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某日,水勢也很大,不是人禍,是雪山融化後的積水,一路摧枯拉朽推平了山丘淺灘。 恰逢綿綿細雨,幾棵被飛禽築巢好些年的老樹,巢內誕生的幼鳥飛出了一批又一批,這一批的幾隻幼鳥眉目尚未完全睜開,卻是再也沒有睜開的機會留給它們。 老樹所在的小山丘,被兩座二三十丈的山巒隔開的另一麵。 一眾蓑衣鬥笠打扮的刀客,內三層外五層護衛著一位年輕女子匆匆趕路。 運氣不錯的是,一行人險而又險錯開了水勢的湧進方向; 運氣糟糕的是,在距離山腳村不過十幾裡外的亂石荒地處,與另一隊持續追擊的人馬迎麵撞上,刀劍斬殺下舊傷又添新傷。 戰鬥持續了沒有太久,也不會持續太久,渾身無一不是被疲憊勞累、舊傷新傷填滿的雙方,年輕女子的護衛各個像是發了瘋的以傷換傷,追擊一方的人馬沒有一點被嚇到的以同樣毫不示弱的瘋狂迎戰。 雙方戰鬥時間雖短,依舊有著眾多不得不說的慘烈。 若是一方的某人戰死,與戰死者交戰的敵方一人必定是傷勢慘重,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成果展顏一笑,就被騰出手的敵手揮手斬殺當場; 若是一方的某人在傷勢慘重的虛弱期,還能暴起斬殺了敵對方的戰力,等待著的結局,不是友人的歡呼,必定會被更多的數個敵方聯合絞殺。 一時間,水汽彌漫成霧氣徘徊的亂石荒地處,你來我往的刀劍揮舞間,形成骨肉殘肢堆砌的血色海洋。 正如戰鬥開始時的猝不及防、一觸即發,戰鬥的完結是同樣的乾凈利落、毫無拖泥帶水。 無論是否是曾經互相托付背後的同伴戰友,還能或是倚著兵刃站著、或是互相偎依站著的勝利者一方,一挑一刺,向著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重傷人員斬落。 噗呲傾瀉的血水混著淅淅瀝瀝下著雨滴,視野內看起來幾乎就是血雨澆骨、肉渣蓋地的人間地獄。 休息,那是奢侈的願望,這一行人撓著浸透了血水的發梢,揉搓幾下,也想不起上一次痛快睡飽的落腳處,是在哪裡。 年輕女子和餘下的護衛們繼續風塵仆仆的趕路,看著狼狽的模樣,根本就是被天羅地網趕殺的逃竄著。 身後留下了不願回想的一地狼藉,相信久久就在頭頂半空盤旋著的飛禽們,早已等的饑渴難耐了吧。 嘎——嘎—— 亂石穿行,枯木躍過,翻過幾座遠離水勢的山丘高地,在百丈高山的山腰處躲入灌木陰影中稍作停歇、包紮傷勢。 歇歇停停,上山下山,沿著走獸的行跡搜尋到補給水源的小溪,一路上撿拾著一切可供充饑的果實,為下一刻可能出現的意外,儲備著些許的體力。 危機或許已經解除,沒有人敢如此肯定的斷言。 年輕女子不敢,身旁從未掉以輕心的護衛們更加不敢。 …… 命運,這回事,到底是否是存在的呢? 山腳村,小池塘,一老一少,細數著過往的歲月。 一晃,便已是二十個年頭。 回憶著多年前的滄桑舊事,感受著身旁狗子隨著往事的提及,漸漸變得粗重的呼吸,老者覺得,大概世上真的存在命中注定這一說法。 不然,哪裡來的二十年來總是神采奕奕、活蹦亂跳,給自己鼓搗了許多麻煩事、偶爾也會帶來會心一笑的小家夥兒呢? 一飲一啄,皆有天定。 當年的年輕女子一行人,如果選擇沿著溪流一路北上,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老者猜不出來,也沒必要去猜,肯定是與偏西南方向的山腳村,從此沒有半點瓜葛是了。 反其道而行,即便遭到眾多護衛勸阻,仍舊選擇了逆流而上,向著西南蠻荒的十萬大山深處前進,與原本來時擦著十萬大山邊緣奔逃的路徑,大致呈不足四十度左右的夾角。 稍有不慎,再一次迎麵接戰,還有幾人可以繼續站立,完成被托付的使命—— 滿是血絲、赤紅著眸子的護衛們緊了緊手中的兵刃,摸了摸被記載著戰友們名字的銘牌,塞得鼓鼓囊囊的腰包,粗重的喘息過後,剛毅的麵龐上,一個個隻剩下視死如歸的堅定。 如果形勢大好,敵方沒有繼續派遣人馬追蹤滅殺; 如果水勢從中截斷追擊的隊伍; 如果山間兇獸成群暴走,將對方的隊伍沖垮; 如果…… …… 護衛們視死如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被護衛中間的年輕女子,從未沾染過絲毫的血腥氣,雖是一副弱女子的姿態,可要論起整個隊伍中精氣神保存最為完備的,隻有這位一人。 戰鬥,交給負責戰鬥的護衛去做。 戰鬥之外的事項,則被這位年輕女子盤算心中,待時機完全,一條接著一條的命令,從略有蒼白之感的朱唇中,一一道出。 目前最好的形勢,是敵方人手準備的並不充足,想要抽調出大批的追擊隊伍,可不是個把月時間內的調度,可以做到的。 既然無法對這處山林形成較大的包圍圈,雙方人馬在各自的行進途中擦肩而過的可能性,有,且不小。 從此,一方展翅高飛,一方空手而歸。 …… 後來呢? 狗子很想直接問向不急不緩,像是講述別人家故事一般的義父,明明在狗子的感覺中,這一行人肯定與自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狗子勉強按捺住騰騰騰近乎沸開的血流,強迫自己沉默的聽著義父的娓娓道來,心下寬慰著自己,故事肯定還有後續。 要不然,他這個半血山腳村的外來人。又是從哪裡蹦出來的呢。 陷入回憶中的義父,似乎終於是想起來不是獨自一人在小池塘邊,安逸的吹著襲襲涼風,繼續的為狗子講述著就像是昨日發生的情景。 不知該稱贊年輕女子的智謀算計,確實沒有辜負被一應護衛誓死保護,還是該說年輕女子遭逢難以計數的生死大難之後,終於迎來了幸運的轉機。 水勢、雨勢交織,山洪、滑坡、高空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