了你,把你帶回了宗門。” 陳生聞言低頭,心裡湧出不知名的情緒,他的鼻頭酸了起來,眼眶慢慢變得炙熱。 李賢通摸摸他的腦袋,繼續道:“身體要是不舒服,這幾天就躺在床上別動,什麼時候能起來了,就抓緊時間收拾一下,四象門要攻過來了,我們要走了。” 說完,他站了起來,抬腿朝門口走。 “師父。” 李賢通站定,背著身問:“怎麼了?” “師父,您為什麼……收我當徒弟啊?” 他猛地轉身,漆黑如墨的眼睛安靜地看向陳生,卻不知道說些什麼。陳生用被子蓋住腦袋,像個大蟲子似的躺在床上,他眼神空洞,瞳孔裡倒映不出任何東西。 “為什麼呢……師父……”陳生說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有人說,某些問題,當你過了許多年後再問一遍的時候,他的回答會截然不同。陳生記得六年前,在他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他就已經問過了一遍。 “你問過很多遍了,長生。”李賢通說道。 陳生一顫,他已經快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了。 “師父,我修煉了六年了,但我沒有一點長進,”陳生說,“您在一開始與我說,我資質很好,很優秀,但是,其實我什麼也不會……” “煞決什麼的,我根本看不懂,字也識不得幾個,這幾年的修煉,就好像有一個人在後麵推著我一樣,不知不覺就到了現在,我以為這樣就夠了,以為這六年的修煉怎麼說也會有用,可我錯了,我還是幫不上忙。” 李賢通閉上了眼睛。 “師父,我夢見我爹了,但他已經把我忘了,就好像我不是陳生一樣,為什麼……我不知道我該乾什麼……”他輕聲說。 陳生用力抱著自己的頭,想把自己和世界隔離開。 “你不必知道,也沒人能讓你知道,這幾日,你不用收拾東西了,自己好好想想吧。”李賢通的聲音慢慢遠去。 耳邊響起嘩嘩的流水聲,那是陳生昏迷時溪水刻進他腦子裡的聲音,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倒在那兒,但那種感覺,就像是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陳生睡著了,身上蓋著被子,青白色的呼氣變換如夢,呼吸勻凈如嬰兒。 他沒有和師父說娘的事情,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印象,他夢見爹忘記了他,現在,他忘記了娘。 “娘……”淡淡的悲傷隨著眼淚緩緩流了下來。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