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熵君的委托(1 / 2)

來自星淵 深度緋紅 12885 字 2024-03-17

最新網址: 粒子加速器發動,已經過去了20分鐘。

地堡中的一眾霜鍍官僚們無比緊張,人們屏住呼吸,靜靜等待著消息。

由於高能粒子帶來的乾擾,地下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清楚,畢竟以他們製造的那個小黑洞,多少有點自賣自誇的意思,充其量隻能算個高質量聚合體。

熵君是否滅亡,他們還不清楚,霜鍍的電子作戰係統已經故障,全境非軍工設施一律停電關閉。

但還好,霜鍍擁有世界上最優秀的情報機關。

沒有電子辦公,法則三的特務們便通過蒸汽管道,將紙質情報送到高層決策者手裡,到了此刻,也沒有人嫌棄條件艱苦,每一位將軍用鉛筆和尺子在戰線上來回勾畫,沒有AI輔助,就用兵棋推演,得出結果再由法則三傳達命令到前線附近,再用短距離無線電通知。

如果浪漫一點的話,這種艱苦條件下奮鬥的聖愚也許會創造了不起的奇跡。

但這是現實。

現實是,從現在開始,霜鍍高層失去了對戰場的知情權,原本盡在掌握的技術官僚們,此刻變得手足無措,連基本的辦公都無法實行。

他們這才意識到,霜鍍與科技之間,並不是單純的使用者與工具的關係,而是信徒與神靈、奴隸與奴隸主的關係。

一旦失去了科技,那麼霜鍍將徹底走向毀滅。

但即便如此,戴維林依舊不動如山,他手邊擺著計算器,對著人工整理出來的表格進行分析,通過殺傷數據、敵人的前進速度,判斷出來熵滅使徒的攻勢和目標,並針對性進行調整。

對於前線的交戰方來說,感受是劇烈變化的。

霜鍍的士兵先是感覺到炮兵的精準度大大下降,但很快,輕步兵和裝甲部隊被充分調動了起來,他們主動讓出了部分據點,然後趁對方進駐時進行合圍,不斷地形成一個個小型的口袋。

而裝甲部隊的戰術則像是旋轉木馬一般,他們轉著圈子對一個目標連續開火,在保證機動性的同時,維持了火力壓製。

如果說這些還算正常,那麼接下來的操作,讓熵滅使徒的將領都感到了茫然。

白獅遊騎兵,霜鍍最精銳的特種部隊,他們由輕型機動裝甲和輕步兵組成,在這場豐饒平原決戰中,由戴維林親自調動。

在總統的遠程指揮下,白獅遊騎兵完全化身成了一條靈巧的水蛇,不斷地在熵滅使徒內部進行挑釁,引起部分主力追擊後,並沒有立刻撤退,而是尋找了一個薄弱點,直接殺入對方的縫隙中,打亂敵人的陣腳,從邊緣突出部逃脫。

這還沒完,白獅遊騎兵們隨後繞了一圈,來到敵方的後部,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議的背刺,不等對方反應過來,立刻又延著國境線離開豐饒村,從外界地周遭,借助天災風暴的掩護,來到了熵滅使徒的側翼,進行了大量爆破和刺殺任務。

他們的騷擾和穿插如同穿針引線,戴維林用紙筆指揮著千裡之外的一小股部隊,將熵滅使徒的實力不斷地分化。如果他們要一口氣大規模掃蕩掉遊騎兵,那麼遊騎兵們會立刻化整為零,散入茫茫外界地中。

這裡是他們的土地,祖國的山河庇護著守衛疆土的勇士。

但這樣的戰鬥,並不是人類可以掌控的。

嘀嗒、嘀嗒——

戴維林口鼻間溢出鮮血,他的眼皮子不斷地打架。

‘太疲憊了嗎?’

從戰爭開始,這位年近九十歲的老人就在不斷地勞心費力,徹夜難眠,熬了好幾個通宵。

蔚藍星並不是星際文明,戴維林也不過隻是個貝塔階(2)的水平,盡管壽命還不錯,但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下,他的生命正不斷地走向毀滅。

‘還不能死……打完這場仗,等士兵回家了再說。’

戴維林調侃著自己,試圖讓自己努力清醒過來,但疲憊如同山呼海嘯,他無力阻擋。

‘再堅持一下,前線需要我……’

盡管他努力地想要捏住自己人中,防止自己昏迷,但人力終究無可奈何。

他開始難以看到桌麵上的文件,接著是聽力大幅下降,即便秘書不斷地朝他吶喊,在他聽來像是蚊子飛舞的噪音。

“莎莉娜將軍、莎莉娜將軍……”

忽然間,手臂開始發麻,如同無數根鋼針紮在血肉裡,可他卻無法感受到流血和刺痛感,身體極為沉重。旁邊貼在他耳邊講話,他分明的聽得真切,卻無法理解這些字母組合起來的含義。

戴維林五指緊緊扣住,指甲刺進血肉,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過來,他不管周圍的環境如何,隻顧喊出一句話:

“調82裝甲師過海支援正旭!”

腦海中緊繃的弦,斷了。

戴維林手中的鉛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嘴角歪斜,昏迷了過去。

“醫生!”助理大聲喊道:“快來人!總統閣下中風了!”

中風,正規叫法是腦卒中,是腦部血管突然破裂,或因血管阻塞導致血液不能流入大腦而引起腦組織損傷的疾病,相比於心臟猝死,卒中更加痛苦,一旦發生,即便救回來也有大概率會落下殘疾。

戴維林本身是一名貝塔階的【靈媒】,按理說,他的精神力遠超過尋常人,是最不可能出現中風的人群之一。

由於要接觸遊魂野鬼,跟死人溝通,【靈媒】是不能更換義體的,一個是會影響靈力輸出,另一個也是為了避免對死者不敬——死者看不到活人的義體部分,全身更換義體,在亡靈鬼魂眼中就好像一個個活死人一樣可怕。

即便如此,高強度的工作和對自己極為苛刻的要求,把戴維林逼成了高血壓。

前腳他們把戴維林送進ICU,醫師後腳就對著助理、國防部長等人苛責大罵起來:

“你們在乾什麼?資本家壓榨工人都沒有你們壓榨他來得兇狠,他已經五天沒有睡覺了,一直在高強度腦力勞動,你們想謀害總統嗎?他都快九十了,你們這群廢物點心,還要靠一個九十歲的老爺子主持大局,丟不丟人啊?”

霜鍍官僚們麵上十分尷尬,低著頭不敢說話。

——由於霜鍍的新製度,這麼多年來,霜鍍高度推崇技術官僚,但這樣的代價就是缺少精通管理國家大事和外交手段的精英官僚。

因為,如今霜鍍這個國家,實際上並沒有精英這個階層,平民和工人對參政毫無興趣,有這時間不如多挖兩塊煤,當總統有我九級精礦工人賺得多嗎?

直到戴維林上了手術臺,官僚們才意識到,他們一直以來過於依賴戴維林的領導,以至於忽略了一點:戴維林隻是個凡人。

總統閣下平生沒有多少愛好,除了學習讀書,就是在帶兵打仗,軍營行伍,煙酒是必備本事,戴維林信教,虔誠不喝酒,紓解壓力的方式就隻剩下了抽煙,而他也隻喜歡抽霜鍍國產的‘羅曼蒂斯’香煙。

他的孩子幾乎死光了,妻子和父母很早也去世了,對財產沒有任何興趣,也沒有動力去挖掘財富,隻有其他國家元首贈送給他的禮物,他會好好留著。

除此以外,最大的樂趣就是收集香煙卡片,尤其是羅曼蒂斯的那一套‘獵愛’卡牌,每個張片上都有一個老套的愛情小故事,戴維林總統每次下班都會讓秘書去買一條,卻並不急著一口氣收集,而是每次抽完煙時,將煙盒折疊,尋找那一份小小的驚喜。

也許那是戴維林總統最有煙火氣的時候了。

其他的時候,戴維林始終保持著高度的神秘和嚴謹,他總是一絲不茍,用溫和的語氣和和善的麵容,行著最冷酷果斷的事跡。

然而,戴維林隻是個凡人。

四十分鐘後,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書,按照法律規定,戴維林總統必須進入臨終關懷,由霜鍍副總統卡西鬆·富迪暫時代行職務,直到下一次大選。

這位陪伴了霜鍍人民四十年的老總統,終於到了這一時刻。

與此同時,前線傳來了振奮人心的消息,大麵積的厄煞已經被清除,熵滅使徒殘餘數量不到十萬,勝利近在眼前。

可現在,沒有人能夠高興出來了。

當人們走到地堡外麵,看著天空中不斷被烈焰焚燒的厄煞時,才會意識到,人類和神靈的距離到底有多遙遠。

而他們很榮幸,擁有了一位沒有神力的偉人。

…………………………

意識不斷地下沉,戴維林的口鼻間不再彌漫鮮血、酒精、消毒水的氣味,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沉,而頭腦卻仿佛變得越來越輕。

〖戴維林,恢復清醒。〗

混合著男女老少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你……是誰?’

戴維林習慣性地用靈力發出了聲音——這一舉動嚇了他一跳,他從未想過,自己的靈力可以傳達這麼遙遠,幾乎無窮無盡,沒有衰減,一直傳播下去。

〖睜開你的眼睛,我要跟你談談。〗

戴維林將信將疑,他試著用靈力流淌過自己的形骸,在心眼中組合出了自己的形象,這個過程非常輕鬆,很快就構築了一套靈魂的身軀,意誌與其連接,毫不費力就睜開了雙眼。

〖3個自然秒——你很優秀,比我想的優秀。〗

入目所及的,隻有無盡的紅黑厄煞。

‘你是熵君?’

戴維林隻是感到驚訝,隨後不卑不亢地問道:

‘恕我直言,你還承擔死神的工作嗎?’

〖在你們看來,我是死神。在我看來,你們是我身上的寄生蟲。〗

熵君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我從蔚藍星隻有180萬歲的時候,就住在了這裡,而你們的祖先——單細胞‘盧卡’,出現在這顆星球上,也不過隻有區區40億年前。〗

‘隨你怎麼說,但人類和其他生物不同,我們可以站在這裡,跟你公平對話。其他生物還做不到這一點。’

〖我不喜歡你的傲慢,但看在你優秀的份上,我不追究過錯。〗

熵君說:

〖首先恭喜你,戴維林,你消滅了我。〗

‘粒子加速器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