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宿雲目送身影漸漸消失在冰霧,遲遲沒有挪動腳步,寒意浸透了他,四肢被凍得麻木,即便是長冬,他也覺得這個黎明冷得不合情理。 祝宿雲心中是有不舍,但也更多的是感到開心,他尚不清楚艾瓦克人讓北束南下的緣故,隻要是往南走,便就是好的。十九年來,祝宿雲無不期盼著這一刻,能看到北束離開這裡,朝著他本該存在的方向,即使是不能再伴他左右。 這風吹來,帶走老人的輕語,拂向南方。 “往南走,別回頭......” 祝宿雲步履蹣跚地回到了唯有獸皮獸骨的營地當中。 當他走到帳篷前時,視線卻落在旁邊,衛司騎坐著寒域蒼狼迎麵過來,與艾瓦克之王的那頭相似,不過是深灰毛色,在與祝宿雲擦肩時停了下來。 “你不是一直想讓他離開這裡嗎?”衛司對祝宿雲說,“現在讓你如願了。” “是你讓他去的嗎?”祝宿雲用艾瓦克語回問道,他收回了目光,並不想看到衛司居高臨下。 “舍不得嗎?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回來了。” 祝宿雲來來回回地巡視著周邊的粗獷景象,還有那一張張透著惡意的臉,說道:“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再回到這裡,就一直留在南方。” 衛司聽後忍不住笑了,他說:“坦白說,其實我跟你想的一樣。”他兩腿一夾,座下的坐騎開始前行。 總感覺話中有話,祝宿雲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內心隱約察覺到某種潛藏的不安。 出了營地範圍,雪地變得深厚,深灰的寒域蒼狼踏進白色世界,向東邊行近,當營地完全消失在身後時,隨即轉向南方,途中穿過了一條淺流,到達一片樹林的邊際時已經差不多晌午。 高地林的六人早在這裡等候許久。 “你就是那個新上任的衛司?”拉恩兩手杵著斧柄,打探著麵前的人,臉上不屑一顧,“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嘛。” 衛司聞言笑容滿麵,拍了一下寒域蒼狼的後頸,它慢慢俯下了身子趴在雪中,衛司翻身下了坐騎,然後慢悠悠地走到了拉恩的跟前,與之對視一眼。 “提一個小建議。”衛司湊到了拉恩的耳邊,悄聲說道,“以後在逞口舌之前,先想想有沒有做好舍棄生命的準備。”說話間,一縷暗黑的氣體從他嘴裡飄了出來,然後鉆進拉恩的耳朵。 拉恩的雙眼頓時變得漆黑如墨,整個人仿佛墜入到了一片黑暗,置身於死亡的領域,如同落葉一般飄蕩其中。 衛司滿意地笑起,輕拍了一下拉恩的肩膀,轉頭向另外幾人說道:“雷牙酋長應該跟你們說了吧。” “酋長說是你有任務交於我們。”帕爾回道,眼睛卻是看著僵在原地的拉恩,“具體是什麼並沒有說。” “這個就是你們的任務。”衛司拿出一卷獸皮紙朝帕爾扔了過去,說,“任務目標、地圖、物品,全在裡麵,你們照著做就可以了。” 帕爾接過獸皮紙,捏著發現裡麵裹著有一塊長條形的硬物。 “我要是你們,就不會輕易去打開那根黑管。”衛司小聲提醒道,回寒域蒼狼的身旁重新騎了上去,微笑著說,“你們得加快腳步了,旅途愉快。”他拍了拍身下的坐騎,調轉狼首,離開了樹林。 當衛司的身影遠去,拉恩才開始艱難地大口喘氣,一副驚魂未定的麵孔。 “你沒事吧?” 拉恩搖了搖頭,現在還有些殘存的畏懼感,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 “這個衛司你們有誰了解?”拉恩向其餘五人詢問道。 眾人交換著目光,對其都並不知悉,拉恩遠眺衛司離去的方位,遲遲不肯收回目光。 “他跟我們不一樣。” 日日夜夜,跋涉不止,南下的第十個夜晚。 風從後方狂野吹來,直直沖擊著遠處的石墻,卷起氣流不斷,引得墻上的千堆焰火搖曳閃爍。 “這就是老師說的......長墻‘冰龍’嗎?”北束緊貼樹乾,癡癡地望著前方。 灰色的花崗巖石磚嚴絲合縫,堆砌成高墻,於大萬山脈的荒蕪山嶺裡蜿蜒,婉若遊龍,長墻的壯觀無可否認,北束從未能想象到,僅僅是石頭,竟然能堆得如此宏偉雄壯。 夜幕下,長墻綴著萬千火點,宛是一柄燒著火的灰巖彎刀劈在了暝暗的山嶺。 北束沉淪於自身的渺小,難以自拔。即便是再高大的艾瓦克人,來到這裡也與長墻有著天淵之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宛若螻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早點看到長墻以南的景象,聽老師說南方有數不盡的城鎮,最大的都城甚至有超過一百萬人,想看到那些金碧輝煌的“房子”,雖然他不知道所謂的“房子”具體是長什麼樣。 北束打開地圖,在周邊尋找了一圈後,來到了地圖上標記的地點,找到黑巖旁的那顆大樹,他蹲下身子開始在厚厚的積葉當中摸索著什麼。沒一會兒就在下麵摸到了一張硬硬的木板,他抬起木板邊側,隨著枯葉散落,一個洞口顯現了出來。 他不假思索,縱身跳進了地洞,木板迅速落下,轉眼便被四周的積葉覆蓋,不露痕跡。 地洞內伸手不見五指,除了漆黑別無所有。 北束慢慢凝聚靈力,散著寒意,黯淡的冰藍色白光從手中亮起,依稀能看到墻壁的輪廓。這條地洞大致有三米高,兩米寬,望向前方,仍然是無比黑暗。 憑借著手中的弱光,沿著地洞走了一路。他自己都不清楚走了有多久,有多遠。 當他走出這條地洞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依舊是在山嶺當中,但長墻已在身後。 “南方......” 北束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就是南方的氣味嗎?聞起來雖然沒有什麼差異,但心裡總感覺是有些不一樣。不作休整,北束往南繼續前行。 不知的是,就在他前腳剛走片刻,洞口的周圍就竄出了幾個身影。 “就是他了。” 北束怎麼也沒想到,當他穿越長墻之後,在南方最早碰上的會是一群艾瓦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