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看在如月的麵子上？我講話不精彩嗎？”青山舉手問道，手舉得特別緩慢又特別堅定，看他表情也很認真，實在不像裝的。 　　楊楦玟：“……” 　　別說楊楦玟了，我們剩下仨都挺無語的。問題問出的那一刻，我感覺原本搖搖晃晃的燭光都被尬得頓住了三秒。青山這是人格分裂嗎怎麼和之前那個能說會道的帥哥完全不是一個樣。雖說是才和他認識了一天多吧，但這，相處的時候也沒發現這家夥有自戀傾向啊。哪冒出來的毛病？剛和楊楦玟學的？那你說你學啥不好學這破東西。 　　一陣細小的笑聲從她們那邊傳來，我借著那點昏黃的光，發現如月和楊楦玟兩個人都在小聲地笑。如月倒還收斂些，楊楦玟後麵直接跟擺爛一樣笑個不停。 　　“青山啊，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哦，她倆是朋友，咱們是外族人，如果沒有如月的介紹，咱連見人家的機會都沒有。”我抿嘴，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妄想”能緩解一下現在“歡聲笑語”的氣氛，也不知道我這替人尷尬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治好。 　　“我和如月認識的時間比你們認識的時間早多了。這次想參加授神祭其中一個原因，也是給如月捧個場。先前好幾年都沒什麼結果，今年都是她最後一年當寨主了，總得讓她在任期間選出過一次言婆來吧。不然別人覺得是她的責任該怎麼辦，雖然也不一定會這麼想，但就怕個萬一。”楊楦玟笑著說道。她笑得燦爛，語氣卻輕描淡寫，仿佛不是她要競選言婆，而是她回到自己該去的位置上。 　　她看上去真的好自信。 　　很怪的一點是，如果是其他人在這種會出人命的事情上表現出如此的百分百自信，我會覺得他荒唐可笑，就和我在計劃實施前一樣覺得自己當時不知天高地厚。有自信是件好事，可在人名的事情上自信，我打心眼裡看不起他。但楊楦玟這樣做，我反而並沒有任何想要嘲笑她的意思，甚至在心底某個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角落，認為她是對的，她就該是言婆，別人都不如她合適。 　　換句話說，楊楦玟這個人身上似乎有某種氣場，還是讓人無法反駁的奇異氣場，無論她說什麼或者做什麼。哪怕聽著再荒唐，一想到是她，就會合理很多。 　　我不禁對她生出了幾分好奇，也連同著對如月的那份。從開始認識到現在，如月的確跟我們講了許多東西，又是說寨主又說蠱啊什麼的，可關於她自己實際上可以算是幾乎隻字未提。當然不是說青山和枕河我就已經十分了解，我們在互相自我介紹的時候也沒說什麼，但既然眼下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借此先知道一點如月的過去，不過分吧。 　　“看來您和如月關係很好。”我順著她的話接道，試圖用個聽上去目的性不那麼強的句子讓楊楦玟自己說下去。 　　我承認對別人的故事太過好奇大概可能也許不太好，不過既然大家相識一場，又一起經歷了四九蠱這種事，之後還要一起參與授神祭。按理說一同經歷過這類“大事”的人，未來很大的概率會成為好朋友，而朋友呢，以後一起聊天的時候肯定也會自己說起自己的故事，早說晚說都要說，那為什麼不借此機會先知道點呢？ 　　就和那個，需要會員的電視劇先讓你免費看兩集是一個道理。 　　“得了，你也別您您您的叫了，正常喊名字就行，我有那麼嚇人讓你客氣成這樣嗎。”楊楦玟擺手，讓我們都別那麼拘束，這個架勢，若不是已經是個放蠱人了，下年寨主選舉不提名她很難收場。 　　聽她這話，我心道這人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那豈止是嚇人，她自己是不知道她整個人往那兒一站，周圍空氣重得能壓死多少人。好有領袖氣質的女人，我得離遠點，免得哪天她給我弄死。不過我並沒有說出來，隻是點頭，先把人情緒哄上去了再說。 　　“想知道我和如月的故事啊？”她笑瞇瞇地托著腮，活像隻在盤算著要怎麼使壞的狐貍，怎麼瞧怎麼不舒服。 　　偏偏我還得順著她點：“主要是你，主要是你。” 　　才怪。 　　楊楦玟並沒有吹噓自己和如月認識了多久，隻是簡單說了下如月並不是一開始就在這個村子裡的。她要比如月早一段時間接觸這個村子，可以說是土著，平時以釀藥酒為業，據說她釀出來的藥酒品質極佳，在整個寨子乃至外地都很出名。 　　當初楊楦玟在一次配置藥酒是發現原本需要的一味藥在培育過程中出了問題，不能用了，但時間又緊，重新培育自然是不太可能，她便準備外出進山采藥。然而山裡本來就多野獸毒物之類的東西，更不用說這還是在苗寨的山裡，碰到毒物更是家常便飯。楊楦玟大概運氣不是很好，在找藥的過程中一個沒留意被山裡的蝮蛇群盯上了，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錯過了逃脫的最佳時機。就在她即將要被蛇咬到的時候，如月不知道從哪裡閃了出來，以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將她撞到了一邊，同時朝著那邊的蛇十分精準地丟了塊小有分量的石頭，把其中一條倒黴鬼壓在了下麵，其它幾條都被驚得四散逃開。 　　然後她倆就這麼認識了。 　　故事結束得真的很猝不及防，聽楊楦玟開頭描繪的那樣，我還以為她光是初遇就要講個把小時起步，結果這就沒了？先不說別的，就單是拿石頭精準砸蛇這件事，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整個故事聽著真的很敷衍。我懷疑楊楦玟拿我們當傻子騙，我還有證據。 　　“如月當時的樣子可英勇了呢。”楊楦玟拽著自己的衣服袖子，做出一副扭捏羞澀的神態，“不愧是寨主。” 　　這故事你自己信嗎？反正我不信。 　　果然，她講完之後自己都沒憋住笑變了調：“逗你們玩呢，既然要和你們合作，我得先測試一下你們的智商夠不夠格，現在看著倒是沒多大問題。至於我倆真實見麵的故事，很復雜，這個等我有空你們再來我這兒我講給你們聽，這兩天我要忙授神祭。如果實在我沒空，如月也會講給你們聽的。當然我覺得最好由她講給你們聽，有些東西可能她說出來更有信服力。畢竟我也不太喜歡正經對吧。” 　　我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畫餅還是在畫餅。總之這個人相當古怪，跟她走太近我會相當不幸，我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不過如月會的蠱都是我教的，可惜她隻學不用，明明我的方法可是一流的，她又在學東西上屬於難得的天才。要不是她不肯用，授神祭也不至於淪落到好幾年選不出言婆的光景，說不定她還能連任呢。我還以為如月當寨主這幾年那些人能長點心，結果還是老樣子，什麼都不會，一群沒用的東西。”楊楦玟冷哼了一聲。 　　她怎麼把下蠱和授神祭失敗死人這種事說得這麼輕鬆又鬧著玩，這個女人果然是怪物吧。 　　等等？如月的蠱都是楊楦玟教的？在她跟我說的話裡，是這樣的嗎？ 　　“如月，你不是說，教你蠱術的是個阿婆嗎？”我看著如月。 　　楊楦玟臉上的笑驟然消失。 　　“你跟她們說我是阿婆？”她佯怒道，說著就要去扯如月的臉，“如月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見過這麼年輕漂亮的阿婆嗎？” 　　“你教我的時候真的很像啊。”如月忙躲過去，隻有裝無辜的手指對得穩如泰山。 　　楊楦玟瞬間切換了苗族開始嘰裡呱啦輸出。 　　“要不你們幾個先聊著，我先回去了。”從一開始就沒說過話的枕河忽然開口，“既然主要任務都完成了，沒別的什麼正事，我還要回去忙，而且我也沒什麼興趣聽你們閑聊。”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他。 　　“當然，當然可以。”楊楦玟表現出一絲過於誇張的驚愕，又看了下時間，“呀，居然聊了這麼久了！那就這樣，你們都可以先回去，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我的祭品馬上成型，不算今天的第三天你們可以過來看我釀酒。不過我更願稱之為，‘調酒’。能看我調酒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哦。”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在燭光下那副表情更加猙獰。 　　出了門，我們四個人一路上難得都沉默了。如月和枕河本來就不是那種話很多的人，我又被楊楦玟的事情所困擾著也顧不上什麼閑聊，隻剩下青山一人。他肯定不會讓話掉到地上，但我們都沒有話說，總不能他對著自己講起來，那真就瘋了。 　　楊楦玟整個人實在是太怪了，無論是從長相氣質，還是在家的生活習慣，都透露出一種不尋常的氣息。找書苑 wwｗ．ｚhaosｈuｙuａn．coｍ 　　主要是，她家的太師椅居然正對著門。 　　當初我在查找資料寫民俗相關論文的時候，偶然看到了一篇關於風水的文章。我也不知道這個大數據怎麼安排的，民俗學不怎麼講風水，卻讓我刷到這個。總之我點了進去，其中一條就是說太師椅不能正對門，否則會犯沖。 　　現在看，楊楦玟這個情況，要麼就是她命太硬沖不垮她，要麼就是早就被沖垮了，就剩一點點東西吊著，才導致她現在看上去這麼詭異。她和如月都屬於很白的那一類，可如月白得很健康，楊楦玟就有點……像屍體，沒有魂，隻有皮囊。但為什麼好像真的隻有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如月和楊楦玟相處那麼久，肯定沒什麼，說不準早就習慣了，那青山和枕河呢？他倆可沒這基礎，怎麼好像也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我本來想直接開口問枕河他們，但考慮到楊楦玟和如月的關係，若是直接開口問，被她聽到未免太過於冒犯。因此我悄悄瞥了一眼如月，隨後摸出手機給枕河發了條消息：“剛才見楊楦玟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覺得氣氛很詭異？” 　　為什麼選枕河呢，因為我怕青山收到消息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回復而是轉頭問我一句“你就擱我旁邊發什麼消息”。有了之前他問楊楦玟的經驗，這事兒他可能真乾得出來。盡管枕河脾氣臭得很，但人還是靠譜。 　　然後我看到枕河什麼反應都沒有，手機就沒有要從口袋裡拿出來的意思。 　　靠，失策了，這家夥手機居然靜音，連震動都沒有。靠譜個屁，我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