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安靜地躺在床上,白雲居士坐在床邊,陸銘和蘇玲瓏則是在不遠處候著。 陸銘目不轉睛地盯著床上的陸曉,蘇玲瓏則是在一旁含情脈脈地盯著陸銘。 陸銘一臉緊張,蘇玲瓏則是一臉輕鬆。 白雲居士譽滿天下,江湖中人誰人見了都要尊稱一句【白雲神醫】,陸銘卻感覺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 白雲居士治不好妹妹。 雖然白雲居士已經給陸銘露了一手身上的功夫,但那也隻能說明白雲居士身上的修為,並不能驗證其醫術。再加上其他舉動,陸銘心中已經給白雲居士打上了老頑童、混不吝的標簽。 白雲居士翻了翻陸曉的眼皮,檢查了幾遍經脈,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陸曉手臂上的斑紋,臉上看不出其他情緒。 少時白雲居士站了起來,捋著胡子思索著。 陸銘見狀趕忙走上來,急切地問道。 “老先生,我妹妹怎麼樣?” 白雲居士瞧了陸銘一眼,依舊是看不出任何情緒,隱蔽地給蘇玲瓏使了個眼色,平靜地說。 “小友先去院中等待片刻,老夫有些問題要與這女娃單獨談談。” 蘇玲瓏適時地拉住陸銘的胳膊,略帶撒嬌地說。 “陸哥哥,我們去外麵等吧,我師傅是天下第一神醫,醫好陸妹妹想來隻是時間問題。” 陸銘在蘇玲瓏的拉扯下一步三回頭的走到門外,白雲居士從屋內關上了門,在房間內來回踱起步。 陸曉見狀,心中已有幾分猜測,用仍顯稚嫩的聲音問道。 “老爺爺,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白雲居士看著陸曉稚嫩的臉龐,想起自己早夭的孫女,心中有些不忍,坐到床邊,語重心長地安慰道。 “小娃娃,你放心。爺爺可是被稱作天下第一神醫的存在,治好你不在話下。” 陸曉躺在床上,感受著愈發虛弱的身體以及來自於莫名地方的呼喚,聲音雖然稚嫩,但語氣卻極為平靜。 “我雖然年紀小,但很多事情我也明白。如果老爺爺剛才有辦法,就不會讓蘇姐姐帶著哥哥去門外等著。” 像,實在是太像了,當年孫女病重時也是這麼對白雲居士說的,這也是孫女早夭後白雲居士潛心鉆研醫術,終於在短短的十數年內贏得天下第一神醫這一稱號的原因。 白雲居士感覺有些心酸,用袖子擋住陸曉的視線,揉了揉眼睛,聲音中有一絲悲戚。 “哎,人老了,眼睛裡反而容易進了沙子。” 平復了下情緒,白雲居士輕輕地將擋住陸曉視線的頭發撥到兩邊,坐在床邊看著陸曉說道。 “孩子,爺爺學藝不精,治不好你呀。” 白雲居士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病癥,無論通過什麼手段探查都找不到病的根源所在。凡疫病皆有根源,病因、病機、發病機製缺一不可,但陸曉的病癥就像來自混沌,溯及不達其源、追尋不見其機、探索不知其理,如不過是看到左臂上的如墨一般的斑自郤門沿手厥陰心包經一路進展,僅從診斷判斷陸曉無病。 但身體上的虛弱卻是實實在在的,白雲居士通過診斷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陸曉全身的虛弱,身上的臟器、經脈就像被抽空了力量,這也是陸曉難以站立行走的原因。 這種力量的衰退與喪失常常隨著壽命衰老而出現,一旦臟器失了全部力量,人也就失了全部生命力。 根據陸銘描述,白雲居士推斷陸曉的衰弱是隨著左臂上如墨一般紋路的蔓延而進展的。 白雲居士根據經驗判斷,紋路沿手厥陰心包經蔓延,歸於心之時,陸曉的臟器就會喪失全部的力量,陸曉自然也就失了生命力。 這個判斷和陸銘直覺倒是一樣。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些紋路已過了天池,隻差一步便歸於心。 白雲居士救人無數,見多了生死,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麼跟陸曉說。 看著許久沒有說話、眉頭皺到了一起的白雲居士,陸曉怯生生地問道。 “老爺爺,娘親當年病故時說過,生死各有天命。我雖不理解什麼是天命,但如果連您都治不好我,那這就應該是我的天命。” “你這小娃娃倒是看得通透。” “我並未去過豐收村以外的地方,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蘇姐姐算是我唯一的朋友……用娘親的話,見識的東西少,牽絆就少,牽絆少,對世間的眷戀就少。母親病重時,哥哥承諾會照顧好我,母親便笑著走了。” 許是感受到陸曉的情緒,亦或者是聽懂了陸曉說的話,青雉從地上跳到床上,用腦袋蹭了蹭陸曉的胳膊,發出“咕咕”的聲音。 “哦,還有你這小家夥。” 陸曉的聲音有些哽咽,卻發現自己現在虛弱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無力地躺在那裡。 “母親離世後沒多久我就病了,這一年來哥哥將我照顧得很好,如果真的有黃泉,想必陸曉天命如此,母親一定不會怪哥哥。” “哥哥背著我來青山鎮的路上說過,我是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妹妹……但哥哥何嘗不是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哥哥,隻恨陸曉天命如此,不能看到哥哥與蘇姐姐成親,不能長伴哥哥身邊。” 聽了陸曉的話,白雲居士心中暗嘆,饒是自己見慣了生死,還不如一個十歲的小娃娃看得通透。 屋內沉默了許久。 “老爺爺,陸曉還可陪伴哥哥多久。” 白雲居士好似變戲法似的掏出葫蘆,大飲一口,對陸曉露出略微發黃的牙,變成了一副混不吝的樣子,伸出一根手指。 “一個月,最多不出一個月小娃娃你就要去見你娘親咯。” 陸曉用略帶期盼的聲音問道。 “那神醫爺爺有沒有辦法讓我像正常人一樣陪哥哥一個月?” 白雲居士站起身來,背對著床,僅用餘光瞥了一眼陸曉,又豪飲了幾口酒,臉上好似化了紅妝,表情變得有些瘋癲,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有倒是有,但是嘛,嗝,卻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陸曉急切地追問道。 “什麼代價?” 白雲居士從懷裡探出個粗糙的瓷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十分費勁地從裡麵倒出一顆黑不溜秋的丸子,兩根手指掐著丸子,一身酒氣地看著陸曉。 “嗝,就是我手上這個,嗝,丹藥……嗯,吃了它,你就能像正常人一樣……” 仿佛是怕陸曉搶奪一樣,白雲居士像小孩子一樣轉過身,讓丹藥離陸曉遠一些。 “不過,嗝,嗯,吃了它你原本能活一個月就隻能活三日,三日後若不能補充生機……嗯,嗝,你這小娃娃必死無疑。” 陸曉聽後依舊平靜地說。 “三日嗎?三日也夠了。” 白雲居士聽後突然就酒醒了,緊緊盯著陸曉,仿佛想要看穿陸曉內心一樣,嚴肅地說。 “小娃娃,你可想好了,這玄陰丹可是以透支陽氣為代價,你這怪病,已讓你陰氣纏身,服用此丹,三日內必耗盡陽氣,到那個時候神仙難救,死前亦會生不如死。” 陸曉語氣中帶著八分的堅定,兩分的敬意,笑著對白雲居士說。 “請神醫爺爺賜丹。” 等白雲居士從房間內出來時已是酉時之後。 陸銘見到白雲居士出來,趕忙上前,抱拳拱手行了個晚輩禮,急切地問道。 “老先生,家妹如何?” 白雲居士在房間內就已用內力散去酒氣,深深地看了一眼恭敬地陸銘,“哼”了一聲,背過手就避開了陸銘,倒是攔住了要跟著陸銘進屋的蘇玲瓏。 陸銘不明所以,進到屋內就看到陸曉稚嫩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