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將魔令 關軍師 3787 字 2024-03-15

房裡燈燭靜豎,交融月光,遍灑一地寂然,如靜如沉。   弦姬吃這一驚非小,瞪大了眼睛,張著嘴,不知如何作答。她與張玦青梅竹馬,十年深情,三載婚姻,已把兩人一世廝守,作呼吸心跳一般的順理成章之事。再想不到能有何妨礙,能拆散一對恩愛夫妻。哪知姐姐一席話,全然摸不著,究竟禍患為何?長生不老,固然極好。但她既未身老,亦未臨死,也不知老死之苦。回思張玦這二回出山,自己孤身長夜,如何打熬。兩相比較,一邊是長生永樂,卻不得心愛之人與共纏綿;一邊以凡人之壽,或可享半世紅塵之福。隻不知張玦的心是如何。   正思量,姐姐又出聲道:“你不必立即答我。回去好好地想一天,明兒晚上來回。去罷。”   弦姬先謝過了姐姐,起身去,放了茶盞,不發一聲退出門來。方把門掩上,裡頭的燈火,霎時熄滅了。   此時夜靜黑沉,旁隻有些地麵摩擦的聲音,倒像是蛇妖行去已遠,不知是也不是。   回至家中,亦無心別顧,草草洗漱了,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次日起來,把昨夜姐姐的話,細嚼一番。所疑者,隻不過“是福是禍”這一句。自己半日無事,隻是靜靜坐著想。一時開門來看,日頭已在頂上了。   就煮了一壺茶,泡飯吃了。才更衣打扮,又出門去,再往院子裡來。今兒人客卻稀少。為因天漸暑熱,多愛午間歇中覺,那樓裡清靜,到處無人。雖有幾個澆花行走的,見了弦姬,不過笑笑,輕聲問句好。   弦姬點頭答應了,也低低地回兩句話。一時來到小姑娘們的臥房,在外站著。   桃青已是有了自己的房間,她那張床現是另一個小女孩兒睡著。弦姬站著在外,窗眼裡望進去,自己舊時那一張床,歐陽躺在上麵,睡得正沉。   此時艷陽高照,院子裡花草欲滴,幾竿翠竹,蔭著兩塊山石,隻有蟬鳴之聲,靜無人言。弦姬看著歐陽的睡顏,正低頭沉思,忽地身後一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弦姬轉頭一看,不是別個,正是金鈴。   金鈴懷裡抱著妙爾,笑嘻嘻地在那裡,低聲悄悄地問道:“這麼大熱天的,你怎麼來了?”   弦姬見了,也小聲道:“在家也沒得事乾,來這兒看看。”金鈴便將妙爾遞過去,弦姬接過了,懷著貓兒。便見金鈴去裡頭,拿了兩塊墊褥來,指著那竹蔭裡的石頭道:“咱們坐一坐,也說句話兒。”弦姬便點頭說好。   金鈴將褥子鋪上好了,兩個坐下,先出言問道:“昨兒我恍惚聽見姐姐喚你晚上來,是有甚麼說的麼?”   弦姬聽問,正說中了自己的心事,正是煩難這件,竟見金鈴兜口兜麵地問上臉來。自己先嚅囁一回,方說與了金鈴昨夜姐姐的話。   她們幾個自小兒一塊兒,無話不說,無事不做,哪裡有些些互相遮瞞的話。弦姬懷裡的貓兒,隻是有人抱著,有日頭曬著,就諸事不管了,哪裡理會那兩個有甚陰謀詭計。金鈴亦是知己之人,便靜靜聽著。弦姬的語調輕柔,喉音甜美,雖是說些煩惱事,也好聽了為她排解。   一時話罷,金鈴又復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這個事兒,前兒姐姐也問我了,我已應了。說再過幾年,待我心術大成了,方好入深山去侍奉乾娘。”   弦姬聞說一驚,先她還隻道凈是自己得了這話,沒想竟不是單她一個有的。   金鈴又道:“再前我還聽得姐姐她們幾個商議說,已有六七十年,不見有好的了。先還得了一個,不想又沒了。這幾年再無人來,將來山裡都沒了人了。”   弦姬奇道:“怎會沒人?倘若真如姐姐所說,入山裡能修煉長生之法,竟也會老死身故麼?”   金鈴笑睨著她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因我答應了姐姐的話,那日得她告訴了我。說凡間的塵世之物,若是久煉成精,逃過生死關頭,延壽長了,終究給上天得知,待到五百年,壽數圓滿了,便降天劫來打。躲過天劫,那時才長生不老,若躲不過,天雷一道,便將修為道行盡滅乾凈,再回歸六道,受沉淪之苦。”   弦姬不曾聽過這話,嚇得一慌。懷裡的妙爾這時“嘖”了一聲,口吐人言道:“兩個小娃娃兒,門兒還沒摸到,就想這麼遠了。你們不知修煉之苦,真真的愚不可及!”伸個懶腰,喵一聲,跳下地來,一溜跑遠了。   這裡倆姑娘互對了一眼,“嗤”一聲笑出來,都想不到竟給這貓兒教訓了。金鈴續道:“娥姐說,這些年來,進山的女孩子們,隻有這麼三四個好的。有我有你,其餘的皆不能夠。這可是一個莫大的機緣,日後倘若修為有成,還能央求姐姐傳授法術,那才是無量之福。你今兒聽了去,可別告訴旁人。這兒雖好,心術不正之人,可也不少。”   弦姬聽著話,微微轉頭去,看看金鈴。見她將身前傾,拿手托腮抵在膝蓋上,笑著看那地上竹葉影裡的隙間陽光。便道:“若我不是已嫁為人婦,此時也已答應了罷。”   金鈴轉頭來,也看了弦姬一眼,說道:“正是為這一件事難呢。我因心上無人,要去便去了,沒甚妨礙。你若也答應了,撇下鏡淵來,如何是好?他豈不孤單傷心?他又沒做甚對不住你的事情,你怎好背義負了他?”   弦姬淡然一笑,低下了頭去。   至晚。弦姬家裡洗漱罷了,去院子裡回過了姐姐的話,便回家來。在家裡好好地彈琴針指,看書念詩,不覺半月過去了。   這一回張玦果然如言,半月即歸。回來與弦姬說了好些外頭的事情。   原來,那兵馬使見張玦是個得用的人,且為人端方,忠良正直,有意與張玦深交。見他引了朋友來訪,便請他一同出城射獵。   張玦大喜。因山裡雖也有馬騾之類,卻無多大寬闊敞亮之地。山外卻不同,且不說那蒻城馬場,但出城外,郊野一望無際,正好縱馬馳騁。胖子梁生倆,也是善類,且少年心性,得與那兵將一齊,外出狩獵,如何不喜?   到得晚間,群人將獵來的野味,烤炙香濃,又有烈酒晚風,星月淩空,篝火邊人簇笑擁,人世間正為此歡聚,不負此生。   軍中以撲擊搏鬥為戲。胖鍋此時長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果然是膀大腰圓,與那些軍卒徒手摔跤,竟不輸與哪個。大夥兒盡興一樂,回至城中,方各安歇。   那二人玩罷早歇,張玦卻有心步月。果然夜逢良友。那兵馬使夤夜來訪,見張玦未睡,歡喜邀飲。張玦欣然依從。兩個便同去府衙,排開杯盞酒器,與月光共醉。席間兵馬使頻說起國家大事,社稷安危。彼時外敵強辱,內亂多生,天降奇災,海興波瀾,誠乃危急存亡之秋。卻隻把那舉薦張玦之言,輕輕掩過,但多多稱贊他勇武,獎譽其智謀,別話再無一句。   張玦心中透亮,笑而不語。   次日早起了,三人便去城內遊玩。恰兵馬使公務公事要忙,不得相伴,隻差三五個軍漢,與他們同去喝酒作耍。   如此耽了將有十日,張玦心懷家中,要告辭別去。兵馬使不多挽留,使人相送十裡,至別離長亭,方各回頭辭別,再無話說。   弦姬聽張玦說了外間之事,一麵伴他歡笑,一麵心中忖度。姐姐處去了兩遍,姐姐的言語字字在心,告訴與他可好?彼時新婚之初,夜中二人設誓,互相絕不欺瞞一事。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盡此一生,相伴終老。   姐姐的話,與張玦亦有莫大乾係,其實當說。但若言語出口,張玦是個有心的人,他豈不生疑?如若閉口不談,卻違了當初誓言。此時方知年幼之時,藥娥所說,人生於世,不得不有違心之言,果然出口之難,難於登天。   弦姬心中念頭隻是一轉,即回過臉來,滿麵春色道:“夫君久別家中,容我整治水酒一杯,為夫君洗塵,再敘夫妻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