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桃青綺蘭見了,這般英姿颯爽,不由得也為其心折。 紅綾把那荷包還給了簪兒,垂手握一握腰間的刀,刀鞘邊別著柳枝。將那鬥篷提起來,一披披在身上,又把那氈笠子在頭頂上一戴。 這裡三個猛然一看,倒覺似一條削瘦漢子。 紅綾便道:“這裡沒人,你們把轎子喚來,先回青丘裡去。我看了你們回去,我再走。” 簪兒如言取出牌來,叫喚一聲,轎子便來了,與桃青兩個戀戀不舍,鉆進轎子裡去,又兩個一左一右兩邊窗子探頭出來。紅綾讓簪兒回去,簪兒隻得依從,便出言聲喚吩咐轎鬼。那轎子動起來疾飛迅速,霎時便見人物遠去。簪兒忍不住伸手出來,對著紅綾綺蘭兩個小點搖手大喊:“紅綾姐姐再見!” 紅綾遠遠地見了,也抬手輕輕揮動。看不到人之後,轉身過來與綺蘭道:“我們走吧。” 綺蘭“嗯”了一聲,又懷裡取出她哥哥那柄匕首,遞與紅綾道:“這個我不會使呢。” 紅綾接過來,半拔出鞘一看,那匕首這麵鐫著一個“孝”字,那麵鐫著一個“義”字。拿在手中怔了一回,又抬頭望著簪兒去的方向,發了一回呆,才收起來插在靴筒裡。 於是兩人上路,綺蘭肩頭挎著包袱,懷裡抱著傘,貼著紅綾緊緊地走。紅綾左手壓了壓笠沿,右手提著鬥篷邊,張開去披蓋在綺蘭肩上,便依偎著並肩行去了。 那天上善變,不一時陰沉了,將要有雨的樣子,卻一直不見有下來。 紅綾沒見過這外麵的世界,此時才有空閑心思,去好好看看。行了八九裡地,見人家的田地麥場、莊院樓宇,皆比青丘廣大豪華。卻見有穿錦著繡的,窮奢極欲,汗流浹背的,還要笑臉奉承。那拉車的馬兒也金絡彩韁,嵌玉雕鞍,耕田上的農夫卻衣不蔽體,骨瘦如柴。這姑娘看著心裡奇怪,想著青丘裡也有乞兒老丐,卻不是這麼愁眉苦臉的。 原來綺蘭腳小,走不上二十裡地,便說腳酸。兩個就道旁樹後一簾小店裡歇息一回,喝口小酒,吃口烙餅。紅綾自來在青丘裡,從小兒長大,還沒與人問過路,這時初次,便有些不好意思,與那小哥問道臨州是如何去。 小哥聽了紅綾聲音,還不認得是個女子,隻道男人也長得這般俊俏,斜眼挑笑,說與紅綾:“臨州呀?噯喲喲那可遠著咧。你們呢,要打這條路過去咯,往東四裡遠麼,便有個江岸亭啦,那裡才能尋船兒過江北上。” 紅綾奇怪他語調輕佻,歪嘴不想答謝他。待綺蘭腳好了,便兩個再上路去。 雖則小二哥嘴裡調笑,說的話卻不假,果然一條大江橫在天際。那江邊望過去,離路許遠,便見那個草亭子立在那裡。 兩個行了過去,才有渡口,一溜兒大小船隻泊在那裡。隻見江流廣闊,水麵平靜,緩緩東去。這一列渡舟排過去五六十艘,新舊大小不一。紅綾兩個便走過去看。 這倆姑娘都涉世未深,哪裡看得出其中兇險。那江內沉著千百溺鬼,惡龍水怪,船上支鍋燉人肉,舟中艎板藏血刀,眼見一處平安渡,轉眼翻做修羅場。 紅綾綺蘭自然不曉得那江湖上的勾當,隻做好去處,便走來瞧那船。有幾個艄公見人覓渡,便過來兜客。紅綾且不睬他們。行不過片時,看不上十來艘船兒,竟有一個聲音,不知是哪裡來的,悄悄地傳進紅綾耳朵裡來,說道:“別上他們的船。” 紅綾聞言轉頭過去看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一條小舟上,一條漢子,把篾笠子蓋在臉上,躺在舟中。船頭竹竿,遠遠地拋了出去,漁線悠悠地垂在水中。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漢子說的話,紅綾正疑惑。綺蘭卻與她道:“咱們上那艘船吧。”紅綾便轉頭去看,原來綺蘭見這一條渡舟比別的好看些,就想乘這一艘。 那天仍是烏雲密布,風一時緊,一時慢。紅綾道一聲“好”,便過去要搭船。 艄公見有客人來了,笑起來,拖過跳板,說一句“客人仔細”,小心翼翼地服侍這兩個上了船。船上還有一個後生,縮在篷裡,見客人來了,讓出來,過去與那艄公幫忙。 紅綾綺蘭兩個上了船了,走入艙裡,坐下來在一邊。紅綾便把氈笠子摘下來,綺蘭便將包袱放在一旁。誰知包袱裡有簪兒給的銀子,貼著包袱邊上,放下來時碰到船板,“篤”一聲,細細小小地響。 那艄公不見動靜,後生卻轉頭來看,水波上一圈圈漣漪蕩了過來。紅綾兩個還未知得什麼,別的船兒卻也解起纜來。 一時好了,艄公把竹篙子點開小舟,那舟子好似離群鳥,單飛雁,如飛似射,直望江心裡來。 此刻那艄公也不時偷眼打量紅綾身上。紅綾給他看得不自在,心裡隻是嘀咕:“你娘的,這廝老瞅我乾麼。”便轉頭看向岸邊,才見了她們離岸已有十數丈遠了。竟還有三艘小船,也離了岸,蕩悠悠地尾著他們。 這一去,千磨萬難,堆兇疊險。四麵水波湧將浪來,天上的雨,終於落下一滴,打在了紅綾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