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義也跑出一身汗,心有餘悸的問二馬架村最大的領導。 “拉,必須得拉,一萬多斤呢,咋能說不要就不要了!”不過想想剛才讓人家保衛科追得王八犢子樣,老曹心裡也發怵,扭頭問孫建平,“建平,你有啥好招不?” “我聽說像這種大廠子,保衛科都是輪流上班的,不如這麼滴……” 孫建平把眾人湊到一起,耳語幾句,眾人紛紛點頭,事到如今,為了那一萬多斤糞,也隻能老虎嘴裡拔牙,壯著膽子試試看了! 大家夥互相換了大衣,再次趕著馬車,沿著寬敞大道,大搖大擺的往一重廠正門而去。 門口,一群身著製服的安保人員氣勢洶洶守在那,看得老曹等人心裡都咯噔一下,“建平,好像還是剛才那幫人?” 孫建平瞇眼一瞧,心裡也是一翻個! 乾了! 領頭的就是剛才追自己追得最兇的那個! “風緊扯呼……”張子義剛要調轉馬頭,卻見廠子裡匆匆跑出一個老頭,穿著藍色工作服,扣著一頂棉帽子,肩膀上帶著刺眼的紅臂章,離得老遠就沖他們直招手,“是來拉糞的吧!” “啊……”這一問把大家夥問懵逼了! “是!”孫建平大喊一聲,老頭氣呼呼跑過來,“人家管理處一大早上就通知了,這都傍晌午了,你們咋才晃蕩過來,真瘠薄墨跡,還杵著乾啥沙楞的進去……” 老頭不知深淺,一蹁腿坐上馬車,在保衛科眾人錯愕的目光中領著他們進了廠區。 棗紅馬拉著馬車,碾過門口的柏油路麵,馬鈴鐺發出單調的當當聲! 保衛科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他們身上,就像針紮一樣,刺得他後背火呲撩的疼! 老曹坐在車上,手抓著車沿,腦門上汗如雨下! 他乜著眼,不住盯著門口那幾個保衛科工作人員,心怦怦直跳! 千萬! 千萬! 別出什麼岔頭! 保衛科陳科長站在門崗旁,一臉狐疑的打量著魚貫進廠的馬車,銳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從每個人臉上逡巡而過,連一向傻大膽的張子義,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我們這算不算是自投羅網? “站下站下!” 一聲斷喝,如同晴天霹靂,把眾人嚇得一激靈! 棗紅馬也被嚇得驚叫一聲,猛地停住腳步,顛得車上幾人身子一顫! “領導啥事?”孫建平深吸一口氣,讓緊張的心情平靜下來,轉過頭問道。 “這錢……是不是你們掉的?” 陳科長快步走過來,從地上撿起一張皺巴巴的一塊錢,遞給孫建平,孫建平扭頭一看,合著是剛才老曹擦汗,把藏在帽子裡的錢掉出來了。 “是我們的,謝謝領導!”孫建平接過來,揣進口袋,“領導拾金不昧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哈哈嘎小子,甭給我戴高帽,快溜進去吧!” 陳科長笑著沖他擺擺手,催促道。 呼! 進了廠區,眾人這才長出一口氣! 當真是鬼門關前走一遭! 嚇死個人! 一重廠是國家重點企業,規模極大,廠房一眼望不到邊! 在紅袖箍老頭的指揮下,他們穿過層層廠區,終於來到西南角,那裡兩排紅磚石棉瓦的小棚子靜靜矗立,上邊用紅油漆寫著三個大字:南一廁! “把糞票給我,你們裝完車就走,可別到處瞎撒麼,咱們廠是保密單位,讓人抓著關兩天犯不上……” 老頭接過糞票掃了一眼,嘮嘮叨叨,張子義聽他嘮叨個沒完,抄起車上的鐵鍬,揚起灰黑色的糞土,灑了老頭一身。 “瞅著點!乾點活毛毛躁躁的!”老頭像被開水燙到似的急忙跳開,拍拍胳膊上的紅袖箍,狠狠瞪了張子義一眼。 “哎呦老爺子抱歉抱歉,我們這活埋汰,您老躲遠點,別整您一身洗不掉……” 張子義沖他擺擺手,一臉“歉意”。 “你們先乾著,我還有點事!”老頭仍舊餘怒未消,不停拍打著整潔乾凈的工作服,往遠處走了。 一重廠這邊,因為工人多,每天排放量比較大,所以早就安排專人將糞刨出來,攤在地上晾乾,老曹他們隻要把曬乾的糞裝上車就行。 雖然寒冬臘月,又是乾糞,但味道仍然嗆鼻子,孫建平鏟了兩鐵鍬,頓時一股濃烈的臭味順著下麵新戳出來的斷麵源源不斷冒出來,熏得他腦瓜仁疼。 沒辦法,他隻得把圍脖扯上去,堵住鼻子,雙手握緊鐵鍬,將那些凍成硬板板的糞收起來,扔到車上。 “這味兒……辣眼睛!”張子義擤了下鼻涕,抬手抹在廁所門口的水泥墻上,歪著頭看著那仨字,忽然哈哈笑起來。 “擦,是南一廁,我還以為是男廁呢!” “這不是寫這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南邊第一廁所。”孫建平直了下腰,扭頭看看規模龐大的一重廠,這個由毛子援建的大型重裝設備廠正在緊張忙碌的生產各種機械設備。 青灰色的烏雲下,灰黑色的廠房、高聳的煙囪,拉著汽笛的火車……充分顯現了蘇式的粗獷暴力美學。 幾個女工手拉著手過來上廁所,看到正在鏟糞的農民,急忙捂住鼻子,一雙雙眸子裡透出三分高傲的狂妄不七分不屑。 這幫土裡刨食的老農民! 真埋汰! “妹子來尿尿啊!”小陸這孩子年紀不大,嘴卻很騷,見人家姑娘進了廁所,扯脖子喊起來。 “去你碼的!” 沒想到這幫“鐵姑娘”卻也不甘示弱,一句話把小陸罵得狗血淋頭。 哈哈哈! 大家夥都笑起來,張子義抬手一個大脖溜子,“咋地看上人家姑娘了?” “嘿嘿……”小陸撓撓頭,臉一紅。 孫建平活動了一下發酸的肩膀,也掃了一眼陸陸續續來上廁所的工人們,這些人一個個穿著整齊的藍色工作服,胸前別著大紅色的像章,一個個精神抖擻,乾凈利落。正興高采烈說著晚上要上映的新電影,偶爾瞥向這群起糞拉糞的老農民,眼神裡也是或同情或嫌棄。 農民…… 吃最多的苦,享最少的福。 我們招誰惹誰了? 他正要大發一番感慨的時候,遠處溜溜達達走過來一個肥頭大耳的家夥,一看到正在拉糞的眾人,立刻扯脖子喊起來! “搞投機倒把搞到廁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