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徙商戶檜(1 / 1)

張充案 陸亦佳 4277 字 2024-03-15

陳崇思忖片刻後,昂首答道:“微臣舉薦四人,還請陛下定奪!首位乃禦史臺中大夫孔仁,此人剛用果斷,識見宏遠,查微見著,可為右司命。次位乃原作士府命士郭弘,此人精通仵作之道,擅刑獄之事。第三位乃司隸校尉府命士何並,悉案牘術,查微知著;第四位乃建武男竇融之弟竇友,明察秋毫,斷案如神!”   新朝建立後,王莽將官名、地名皆作了改動。大理改為作士、少府改為共工、太常改為秩宗、大鴻臚改為典樂、羲和改為納言、光祿勛改為司中、太仆改為太禦、衛尉改為太尉、執金吾改為奮武、中尉改為軍正,又設大贅管軍器調度,其中司中、太禦、太尉、奮武、軍正、大贅,被稱為六監;又設三孤卿:司允、司直、司若,作士等官與三孤卿,合稱九卿。九卿各置大夫三人,各大夫置元士三人,共八十一人,官秩自下而上分為九等:庶士、下士、中士、命士、元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卿。   王莽聞言,思忖著陳崇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相信他的公正嚴格,他舉薦之人可以勝任,便道:“準奏!不過,予薦一人可助你辦案,原繡衣都尉王熙,此人曾擔任征西海郡的監軍使,恪守職責,剛正不阿!“   陳崇再次謝恩道:”陛下聖明,王熙將軍剿滅趙明、霍鴻有大功,微臣有他們鼎力相助之,此案定能告破!”   “那馳道上高喊‘九月必殺予’的碧一案,也由愛卿一並查察,盡快破案!”王莽臉上並沒有喜色,反而浮現出幾分憂慮,意味深長地說道:“予一直有種預感,或許這隻是一個開始!”   距離河陰五百裡以外的滿夷穀,一個人正背著一個藍格的包裹在崎嶇的穀底緩慢地走著。此人身材中等,甚至還有些佝僂,皮膚黝黑又粗糙。他的頭上戴著一個鬥笠,這東西幾乎不廢什麼錢,既能遮住沙塵,又能擋雨,腰間掛著一個竹葫蘆,裡麵盛滿了水,隨著晃動發出“哐嘡哐嘡”的水聲。他的粗布衣裳上滿是粗布和補丁,在北方的冬季顯得有些單薄。他拄著防狼用的尖木棍一步步朝著穀口走去。此時從他身後傳來一陣車輪碾地的聲響,一輛由兩匹騾子拉著的大車從他身邊駛過,掀起陣陣沙塵。   他沖車夫揮了揮手,車夫拉緊韁繩勒住騾子,側過頭來對他喊道:“有什麼事嗎?   “這位兄長能否捎我一段路嗎?”他走到車邊拘謹地問道。   “可以!你要去哪裡呢?”那位車夫豪爽地答道。   “給我送到河陰吧!謝謝了!”這個人一口冀北的口音,聽起來似乎來自中山國那邊過來的。   “不成!我是去五原縣送羊肉的,我隻能將你送到那裡,不過從那裡到河陰也不遠,不到一百裡地的光景!”車夫說完,挪了挪屁股,將這個人拽上車,然後一甩鞭子,兩匹騾子拉的大車繼續朝前跑去。無論什麼時代,運貨的車夫都是最為健談的,這個車夫也不例外。   甫一開車,車夫就滔滔不絕地聊了起來:“我叫宗則,是人。我們家原是潁川郡的,為了躲避(翟義叛亂)戰亂,才搬來此地。我沒去過冀北,不知你們那裡與潁川比怎麼樣。唉,對了,你叫什麼?”   “哦!我姓申,叫申檜。”路人回答地有點拘謹,可能是長途跋涉的疲勞所致。   “瞧你這身模樣,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車夫問道。   “我是從義渠縣來的!”路人疲憊地說著。   聽到這個名字,車夫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隔了好一會兒,才用憐憫的語氣道:“看出來了,你是個落商戶。”   義渠位於五原縣七百裡的黃河上遊,距離河東不遠。那裡離常安不遠,又毗鄰草原,成了漢人與西域、匈奴人互商的區域之一,因此頗得商人們的青睞。不光是商賈,就連一些平民也都去那裡販賣貨物,不過那裡的治安不是太好,常常會被遭遇搶劫之類的事情,所以一些小商販因此血本無歸,隻能不名一文地返鄉,這樣的人被稱為“徙商戶”。這個叫申檜的人從義渠回來,顯然就是一名“徙商戶”。   “這年頭,做什麼都不容易啊!”宗則隨手從車邊扯下一片葉子含在嘴裡,續道,“我二個兄弟都去雲中當兵去了,我呢,則做些小買賣,跑跑貨。家裡隻剩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母親,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   “是啊……”申檜將自己的藍布包裹緊了緊,敷衍著。   車子到達五原縣是在是在黃昏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官道在離五原縣十裡處被一座關隘所截斷,每一個過往的人都必須要在這個關隘查驗後才能進入五原郡。這會兒已經快要關門了,急於下崗換班的士卒對這麼晚還出現的兩個人沒什麼好脾氣。守關士卒將長矛橫過來架在關隘兩側的木角上,對著申檜和宗則喝道:“你們這輛車,停下來檢查!”   宗則忙不迭地將騾車停下來,將車閘拉住,從懷裡掏出本裡鄉長頒發的名刺符交給士卒,這一小塊帛上麵寫著他的名字、大致相貌、籍貫、戶口種類,還有鄉長的印鑒。士卒查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破綻,抬頭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申檜,問道:“你們是一起來的嗎?”   “不是!他是半路搭我的車去河陰的人,我們也是今天才認識的!”車夫好心地沒提申檜是徙商戶的事,怕會給他帶來麻煩。   士卒聽了宗則的話,走到申檜的麵前,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大聲喝道:“喂!你的名刺?”   申檜從懷裡摸出一張鄒巴巴的名刺遞給士卒,名刺表明他來自中山國。士卒疑惑地問道:“你是中山人,為什麼要來五原郡?”   申檜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是個徙商戶,現在身家全賠進去了,我隻好去投奔我在五原的兄弟!”   士卒聞言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讓他站好,雙手伸開,然後開始搜身。申檜的包裹裡隻有一些舊衣裳、乾糧、一頂風帳和一把柴刀。士卒檢查了一下他的全身,除了幾個泥丸外,再也沒有找到什麼東西。心有不甘的士卒拿去他腰間的竹葫蘆,打卡葫蘆蓋子,晃了晃,一股水聲傳了出來。這時候,從關隘裡走出兩名士卒,他們沖著他喊道:“三狗子,你乾嘛呢?趕緊下崗,咱們喝酒去,今天老李家裡捎來了兩壇好酒。”   “來了來了!”那士卒才悻悻站起身來,把名刺還給申檜,將長矛豎起來,催促他們兩人快過去。兩人千恩萬謝,趕著車通過了關隘,在他們身後沉重漆黑的兩扇關門“轟”的一聲關上了。   又走出十裡地,離黃河不遠了,宗則將馬車停住,對申檜道:“兄弟,我就隻能把你送到這裡了,我要連夜向西回朔方去了,你多多保重吧!”   “你也多保重!”申檜感謝道。   宗則呼哨一聲,駕著馬車很快消失在夜色裡。申檜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後,忽然挺直了脊梁,像一個正常的人那樣站立著。他迅速跑到路旁的一片樹叢裡蹲下來,打開包裹裡的柴刀取出來,卸掉刀柄,裡麵暗藏著是一個帶有古怪鋸齒狀的小鐵片,一張新的名刺,一道花紋奇特的黃紙符,緊接著,申檜又拿出竹葫蘆,用指甲將竹葫蘆底部的青漆刮掉,輕輕一扭,整個竹葫蘆的底部被完全卸了下來,竹葫蘆的底部藏著一種特殊的液體,他將這種液體塗在手掌上搓了搓,隨後塗抹在臉上,很快他的黝黑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白凈的臉龐。   申檜站起身來,把包裹打開來,取出裡麵的舊衣裳,撕開青麻布外襯,在衣裳的襯裡隱藏著的是另一件短袖絲衫,而在風帳裡他又找到一條大口徑的闊褲、一條布巾、一條牛皮腰帶。他穿好了衣裳,又將名刺與黃紙符揣在懷裡,然後將剩下的衣裳聚攏在一起,用火鐮點著火,統統燒掉。處理乾凈後,“申檜”朝著五原縣走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他來到五原縣時,城門已經完全關閉了,他隻好在城下的驛館過夜。驛館的老卒問他:“客人是從哪裡來的啊?”   他回答道:“我是從上黨來的,我叫塗檜!”   “申檜”微笑著答道,這時他已完全操著一口上黨口音了。   二日後,在通往河陰的渡口上,排滿了大批的車隊,每輛大車都有六匹馬牽引著,將軍們穿著華麗的服飾,背負敝鳥鳥之毛,將軍們持節,主帥持這幢。不消說,正是五威將王駿、右帥陳饒,他們離開左犁汗王之後,取道五原郡南下,卻被黃河給擋住了去路,正在此等待渡船過河,西北風正呼呼地吹著,冷颼颼的,眾人心說要是有一壺熱酒喝該多好啊。等了大半個時辰,隻見河裡遠遠漂來三隻貨船,王駿派將士大喊著過河,三隻貨船才慢慢靠向岸邊,等貨船停穩,王駿他們與船工商量好擺渡過河的費用後,三隻貨船才將他們分成三趟運過河去。   在第二趟往返的船隻上,右賢王輿也在船上,他正走出船艙來透透氣,此時一個浪湧來,貨船在河裡顛簸了下,輿沒有抓穩,人隨著船一個趔趄,往前沖去,突然旁邊一名船工模樣的人上前扶了他一把,輿看向來人,此人臉上擦著些炭粉,一臉黑黝黝的模樣,感覺有些麵熟,可他感覺到自己手裡多了一樣東西,用手一捏感覺一個銅管,他抬眼看向那船工,細看之下,此人像是屬下的中行檜,他怎麼會在此處呢?正欲張嘴,卻見那船工給了他一個眼神,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他像是怕掉了一樣,趕緊將手裡的銅管捏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