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相遇樓梯拐角處 晚自習結束,教室裡零零星星隻有幾個人在,我走出教室,不料在樓梯口碰見了白陽,我們倆相視一笑,肩並肩下樓梯。我將兩手插進上衣的衣兜,他大衣的門襟敞開著,我能感受到從他胸膛散發來的暖意,他打破沉默,問“今天中午你去看籃球賽了麼?”“嗯”我點了點頭,“那我怎麼沒見到你?”我的心不由一震,他在球場上,怎麼還有心思尋找我?我低著頭笑了下,說“看了一會兒,就回教室了。” 他住在校外,臨分道時,他囑咐我,說“晚上注意著點兒,別著涼了,這天氣還不見暖和。”我“噢”應了聲,我仿若能感受到背後他看著我的目光,直到樓角擋住他的視線。 上次也是在樓梯口遇見他,我主動問,“你每天都回去得很晚?”“九點半左右吧,”“我見你早晨跑操時經常遲到?”話一出口,我又有點後悔,感到心有些發慌,臉很燙。白陽笑了下,沒再說話,接著他咳嗽了聲,那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感冒,可我還是脫口而出,問“你感冒了麼?”“沒有--” 我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路燈那昏黃的燈光裡,心中有說不出的惆悵。我有許多話想對他講,可一旦碰麵,卻隻會說三言兩語。 我唱著《星語心願》,認為這是他和我的歌,即使他聽不見我的歌聲。夜裡我夢見了白陽,我在街上賣自己手繪的風箏,春風不時撩起我的發梢,“這風箏真漂亮!”我沒有停下手中的畫筆,他提高聲音,說“我全包了!”我抬眼一看,是白陽!白陽的眼睛笑瞇成一道線。兩人四目相對,我沒有說話,白陽隻顧著笑,我的眼眶裡浸滿淚水,一串串滑落臉龐,白陽趕緊伸手替我擦拭眼淚,他皺起眉頭,安慰我說,“我這不是在你麵前麼?”我破涕為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賣風箏......” 我好多天沒有再見過白陽。白陽高一下學期退學去打工,不過最終他選擇了重返校園,這也許是他較之於其他人,更加勤奮學習的原因吧。 一次飯後,我踏著臺階正準備走上樓,教室在三樓,我聽見白陽在拐角處正和一個女生聊天,我趕忙退了回來,換作從另一側的樓梯上樓。楊帆問我,“你為什麼不從這邊走?”“那樣會很難堪,”“為什麼?”“畢業後再跟你說。” 十六.腳下的這片土地 母親正在院子裡拍打身上的棉絮,看到我和哥哥,母親鎖緊的眉頭舒展開來,她笑嗬嗬地圍上圍裙,走進廚房忙碌起來。父親在幫鄉親蓋房頂,我一走進胡同,就聽見父親高聲問劉一鳴,“小寶小娜回來了麼?” 父親一進門,就拖著長音喊,“小娜--來了麼--”我正在廚房幫母親燒鍋,以同樣的長音回答,“來--啦--”父親邊用毛巾擦濕淋淋的手,邊走進廚房,我說,“辛苦啦,老劉同誌,”母親在一旁笑著糾正,“應該叫爸爸,”父親笑著說,“叫啥都行,學習進步了嗎?”我的聲音頓時變得很小,“進步了,”父親離開廚房,去忙別的事情了。 我在打籃球時,鞋幫處裂了好大一道口子,父親並沒有責備我,可我心裡過意不去,這是我唯一的一雙運動鞋,父親要給我再買一雙,說這樣倒替著穿,鞋會更耐穿一些。我隻有一條褲子,脫下就沒有可換洗的,在學校兩周下來,褲子上汙跡斑斑,父親說下周就可能要領工資了,待領了工資,就去學校找我,帶著我去買條褲子,我絕口說不要,其實,有雙運動鞋,有條可以長到腳踝的褲子(我個子太高,隻有一條褲子合身,其餘的都離地麵一大截),是我夢寐以求的事,但一雙五十塊錢的運動鞋於父母親而言,是一個月的生活開銷,我執意不讓父親花錢,因為我看到母親的嘴邊都起了水泡,平日裡,父親和母親太過於節省,頓頓吃鹹菜,沒有油水。 我騎自行車剛從姥姥家回來,還未來得及啃口蘋果,哥哥就拉著我同他一塊兒下地乾活,我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好久沒有和哥哥在一起了,再者,看看春風裡的田野也莫不是件美事兒。 在路上,哥哥講他和同學之間的趣事兒,他講仝生打工回來了,他去找仝生,劉大溫--初中時他們三個同鋪,聽說他倆在,夜裡便從家逃了出來,他父母管他管得嚴,不準出家門,隻能在家學習。他們三個重聚到一起,喝起了“難得糊塗”,哥哥說這是他頭次喝這種酒,以前也從沒聽說過這個酒名,他見包裝精致,便將這空酒瓶占為已有。哥哥和大溫商量,就算不把仝生灌醉也要把他灌暈乎,哥哥說仝生最後喝得臉通紅,哥哥講自己逃酒的辦法--把酒含在嘴裡,再趁仝生和大溫不注意,把酒吐到茶杯裡,當他含酒在嘴裡時,仝生和大溫沖著他笑,他跟著抿著嘴笑,時間稍長了些,舌尖被酒給辣得夠嗆。 很久沒有聽哥哥談笑風生,不知不覺走到了地頭兒。我倆需要將地頭上的土,運到田裡去,去補田埂上的缺口,以免澆地時水越出田埂,我負責撐住袋口,哥哥手持鐵鍁,負責裝土,卸土,我倆忙碌著,麥苗隨風起伏,如綠色的海。哥哥說這回他真領略到了“愚公”這個傻老頭的苦,明明很重的一袋土,倒在缺口那,卻一點也不起眼。哥哥說上次在夜裡和父親澆地時,水從田埂的缺口淌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踩了一腳又一腳的,鞋子全濕透了,雖說天氣不算冷,可夜裡氣溫低。總算忙活完了,哥哥拍拍手上的土,說“這下放心了,咱大就不用洗冷水腳了。” 太陽已落山,西邊的天空泛著微弱的紅光,哥哥望著磚窯廠裡的高土堆,問我“咱爬到高土堆上去看看啵?”我滿心歡喜地點點頭,飛快地奔向土堆,我都爬到了半截兒,還不見哥哥的身影,原來他在挪路邊的自行車,免得妨礙拖拉機過路。我終於爬上坡頂,登高望遠,視線開闊,隻是臨近傍晚,四周已暗淡下來,遠處被田野裡升起的霧氣遮掩住,但這絲毫不影響我觀賞風景的興致,這時,哥哥也爬了上來,不料我腳下的黃土塊一鬆動,“哎吆”我應聲重重地跌進沙堆,看著我的狼狽相,哥哥笑個不停,我倒在沙堆裡也跟著笑。我不願爬起來,希望這一刻能慢點溜走,盡管沙土冰涼,還弄臟衣服。哥哥把手插進褲兜,迎著風望向遠處,哥哥轉過身來,問我“咱回去吧?”盡管我對此刻充滿留戀,仍點了點頭。 小時候,我總愛爬上梯子,坐在最上麵,看胡同裡過往的人們,看鄰居家的小孩在胡同裡跳皮筋,待爬上房頂,還可以看見縷縷炊煙。我喜歡田野,開學的那天早晨,我早早起床,奔向田地,向東邊冉冉升起的朝陽許下夢想;冬日裡一場大雪過後,雖北風凜冽,我多圍上一條圍巾,也要到村莊後白茫茫的大地上走上一走;周天的午後,我去河邊尋找春天的蹤跡,在河岸上劃下--我是大自然的女兒,河水漲高,泥沙也該將那些泥痕給抹平了吧。
第八章星語心願(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