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漢正是魯莽,兩步搶入來,伸拳便往二郎麵上打。二郎一手,拿住了那廝拳頭,五指一摣,扣得死了,望下一扭。黑漢吃力不過,俯身單膝曲下地來,嘴裡哼一聲,還要掙紮。 二郎一抬腳,踏住了黑漢脊背,還將他手再上一提,疼得他“啊”一聲,大聲喊將出來。二郎製住了他,開口言道:“我記得你是個修煉邪術成精的妖魔,兩百年間在江陰南北數個大州,做下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個案子,地府裡是你害死的男魂女鬼,共有四千四百四十四名。今日你惡貫滿盈,還不束手就縛,與我同去歸案!” 那黑漢聽見二郎恁般的說了,還不服軟,隻道:“你是哪個官衙裡的捕頭?敢來拿我?” 二郎冷笑道:“你是也不認得我,你哪裡配問我的名字?”腳下一鬆,手上一推,將他輕輕地送了出去。 黑漢趁二郎這一寬,盡力一掙,著地滾出,見二郎說得傲慢,扶著手道:“原來你是天庭裡的狗腿子!我此時若有得大鼓,將號令點將出去,你就是死了!”說罷又踏步來奔二郎。 二郎瞅得較準,轉身旋出一腳,麵門上正中,把那漢踹得騰空飛起,半天裡翻了三五個轉,挺橫倒落在人堆裡。 那圍看的人,擠擠嚷嚷,被這巨汗撞跌了許多,更大聲哄吵起來。更有的見二郎一腳,竟把這看有二三百斤的,踢飛二丈有餘,喝起彩來。 那樓上的姑娘妖精們,見了這一招,也嚇得議論紛紛。拳腳武藝她們是不懂的,但二郎這等人才,各個都看得是春心大動,喜得隻是笑看。 姐姐也不懂得功夫,然這一出戲是唱得正好,自然興高采烈,眉開眼笑地去看。 藥娥隻在姐姐旁邊,也看著二郎打那黑漢。陡然間,見姐姐掩嘴仰麵,憨然大笑,一身盡是風姿灑落,滿懷皆有性情洋溢。因是笑得奇,便開口問她道:“笑個什麼?” 這狐貍精眉間喜色不減,眼中樂意盈盈,唇內迸出一段春光,指著樓下的兩個,道是:“這個叫做什麼?鬥殺西門慶!”說罷再笑。 一時間,那樓上,笑的也有,問的也有,傻的也有,愣的也有。卻不是,紅袖青衫釵裙紫,刀光劍影事紛紛。 樓下裡,當街上,這黑漢已知非二郎敵手,被打得站不起身,隻情問道:“你是哪一天哪一部的神將?好歹留下個名號,叫我敗得甘心。” 二郎卻並不答他,也不動手,立在那裡,猶似一仞玉壁,鎮山踏嶽,神威凜凜,正氣浩然。 黑漢先是酒力未散,後是血氣上頭,都未曾細看二郎。此時吃了一頓打,回過神來,運使心法來看時,隻見二郎眉心額間,隱約一道金光閃亮,朦朧半點寒芒微明。猛可想起一尊神明來,嚇得大喊“爺爺啊!”轉身變化原形,回做一個熊羆,四爪著地,便要逃跑。 一圍人群,先前見那黑漢,雖已是鐵塔一般高大壯碩,也還是個人。誰知一下變做妖怪,猛地沖來,發一聲喊,也要命散開。那街道上便亂做一團,老幼婦孺,蹣跚匍匐角落,男丁大漢,擁擠翻滾街頭,門戶塞三二十人,窗臺搓十七八臀,當真是大路下餃子,當道滾餛飩了。 突然間,一點光芒,閃將來,映照得天金地亮,寰宇空明,人皆睜不開眼,好似世間萬物,都蒙蓋在這神光之下。 這光,來得快,去得快。待眾人回過神來時,已不見了那打的兩個。 大夥兒通都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獨有姐姐一個,知道了是二郎。那真君見這妖魔,變做了原形,驚嚇了凡間的百姓,惱怒起來,便將天眼一睜。這眼光何其厲害,將那山穀裡,都照得晃亮,姐姐也被閃那一瞎。熊羆直吃了那隻眼一瞥,更是禁受不住,當下被打得重傷在地,便給二郎擒住,押解去在不知是哪方了。 鎮子上鬧這一回,群人鎮定下來,見走了這兩個煞星,有的心驚膽戰,有的熱血沸騰,議論紛紛,吵吵鬧鬧。 樓上姐姐房裡,女妖姑娘們,也才睜得開眼,便已見姐姐拍手嗬嗬嗬笑得開心,隻說道:“送走了!送走了!是哪個說‘請神容易送神難’的?” 藥娥見姐姐恁的樂開懷,也微笑著不說話,看著窗子的破洞。外邊兒天高雲白,一陣風徐徐吹來,清爽的香,沁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