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一在成片出來前，還再叫嚷這件事情。” 　　燕影，辦公樓，教師辦公室。 　　觀南向導師分享這個樂子，希望這快樂能撫平導師緊鎖的眉頭。 　　可他實在是個沉悶的人，玩笑話說了兩三句，卻沒逗得對方開懷大笑，反而更愁眉不展。 　　麵對這種情況，觀南隻能猜到一種可能。 　　“《狩獵》沒有過審？” 　　“《狩獵》過審了，隻不過……” 　　導師回憶起跟老友的對話。 　　老友姓王，是某個部門中一位平平無奇的公務員，至少他如此自稱。 　　“我這弟子的影片屬實不錯，影片中沒有涉及違禁劇情，更沒有涉及紅線，有什麼不能過審的地方？你們這審核卡得奇怪。” 　　老王喝口他帶來的好茶，“你與其追著我不放，不如去問問你們家弟子得罪了什麼人。” 　　聞言導師一把奪去他手中的茶盞，“不想幫忙便別喝我帶來的茶，瞧把你美得。” 　　老王見他生氣，趕忙放軟態度：“哎，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你張口我怎麼著也得讓你心願達成，隻是這個事情吧……”他話鋒一轉，“這個事情簡直坑死我們了。” 　　“電影不是曲高和寡、陽春白雪，那是大眾的藝術，我們得民眾們滿意。”提起這件事，導師談興大增，“你們能及時認知到錯誤，這是一件好事，讓大好青年去進行創作。” 　　老王很給麵子，一直等到導師說完才解釋。 　　“要跟魔都組委會那些蠢家夥撇開關係。我們不想被扯進這場輿論漩渦。” 　　“你打算用觀南的電影當做澄清手段？”導師不可置信。 　　老王說：“你看，我們能讓一部跟猥褻兒童有關的片子過審，足以說明我們的審核製度沒有大家形象得那麼落後，還是很開放、很包容的。” 　　導師怒道：“你們純粹是在糊弄觀眾，一部電影不能代表什麼，更何況那部電影的主題並非猥褻兒童！你們這是——” 　　“哎，你可是老同誌，有些說不得。”老王這回快速打斷，“給了呀。我們不光給了，還讓它去戛納參獎。這自由度給得難道還不夠嗎？” 　　他語重心長地勸，“老程，人要知足，知足常樂。對了，參加戛納這事先別往外報，免得有些人又要來鬧我，伱也為我考慮下。” 　　導師注視著老友，脊背骨發涼。 　　他想拒絕這可悲的、用來愚弄大眾的名額，然而拒絕卻黏死在口腔內部，死活吐不出。 　　老王將他的沉默視作答應，從他手中重新拿回那盞好茶，繼續慢悠悠地品嘗。 　　他半點不擔心《狩獵》這部影片能獲獎。 　　一個初學者靠著砸錢聚集的破爛攤子，如果能將自己送進戛納，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這讓國內這些費盡千辛萬苦、甚至不惜貶低母國的大導演們怎麼活？ 　　聽完導師的講述，觀南沉默良久。 　　他不知道該慶幸，自己還能找到個喘息的空檔，還是該不幸，這個年月做個電影人不如做個自媒體人。 　　後者還能完全放下身段，任意的、隨心所欲地恰爛錢。 　　然而導演，至少這些仍舊保留良心的導演，日子越來越艱難。 　　這不光是金錢上，更有心靈上的，後者比前者更讓人無法接受。 　　效率是個含糊不定的詞匯，它可以是“在七個工作日內完成”的通告，也能使接到消息當天、迅速登頂熱搜的黑詞條。 　　#涉及性侵題材的電影過審，政策恐再次放寬# 　　對“龍標”的執念一直困擾國內電影人很多人，此熱搜詞條一出，便有很多人相關從業者點進去。 　　哪怕他們比外人更清楚，這會是個假詞條。 　　比如說李修平，他是某個彈幕網站的up主，站內粉絲不多，區區百萬而已。 　　一直以來靠解析各類電影、電視劇出名，他的言語諷刺犀利，又輔以專業的電影知識，受到粉絲們的瘋狂追捧。 　　至於恰飯嗎？ 　　那是肯定會有，他有個比較奢華的業餘愛好——露營。這讓他必須接點恰飯合作，好在恰飯說辭不是特別露骨，至今沒有翻車。 　　在點開客戶發來的一份恰飯合同前，他先點開了這個詞條。 　　“兩千萬的高額投資？文藝片？反應社會黑暗麵，涉及到猥褻兒童？”李修平念出這些宣傳詞，隻覺得腦殼劇痛無比。 　　近些年，國內的電影人們非常愛搞此類噱頭，電影沒上映之前那麼怎麼邪乎怎麼宣傳，電影上映之後，怎麼合家歡怎麼結局。 　　上了幾次當，花了上千塊冤枉錢，他再也不會被類似的宣傳詞所吸引。 　　沒有具體宣傳海報或官方微博發出的消息，這消息隻是從審核局某位員工不小心流出的口風。 　　“……” 　　李修平看著九曲十八彎的信息來源，那是非常特別的想笑。 　　試探輿論反應也不敢明著來，暗戳戳得在背地裡攪弄風雲，不知道又是為了哪位“太子爺”鋪路。 　　他翻了下唯一能查詢的導演信息——觀南，燕京電影學院大四學生，本片為他的長篇處女作。 　　“這人長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到過。”李修平摸下紮手的下巴，“我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座小鎮的主人嗎？！我之前還跟他說過話。” 　　自從觀南不再限製露營團體後，李修平著實過了段快活日子，想在帳篷住就在帳篷住；想在酒店住就在酒店住。 　　從這個角度來說，找書苑 www．ｚhaoｓｈuｙuａn．ｃom 李修平很感念觀南那些香火情，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這次我不收錢，幫老板你吹一吹，爭取不讓咱死得太慘，可千萬別被給電影拖累到破產。” 　　給自己找了份不收錢的工作，李修平又著手處理收錢的工作——【《逐夢演藝圈·介紹詞》】 　　噠噠噠，隨著鍵盤發出清脆的聲響，網上的輿論也從行內人員朝普羅大眾發酵。 　　【胖陀龍王：這家夥是之前的精神病吧？呸，果然是太子爺，輕鬆搞定大導演過不了的審核，哪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月野氿桃：求這些二代子弟別來禍害我們的眼睛，想看個正經八本的東西，為什麼這麼困難！】 　　【放鶴歸舟：告訴我在哪個電影院上映？我願意貢獻票房，再將評分刷到2分！有同樣想法的朋友們到這裡集合。】 　　【嶼離別：有些人啊，不撞南墻不回頭，咱們就來好好教訓這種人。電影拍得不好看，過審核也照樣沒用，上回被罵了一頓怎麼還不長記性？非要現下將暴揍一頓才行？行吧，正好爺爺拳頭癢了。】 　　在這一片腥風血雨的議論聲中，有人覺得還不夠，特意又添了一勺油，讓輿論轟然炸開鍋。 　　【燦星傳媒：很難過地通知大家，從文華老師自今日起跟我們解約，希望他未來能一路順風，直上青雲。】 　　下麵的第一條評論： 　　【燦燦小喇叭：來自內部人士的八卦，從老師是想拍某個導演的片子才走的。翻車影帝+神經病導演，這能拍上什麼好片子？哎，真懷疑老師被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