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來了》的原片斷斷續續拍攝了三年。 　　薑文導演拍片速度很正常，不像港臺導演般十天半個月出一部電影，也不像某戴墨鏡的王姓導演，一部電影要拍很多年，拍到後麵演員企圖跑路，但導演卻死活扣住護照不讓跑。 　　當年這部影片之所以拖遝，大部分是因為預算不夠。 　　薑導是拍拍停停，一部分投資禍害完，立刻抽手去找別的投資。 　　當初投資這部電影的的中博時代，他們董事長陳偉明曾對記者吐槽。 　　“拍電影是很難回本的買賣，特別是跟薑文合作，這錢啊永遠見不著回頭。” 　　這麼說不太正確，在賠本賣吆喝多年後，薑文終於以《讓子彈飛》叫楊總回本。 　　跟時常找投資的薑文導演不同，觀南從來不需要為投資費心。 　　幾千萬對他而言，跟幾塊錢沒有區別。 　　當薑文導演要咬牙才能從美國進口一輛特製攝影機適應膠片拍攝時，觀南哐哐買入七八臺臺，足以給兩個攝影小組都換個遍。 　　錢絕非萬能，卻能在某些時候提供方便。 　　這是姑婆遺產最大的用處。 　　《鬼子來了》的電影效率不錯，盡管觀南並未刻意追求，單從不必一遍遍調整燈光、布景、化妝來看，便讓拍攝進程加快不少。 　　時間在緩慢地推進，一晃來到12月初。 　　今天拍的這場戲很有意思。 　　為了解決掉東營俘虜，四表姐夫帶馬大三去找劊子手一刀流。 　　這位一刀流由杭成老爺子飾。 　　在四表姐夫的吹捧下，一刀流決定幫馬大三這個忙。 　　【“刀起頭落，清風吹過，飄飄然不覺之中，已入仙境，回望塵世，但見劉爺持刀而立，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四表姐夫吹捧。 　　“他們咋感激劉爺，你知道不？” 　　“知不道。” 　　“落地之頭，必轉九圈，麵朝劉爺，眨眼三下……” 　　鏡頭轉向劉爺，他施施然接話，配合個手部動作：“嘴角子上翹。” 　　四表姐夫繼續說：“啥叫含笑九泉？這便是含笑九泉。”】 　　演員走完過場，攝影機開始運作，觀南坐在導演椅上。 　　演員們演完，沒聽見導演叫卡，茫然無措地停在原地。 　　“……再來一遍。” 　　觀南沒解釋遲些叫停的原因，招呼著各部門重來。 　　還是不行。 　　觀南沒再試第三次，直接將杭老爺子叫來，“我們倆談下，劇組其他成員先休息。” 　　杭成拍戲很多年，也有被導演叫停的經歷，並不覺得慌亂，等待觀南的說法。 　　到了他的地位，跟導演的交流便不再是單純的一方指教，是雙方彼此溝通。 　　這一點他清楚，觀南也清楚。 　　他剛才之所以猶豫正是在考慮。 　　前世一刀流的角色由陳強老師飾演。很多人聽這名字陌生，但他兒子便要有名的多，陳佩斯，陳小二。 　　陳強老師在《白毛女》中飾演黃世仁，在《紅色娘子軍》中飾演黃南霸天，都是些經典老片，還能陳佩斯一起出演經典喜劇《二子開店》係列電影。 　　杭老爺子的處理方式跟陳強老師的處理方式不一樣。 　　兩人分不出好壞高低，隻是處理方法不同。 　　然而在一點上，觀南始終覺得差一點。 　　“杭老師，您覺得四表姐夫對一刀流的介紹真實嗎？” 　　在影片中，四表姐夫說，一刀流曾經在慈禧太後、八大臣時期的活躍，這個時期是1861年，那年發生了辛酉政變。 　　本片發生在1945年，這句介紹詞顯然是在吹牛。 　　“當然，我在事前做了考證。”雖然隻是個小角色，杭成卻也用了不少心，這些常識性的東西，他有印象。 　　觀南拋出第二個問題：“一刀流從一開始就打算殺掉兩個東瀛俘虜？ 　　“……”杭老師奇異地沒回話。 　　他好似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 　　觀南直接給出答案：“他怕殺東瀛人惹火燒身，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動手，他答應了五舅老爺，卻隻打算演一出‘清風拂過脖兒’。他不是見到兩個“貨色”才下定角色，而是從一開始便定了心思。” 　　“他演了出戲，結清了恩怨，回家去跟四表姐夫分豆子。” 　　杭成沉默片刻後，緩慢點頭：“如果這是導演的希望，我會修改，但是……”他話鋒一轉，“這個處理並不討巧，不是對我而言，而是對導演你而言。”“ 　　“我明白。” 　　拍攝繼續進行，這回杭成老爺子演出本片該有的感覺，觀南滿意頷首，拍攝順利進行。 　　林風眠前來探班，看到這幕，默默豎起大拇指。 　　別看導演是劇組地位最大的存在，實際上遠有一群人比導演地位更高。 　　比如說製片人，經常對導演指手畫腳，又比如說投資商，時常在劇組裡安插各類自己人，又比如說自以為很有權利的演員們…… 　　導演很難全身心地投入到電影中，日常跟這群人鬥智鬥勇。 　　林風眠的困惑更另類些，他時常碰到老演員們指點。 　　這些人們跟過很多劇組，拍過很多戲碼，對電影拍攝的流程比他這新手導演還要熟練。 　　如果不能說出個子醜寅某來，壓根不會把你的建議當回事。 　　而當你企圖說出點有道理的話來，他們又會以“我更有經驗”當做論據。 　　與他們辯論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林風眠失敗過很多次，所以看到觀南絲滑無比的勸說，心情是又酸又澀，稍微帶些小小的嫉妒。 　　在之後拍攝的三個月裡，他隔三差五跑來探望，企圖稍微偷師。 　　他一待便是大半天，搞得李如一懷疑他是郝良才的間諜，幸虧官文柏老師幫忙作保，這才打消戒心。 　　這是劇組第二次拍攝長片，進度非常不錯，大概6個月左右便拍完大部分內容。 　　中途又趕上了春節，與上回急需趕工的春節不同，這回劇組無需著急趕工，觀南便放給大家放了個大假，直到正月十九才復工。 　　又過了2個月，時間來到四月中旬，最後一幕拍攝完成。 　　比起隻拍了不到3個月的《狩獵》，花費6個月的《鬼子來了》更加精雕細琢。 　　這回沒有舉辦殺青宴。 　　之前官老爺子跟杭老爺子死得時候，觀南舉辦了小型殺青宴，後來人死得越多越多，他便不太樂意舉辦。 　　一死便死一個村落，比起舉辦殺青宴，他還不如直接辦席。 　　請全村來吃自己的席。 　　特別有意思的是，最後殺青的人是薛俊敏跟水穀侑。 　　在六個月的拍攝中，薛俊敏跟觀南混熟了，約了之後吃飯，便跟著經紀人紅姐離開。 　　等到四下無人，水穀侑上前，他先是個90°鞠躬，然後極其小心地開口：“田中社長想在回國前見大人一麵，金秘書那邊一直無法聯絡，隻能讓我來轉達。大人要考慮嗎？” 　　觀南眨了下眼，那是誰呀？ 　　金秘書立刻開口：“田中社長是雅鹿馬社長的社長，之前曾提出過跟您會麵，但被秘書室拒絕。”他的語氣很平和，意思卻很傷人，“以他的地位，沒資格直接跟您會麵。” 　　秘書室進一步收購雅鹿馬公司的，這位田中社長隻是擺在臺前的傀儡娃娃。 　　隻要觀南一句話，隨時可以換掉。 　　恐怕正是因為如此，對方才會如此驚慌失措，不惜找名下的演員幫忙聯絡，隻是…… 　　金秘書咬了下牙根，不安分的蠢蛋，社長之位還是換個人來當。 　　既然不見也無所謂，觀南不打算會麵，他不喜歡將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之人身上。 　　水穀侑不傻，看得出眉眼高低，火速改口道歉：“非常抱歉，在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給大人帶來了麻煩，請您務必原諒！” 　　他又是深深一鞠躬。 　　明明是90°的鞠躬，腦袋卻好似嗑在地麵上。 　　在這些天的拍攝中，他深刻意識到這位華國導演擁有多大的權利。 　　如果不是對方生性低調，又專心於自己的事業，他那張超凡脫俗的臉蛋會出現全世界的報紙頭條——最年輕的億萬富豪，引得無數少年少女追捧。 　　“用不著道歉，找書苑 www.zｈaoshｕyｕan.com 趕緊走吧，劇組也要開始收拾。” 　　觀南抬手催促，不太想跟演員繼續套交情。 　　“那個……您的公司有簽約東瀛演員的打算嗎？在下非常願意為大人效犬馬之勞。”水穀侑大聲詢問，似乎想用這聲音給自己壯膽。 　　實在是不壯膽不行，他拍了個揭穿本國黑歷史的電影，從今之後很難在東瀛影視圈立足。 　　現在偌大的金大腿就在眼前，再不抱……等到東京電影節展映，他的屍體便會出現在東京灣裡，混合著滿當當的水泥。 　　說實話，並不是很想答應，觀南的製片公司是專門為他服務。 　　唯一簽約演員是從文華，對方還是走李如一的路子，死皮賴臉地簽上。 　　“別擔心太多，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觀南輕描淡寫地安慰。 　　原片飾演花屋的演員香川照之混得相當不錯，曾兩次獲得日本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還獲得第16屆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 　　水穀侑還想再說些什麼，金秘書卻已經不能再忍，讓這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攔住老板，秘書室會撤了他的職。 　　“這位先生，請您跟我來。” 　　金秘書咬牙切齒地邀請。 　　水穀侑打個寒顫，乖乖離開。 　　全劇組正式殺青，影片以最快速度進度後期製作。 　　影片以膠片進行拍攝，同樣也需要沖洗出來進行剪輯。 　　觀南心中有了套在新時代可行的膠片剪輯辦法，依舊需要找到個老牌膠片洗印廠。 　　“備車，咱們去一趟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