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人流湧動,在紙醉金迷的大城小巷,分不清前路茫茫。 美麗國,紐豚市,海灣區。 這不,正有個人兩手奮力提著與自己身高也不差多少的麻袋,一會兒徘徊在車來車往的立交橋下,一會兒行走在立交橋上的人行道處。 下顎收起、眉頭鎖緊,一副麵容憔悴、形容枯槁,給人一種被什麼掏空了的感覺。 隻聽著翻來覆去的喃喃自語:“真是的,老板就知道臟活累活一吩咐,轉身就當起了甩手掌櫃,這個麻煩是丟到哪才好”。 斑馬線縱橫交錯,規範著柏油路上行進來往的行人和車輛。 規範,就是用來打破的。 這是一句思維正常發育,且接受過正規德、智、體,全麵發展教育的當代人都會付之一笑,然後從左耳朵進、從右耳朵出的混賬話。 在速度動輒四、五十邁往上,七、八十邁左右的交通路線中,任何試圖打破規範,用肉體凡胎作為打破規範的測試用品,後果顯而易見的當然是—— 全村吃席。 俗語,良言難勸回該投胎的鬼。 有道理麼? 有。 但是,有些鬼的變成,往往不是自己的心肝情願。 不,應該說絕大部分人在變成鬼前,其實都是不情不願的。 朋友,你願意無端放棄生命,嘗嘗變成鬼的體驗麼? …… 立交橋下。 肉體凡胎與鋼鐵骨架的緊密貼合,驚愕不知所措的來往司機,腦海中齊刷刷的一片空白。 不明所以,被前方突然速度驟減,堵住進路的後排車輛,大大小小各種型號的混作一團。 驚呼、吵鬧、鳴笛…… 以及隨著時代的不斷進步,各種隨身方便攜帶的通訊設備與時俱進,不過瞬間發生的事件,已經被下意識以閃電手法開啟鏡頭,從而十指飛舞完成一係列轉發論壇、朋友圈步驟的人群散布傳揚。 整齊劃一的指尖飛舞,殘影尚還留存在人擠人、車挨著車的縫隙空間內,行人各自參與著的論壇、朋友圈裡已經是各種感嘆、好奇的問詢貼,像是一張張漫天飛舞在虛空中的飛鴿傳書。 “這次是誰啊”? “這次又是誰”? “是誰啊”?+1 +2 +3 …… +10089 同上。 附議。 …… 疑問之所以是疑問,是因為沒有出現解答疑問的人。 隨著立交橋現場的群眾,一個接著一個從茫然空白中恢復意識,無形的規範發揮了本應該存在的作用。 井井有條,猶如提前進行過排演般的舞臺劇,一列列行人與車輛在高亮燈柱的照耀指示下,避開立交橋正下方的事故現場,從兩側方的岔路口,盡快遠離這處內外被拉上三層隔離帶的是非地。 兩隻短棒散發著微弱的熒光,特別是和高亮光柱照耀指示的射線相比。 一開始隻有一束,之後是兩束、三束……好多束。 在短棒光束的揮舞背後,是身著閃光橫條警示服的交通警衛。 離事故現場近的警衛,第一時間進行指揮,稍遠一些的則是從各自的通訊設備中,接到相應的指示,奉命增員。 事故的焦點位置,是什麼樣的狀況? “別拽我,看不見了”。 “踩我腳了,混蛋”。 “誰,誰在摸我口袋,抓賊呀” …… 實在不清楚個個墊著腳、伸著脖子、舉著各種攝像設備的人,從哪裡燃起的興致。 隔離帶,一層接著一層,疏散著擁堵的人流。 為此,眼前的一條路段,再次的向外將隔離區域擴增,足足布了五道之多。 各種方式匯聚著的燈光反射、折射、漫散射,五道隔離帶上顯現出象征危險的警示語。 遍及天南地北的各方人士,或從朋友處聽說,或偶爾從通訊設備中掃到蛛絲馬跡,諸多意味不明的視線齊聚,論壇與朋友圈以及其他社交平臺內,如同燒開的沸水,除開火熱,依舊是蒸騰升溫的火熱。 “是他”? “是他”! 眾多帖子和水友的交談中,一道細小的波紋開始蕩漾開來。 “這個男人不是上段時間,剛辦過哀悼會麼”。 “是呀,我這邊的地方新聞報道,最近幾年的交通肇事裡有出現過,他的遺照畫麵,就發生在我家附近的街道,看的時候記憶特別深吶”。 “你哪裡的”? “我伊兒朗的,你呢”? “我海兒地的”。 “樓上的別瞎說,我黎兒巴嫩的醫科大,現在正上解剖課研究呢”。 難不成? 難不成。 難不成…… 幾句交談,好似要將矛頭指向某個屬於科學禁忌的方向。 “查過了,沒有雙生兄弟的記錄”。 一言激起朵朵浪花,各方水友的屏幕上,刷起來層層段段的六六六的符號。 “膜拜大佬”。 “大佬神通廣大”。 “大佬法力無邊”。 …… 時代的迅猛發展,過去的走街串巷尋人探查,如今的水友們隻需要動動手指,敲下幾個符號,海量的記錄自動的篩選,各種符號最後匯聚形成某個男人的麵容。 某個嚴密被窗簾棉被捂的嚴絲合縫、不見任何室外光線的房間內。 藍綠相間的屏幕光芒,是唯一的光源。 光源像是夜幕中的群星眨眼,在光影變換中,事故現場不成形狀的殘餘部件,經過一係列的程序比對和處理,分析出一副完整的男子肖像,占據了主顯示的整幅屏幕。 閃著星光的小黑屋內,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器材,流光溢彩,旁人看了除了煞是好看外,對於用途作用,隻能望而生嘆。 十幾塊大小不一的屏幕,有的處於待機界麵,有的一排排滾動著不明意味的符號,有的仍繼續著拚湊著一些來源不明的文件。 其中最顯眼的,是兩塊位於中央核心位置的兩塊主屏幕上,竟是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男人肖像。 僅僅其中的一個稍顯稚嫩了些,但也沒有差出太多的感覺。 肖像旁排列著的細小文字,赫然寫著:實驗體,器官遭受火器重擊,生命組織崩潰,陷入自我毀滅程序……已銷毀狀態。 “唉,實驗體隻是繼承了本體的百分之一不到的活性因子,比起尋常的觀察對象,是難以超越的樣本強度,可和本體的樣本數據對比,想要達到滿意的可能性範圍值,哎……” 縮了縮露在夾克領口外的脖頸,手指在屏幕上幾番滑動,室內的溫度計猶如老態龍鐘似的,好不容易的挪了半個步調,勉強算是將溫度提升了個一度半度的樣子。 精密儀器的操縱者,除卻能夠應付各種信息流的處理,看來對於身體素質上的考教,也是一道沉重的負擔。 【神說,我是哪根筋錯位了,才會應承下人間行走的愚蠢任務。】 待機中的屏幕之一,時不時的在斷電與供電之間轉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每一次的轉換中,上述的一行話,就會浮現一次。 無分黑夜白天,小黑屋內的氛圍保持著,自被房間主人建立以後,就形成的格調:冰冷、死寂。 雙層墻體之間埋夾的管道內,輸送著不明作用的液體,從墻壁上一個個不足指甲蓋大小的洞口,經過處理後以氣化的形態,被導入這個近乎完全封閉的房間。 忽明忽暗間,某個完成了數據交換的分屏上,一閃而逝的亂碼之後,顯現出第三幅肖像。 與前兩幅不同的是,這是出現在屏幕之外活生生的人類麵孔。 咦,麵孔透出屏幕,這不科學! 與前兩幅相同的是,不僅僅麵孔毫無血色、不似人類的一片蒼白,就連麵部上的種種特征,竟是全然一致。 喪生在立交橋公路下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一個瞬間,好端端出現在幾百公裡外的另一個空間位置。 而且,聽著水友的意思,還不止一個? 難道說,實驗體…… 科技,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一枝獨秀。 既然存在一瞬間,便能與萬千個朋友夥伴分享見聞的通訊設備,那在同一個時間,不同的空間位置出現兩個,乃至多個完全相同的人。 或許,並不是多麼值得驚嘆的新鮮事兒。 秋風掃過的柏油小徑上,並非隻有落葉,幾塊視線難以分辨出具體屬於哪個部件的殘塊,輕微的晃動了幾下。 一切,除了小黑屋內的某道身影之外,沒有引起任何一位,匆匆而過的行人們的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