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將魔令 關軍師 2815 字 2024-03-15

那王大人的發跡,卻是得了媳婦兒的相助,故此對泰山家事十分上心。此時世道,又且混亂不堪,官員擅離職守,連個事兒也算不上。正當他嶽丈大壽,於是采買了壽禮,知會了同僚,一路迤邐東來。又怕錯過了日子,故此取道折梅山,一行人踏嶺追風,翻山越塹,趕著日程投胎去。   若是上山,路途便險,若是借道,卻有平坦去處。雖曾鬧虎患,近年倒太平,因而那王大人便使隨從打這兒過。那一行隊伍,開道的八個,擔禮的八個,抬轎的八個,後邊兒跟著服侍的,又是八個;裡邊兒也有壯碩的軍健,也有湊趣的白鼻,也攜刀帶棒,也兜搭醃臢。   正行處,卻見天陰暗,路迷茫,腥風陣陣。猛地一聲吼嘯,震動了山崗,摧倒了巨木。從那草深陰影處,就跳出一條吊睛白額,斑斕錦繡的猛虎來。   石洞裡仍燈燭通明,輝煌亮堂。別個都去歇息了,簪兒金鈴兩個,也與藥娥下去了。隻剩了姐姐與那男子在喝酒。   姐姐算完了子成,回來喝著酒,與那男子問道:“殷九,你這一覺睡了有多久了?”   這男子本是小竹林裡的白蛇,那一年修行有成,化為人身,麵如冠玉,眸燦夜星。通靈明智之後,便離了小竹林,出來闖蕩。後來結識了姐姐與子成,三個一同探過龍潭虎穴,歷過九死一生,遂結成了刎頸之交。因其容貌,有那一等極好美色,又喜說嘴排名的雌雄妖魔,男仙女道,把他與姐姐,並入了潘安宋玉之流,品評出了當今三界之中,至美極貌的九張臉蛋兒。除了第一個之外,其餘八個所排不分先後,姐姐便喚作是“三郎”;這白蛇,別個不知他真名,故此江湖上隻傳叫“顏七公子”,姐姐與子成兩個熟識他的,卻喚他作“殷九”。   殷九也不吃菜,也不喝酒了,眼睛看著姐姐的手,答說:“三五年吧,你問這個乾麼?”   姐姐便笑起來,卻不出聲,瞇眼拿手指尖抹著酒杯的沿,一會兒了才說道:“也沒什麼,我那裡前兒突然冒出來一條蛇,吃了個人,嚇了我一跳。”   殷九先是轉眼看著地下,而後掩嘴打個嗬欠道:“天底下不長腳的東西多了去了,又不是都歸我管。”   那山林擎枝攢葉,將王大人一夥兒圍在垓心;長草漲氣聲勢,又把那等凡人四麵亂趕;匍匐巨石,惡狠狠齜牙咧嘴;長驅刀風,陰煞煞奔去卷來。那一條猛虎,更是兇性大發,當麵一聲咆哮,把那潑皮無賴,盡都嚇暈;緊跟一撲一躍,將幾槍棒軍漢,掀翻碾壓;這無知莽撞,抽刀來上,頃刻間腰下無胯;破膽幺麼,跳命奔慌,一轉眼滾下山崖;卻不是,抖擻虎威起風浪,怒膽狂心啖奸邪。   王大人坐在轎子裡,聽見了虎嘯,驚出一褲子尿,摟著的那一個粉頭,嚇得嚶嚶地哭,猛然間轎子落地,“砰”一聲響,震得兩個瑟瑟地抖。轎簾外一條黑影,蓋住了天地,蒙昏了寰宇,陡然間轎子頂上“喀喇”一聲,劈開做兩半,當中一條巨虎,俯探下來。   那虎一個人立起來,將兩爪摁著轎子,望下去一捺,把那轎,作瓜子花生一掰,露出裡麵的兩人。那賣的已不省人事,王大人將她舉起來,拿去擋在麵前。這虎哪裡睬她,爪子一撥,便滾在一旁。又張血口,把那知州連肩帶勁,一口叼起。而後銜著他汙身濁體,骨碌碌便往山坳下拖。   虎嘯聲一陣陣傳來,震得姐姐身後的杯盞叮當作響。姐姐嘆口氣,蹙眉無奈地道:“你還是這樣,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怎麼都沒變。”   殷九垂眸冷笑,邪氣凜然,陰森森說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不是也沒變麼?”   姐姐便也笑,倒著酒,輕輕地搖頭道:“我現在不安生?哪裡像你?”說著倒滿了酒,拿起來啜一口,舔著唇,又道:“我總是不知道你在圖些什麼。”   殷九聽了這話,倒似受了委屈,愁苦恨憐,低低地“哼”了一聲,便道:“我圖些什麼?對啊,我到底圖些什麼?我什麼都沒有,還能圖些什麼?”   姐姐見是如此說,心中生出可憐來,隨即扭頭合眼,自尋思著對他可不能存著半分心軟。   殷九也沒看著姐姐,兩眼好似穿過了數百載光陰,自續道:“我娘臨死前,對我說,我們的牙,養得再毒,也及不得人的心毒……”說著這般的話,自傷了一回,才道:“你知如今為何他人王勢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一張嘴,不過兩寸大小,卻能吃空了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飲盡了江川?他也無通天徹地的本領,也無經天緯地的才能。”頓了一頓,卻看著姐姐了。姐姐也正看來。他倆澈眸相對,直看到山林中嘯聲震跌了酒盅,殷九才既慢且重地道:“因為他貪。”   當晚子成殺了人回來,氣呼呼地去睡覺了,也不理睬姐姐與殷九兩個。他倆喝了一夜的酒,說了半宿的話。因子成也是個一躺三五天的,姐姐托腮打了個盹兒,殷九便不辭而別了。   姐姐細睜眸子,看著殷九的位子,空空落落,又是嘆息,又是冷笑。   翌日晨光初綻,簪兒金鈴剛醒轉來,藥娥與她倆打理了櫛漱早點等事,便去尋來了折梅山上的小妖、服侍桃仙的美人等,邀她們去青丘玩幾天。姐姐說與她們一個玩意兒,就欲開一個玩笑,要作弄她們家大王耍子。那些小妖美人們俱又驚又喜,說這點子好玩,就都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姐姐一行是客,當時便打頭先走,回到那山坪時,轎子已備好了,姐姐復又坐回轎裡。那轎子無抬自起,隨著藥娥那仨,重回舊路,望山下緩緩去了。   走著半路,藥娥便笑問姐姐道:“這個子成還是這麼傻不愣登的,你是如何與他交情至此的?”   雖則是光天化日,一來山林裡陰森,二來轎子懸空,飄飄蕩蕩,一路上卻也顯得詭異。簪兒極怕那抬轎的看不見的幾個東西,緊緊牽著金鈴的手,依路細細地走。   轎子裡笑聲卻好聽,姐姐邊笑邊說道:“你別看他現下這個樣子,三百年前那廝還後生時,俊刮得緊,我都扳著頭看。近來三界動蕩,倒把他的戾氣養得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