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就想到了人皮紙和許願鬼。 莫非這隻搭車鬼真的和它一樣,可以通過交易告知他關於那隻厲鬼的殺人規律和解決之法? “我的確可以探查很多秘密。”搭車人仿佛盯獵物的毒蛇,饒有興致地道,“比如說,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那個被關在人類認知之外的家夥的弱點。” 他好像真的有那種能力。 江恒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沖動,在巨大的誘惑麵前,他心動了。 那隻厲鬼這段時間以來實在帶給他太多壓力,就像是懸掛在他頭頂的利劍,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如果,如果他能付出一定代價,來向這隻搭車鬼索取部分真相的話,他們分部在未來是不是就可以擁有更高的生存率? 這可不隻是他一個人的生命,這個交易也許能救幾千幾萬人。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江恒鬆開了捂住自己嘴的手,嘴唇顫抖著想要張開。 如果他真的無能為力也就罷了。 但現在真的有一個機會擺在他眼前。 他聲腔幾乎已經打開,第一個音節已經跳上了他的喉頭,幾乎就在下一個瞬間,他就要說出話來。 ———— “記住,不要冒險。” ———— 江恒隻是張開了嘴巴,沒真的發出聲音。 就差一點點,真的就差一點點,他就要把話問了出來。 但是就在前一刻,他突然回想起了沈以星的警告。 就在幾天前,他逃出列車和沈以星交代信使的存在時,她說過—— “一段時間後你會麵對一次抉擇,天平的兩端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機遇和顯而易見的危險。” “記住,不要冒險。” 江恒不知道沈以星是否清晰地預見了這一幕,但他確信自己在這時回想起這段經歷,絕對和沈以星有關。 江恒露出苦笑,他沒想到那隻厲鬼給他帶來了這樣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他平時甚至都沒怎麼察覺到其嚴重性,但它卻在這種關鍵時刻讓自己失去了理智。 跟厲鬼做交易永遠是飲鴆止渴的行為,從無例外,更別提跟駕馭了人的厲鬼做交易。擁有的思考能力的厲鬼永遠比機械運行的普通厲鬼要更可怕。 更何況那個搭車鬼隻是口頭這麼一說,天知道他是不是隻能探查他的記憶或者近距離範圍內的人的秘密,也許這一切都隻是他編織出來誘騙自己說話的。 到時候自己一旦開口就可以觸發搭車鬼的殺人規律,就算他能夠立刻換位逃走,還是有剛好被這隻厲鬼的能力克製從而導致意外死亡的風險。 一旦觸發了它的殺人規律很可能會招致巨大的危險。這隻厲鬼的恐怖程度非同小可,從這隻它一上車開始,江恒的檢測感應就已經拉響了警報。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這樣緊張。 製止住鐘自鳴說話則是更接近於條件反射一般的直覺。就在鐘自鳴要開口的一瞬間,檢測感應的峰值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猛地暴漲。 檢測感應發生變化的時間實在太短,短到江恒現在都還在懷疑是幻覺或者潛意識的警告,但江恒確信這就是唯一的生路。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現在搭車鬼的目的已經明了,就是讓他們和自己搭話。 那麼不說就好了,就算這個厲鬼真的能夠交易情報並且隻是單純地在情報裡挖坑,他也不應該去冒這個險。 江恒相信不等車開到總部沈以星就會派來增員,甚至很有可能他的馭鬼者同時已經在前來支援的路上了。 江恒和搭車鬼又對視了一會兒,就在他收回視線之後,搭車鬼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好吧~好吧~” 搭車鬼的聲音仿佛一瞬間從陰暗的地窖中回到了燈火通明的宴會大廳,再次變得優雅而從容:“作為這次搭車的謝禮,我可以提供給你一些小小的報酬,希望這能成為我們之間的友誼的開始。” 江恒沒有言語,隻是豎起耳朵傾聽著即將到來的“禮物”。 如果是免費的情報,他並不介意聽取一下。 大不了回去問問沈以星的意見,有這麼一個先知做靠山,他有信心至少不會被這隻厲鬼騙得團團轉。 “嗯~該從哪裡開始呢~”搭車鬼用皮手套包裹的手指敲打著車窗。 它的敲擊突然停了下來。 “對了,就這個吧。” 說著,他像是想要吸引江恒注意力般地拍了拍手,後視鏡裡的笑容隱約間再次染上危險的暗色。 “你想知道你的父親為什麼會酗酒並且家暴你的母親,哪怕那時的她還在懷孕之中嗎?”搭車鬼嘴角的弧度誇張地上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仿佛看見了一場演出效果極佳的喜劇。 江恒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把自己的身體縮了起來。 “因為你的母親是處女懷胎!”搭車鬼張開雙臂高調地宣布道,“在你出現之時,她甚至沒有和你的父親做過愛!” 搭車鬼轉而又捧腹大笑,言語間的譏諷和惡毒再無掩飾:“你的父親能怎麼辦?天知道誰給他帶了頂綠帽子。噢,可能真的是老天爺也說不定啊?哈哈哈哈哈哈——” 搭車鬼笑了很久,一直到笑夠了,他才從胸口的口袋中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淚花,露出老饕大飽口福之後才有的滿足的笑容。 “萬分感謝這位小朋友的招待——“他隔著座位朝江恒兩人深深鞠了一躬,而後又抬起頭隨便指了一個拐角道,“我所要前往的地點就在前方的拐角處,請在那裡停車吧。” 黑色專車在沉默中緩緩停靠在搭車鬼所說的拐角處,搭車鬼乾脆利落地跳下了車,禮貌地關上車門之後戴回了得體的微笑,在倒車鏡中朝江恒他們揮手告別。 一直到江恒他們繞過下一個彎,他的手依舊沒有放下來。 然而,鐘自鳴感覺到,搭車鬼下車後車上的寂靜,似乎要比他待在車上時的氛圍更加令人難受。 沉默良久,她難以自禁地出聲擔憂道:“你沒事吧?” “沒有。”江恒的聲音很平靜,但鐘自鳴總覺得她聽出了別的東西。 鐘自鳴沒有去看江恒的臉,她覺得自己這位同事現在最需要的,可能是一個獨自舔舐自己傷口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