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清幽，四野空曠，兩人三馬並轡而行。 　　孤獨的人馬行走在孤寂的路上，孤單如影隨形。沙沙聲單調，馬蹄聲空落，茫茫戈壁顯得更加孤涼。 　　“小的以前隨李將軍出征過一次，一路都沒碰上匈奴人，哪知道這次竟這樣慘烈……”謹慎開口，王承慶神色悲戚。 　　“小的從沒立功，至今小卒一個。去校尉所說小的聽不太懂，但以小的初次深入大漠的經歷來看，兩千餘裡都不見人煙，匈奴人實在跑太遠了。小的以為，想要徹底消滅匈奴人，隻有像昔日大司馬驃騎將軍那樣，輕騎閃電突襲，且用兵如神……” 　　認真傾聽，去不得漸有所悟，“你的說法很有見地，農耕之國其國力無論多雄厚，遠征作戰或許存在某種無法預知的極限。何況連年征伐致國力下降，我軍戰鬥力不可能不受影響。再者匈奴人麵臨生死存亡，巨大壓力下必千方百計求變謀強。此消彼長，一切難料。” 　　“小的不過亂說，如果這次能活下來，希望日後有機會追隨去校尉……”逮到機會毛遂自薦，半懂不懂的王承慶不忘本職。 　　舉頭望月，心中默算，“應該到了寅時，離天亮最多還有一個半時辰，我們需要加緊趕路。” 　　“我記住你了。王承慶！王者的王，承擔的承，喜慶的慶，沒錯吧？”矚望遠方，去不得輕磕馬腹，“放心，我們死不了，一定有機會。” 　　“去校尉說的沒錯，隻要跟著去校尉，小的心裡敞亮……”挺直胸膛，王承慶信心倍增，“明日一戰，小的願做陷陳士，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勇氣可嘉，很好，明日你隨我下山設伏。我們的目標為這支匈奴騎兵主將，務求將其當場射殺或斬殺……” 　　繼續催馬，去不得不忘提醒，“千萬看清腳下，這一路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諾！”目光如炬，王承慶上下掃視，“其實小的還有一項特殊本領，打小就能看很遠很遠，敢問去校尉有沒看到我們右前方遠處出現什麼？” 　　雖有月光相伴，可夜裡近看都模糊不清，望遠隻有兩眼一抹黑。盯了好一會，眼都酸了，去不得老實服輸，“什麼都沒看見，莫非……大山？” 　　“對，我們很快會進入山地，到時快不起來。一會可考慮抄近路直抵大山腳下，再沿山腳東行，這樣最節省時間……”擔心天亮前趕不到，王承慶大膽建議。 　　“無論走哪條路線，隻要北山西邊有匈奴人，我們大概率都會暴露。乾脆冒險硬闖，去校尉覺得怎樣？” 　　不置可否，用右手背去感受風的溫柔，去不得伸出舌頭。加快行進並一再試探，最終做出決定。 　　“走原路回去，盡量別冒險，我們輸不起。風很潮濕，也不大，似乎還在不斷減弱。天很冷，特冷，冷的讓人心顫。霧氣應該會出現，估計用不了多久，即便天亮後趕到也不用太擔心。” 　　“小的魯莽……”做出相似舉動，預判完全一致，王承慶趕緊補充，“我們適當離山腳再遠一些，這樣應該更安全。” 　　“好，你來帶路！” 　　路上再無言語，默默行進中，人馬不經意進入山地。稍稍放緩，緊盯腳下及四周，兩人暗暗提高警惕。 　　風停了，夜更靜了，霧一點一點凝聚。一絲絲，一縷縷，一層層，逐漸連片成團。 　　留情山腳，作弄大地。拉草木嬉戲，拽人馬共舞，優哉遊哉四處浪蕩。 　　憑借天賦異稟，離右側模糊山影盡可能遠一些。傾聽四麵八方動靜，王承慶頻頻向南張望。 　　按臨行前約定，卯時一到，在山洞內生火並點燃撿來的火把。放置於洞口居中處，持續照亮直至人馬趕回。 　　觀月卯時生火，徹夜心神不寧的奚定燃起兩個火把，人焦心等候。 　　山影伴人一路東行，穿越大片團霧，遠處大山方向突現點點光亮。果斷轉馬向南並停下，王承慶扭頭看看身側主將，抬頭望天。 　　審視飄忽不定的迷霧，再次確認方位，人馬如飛蛾撲向遠方時隱時現的火光。 　　仿佛墨瓶乍破，蒼穹隨之顯露無數裂紋，光明奮力迸發。如孵蛋正破殼，生命在拚力掙紮，希望勢不可擋。 　　黑暗一去無影，一縷陽光穿雲破霧，趕走夜的陰冷和迷惘。幾聲雊鳴打破山腳下的沉寂，霧靄流連山間，鳴叫此起彼伏，卻始終不見鳥雀。 　　循音跑步迎上，祖尚武有些急不可耐，“‘十八’！是去校尉吧？一切可都如願？” 　　“‘敵騎’！”也顧不上提醒不夠謹慎的部下，去不得連聲吩咐，“你趕緊上山帶十名兄弟下來搬運箭支及給養，閭丘白留下繼續警戒，褚餘隨我走。” 　　三人牽三馬很快抵臨山腳下，等待來人的空當，去不得急切詢問，“抓到生口沒有？有沒查清匈奴人的具體兵力部署？” 　　“回去校尉，小的們一直值守此處，並不清楚山上情況……” 　　如實作答，褚餘頗有信心，“南宮隊率有勇有謀，抓一兩個生口應該手到擒來，去校尉不必擔心。” 　　“不管山下這支追兵有多少人，必須將其重創或一舉殲滅……” 　　籌謀再周密，時間太緊難免出差錯，去不得心有忐忑，“萬一失手，附近極有可能還有敵軍，我們很難脫身！” 　　對岌岌可危的處境心知肚明，兩人變成悶葫蘆，現場陷入沉默。 　　“但我早想出萬全對策……”堅定部下信心，去不得口氣輕鬆，“滅掉這支敵騎易如反掌，即便附近有其友軍，一樣奈何不了我們！” 　　“請去校尉下令，要我等乾啥都行！”早豁出性命，褚餘笑容燦爛，“大不了一死，但小的希望能死得光彩一些，兄弟們都這麼想。” 　　腳步聲紛遝而至，親自帶隊的南宮昶喜笑顏開，“去校尉料事如神，驃下服了……” 　　沒空客套，吩咐眾人卸下負重，去不得與副將小聲交談。 　　人多力量大，找書苑 www.zｈaoshｕyuan．coｍ 一會工夫，背負救命物的人群依次消失。自有人牽馬直上山頂，去不得和同樣負重的南宮昶一路詳談。 　　半山坡一片歡騰，派人向山頂繼續轉移箭支與給養，去不得和兩位裨將在山洞內做戰前部署。吃盡苦頭的匈奴生口被帶入洞內，由去不得再次審訊，依據口供精心布設防線。 　　“敢問去校尉，此陣法可有名頭？”死盯著砂石地裡用劍畫出的前圓後方陣圖，奚定心生嘆服。 　　“此陣以點製麵，點和點彼此支撐，麵與麵相互覆蓋，區區百餘人憑此足以克製幾千敵軍。隻要箭支給養充足，匈奴人再多，也攻不進來。” 　　“此陣名為‘卻月’，專用於以弱克強。後方山頂南坡看似漏洞，實為陷阱，夜間需嚴密監控。得空備足壘石，待敵軍上當將其一舉送上黃泉路……” 　　鄭重提示，去不得火急火燎，“山上由你指麾作戰，我與南宮昶帶人趕往山腳下設伏。看管好生口，如果人手不夠，一定要綁個結結實實，回頭興許還能派上別的用場。” 　　“去校尉一夜辛勞，正好留在山上，由驃下和南宮隊率帶人執行斬首任務……” 　　打心底服氣，奚定決然赴死，“隻要去校尉能帶眾兄弟脫險，我們即便不幸戰死，也死而無憾！” 　　“你來指麾絕對比我合適，畢竟你更熟悉這幫兄弟，快去勘察山上陣地……” 　　堅持己見，去不得轉身下山，“讓兄弟們一直示弱，確保開戰即射殺盡可能多的敵軍……” 　　“報！匈奴人正沿山腳由東至西展開大範圍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