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迅速被召進來，朱見深把王倫的供詞拿給他看。“李閣老看看，這是刑部拿到的供詞，朕的大半個朝廷，都和王倫說不清道不明。你看如何處置？” 　　李賢迅速看了一遍供詞，又看了陸瑜一眼，把供詞送還。“皇上，臣看了王倫的供詞，其中牽扯到臣。臣以為，理應回避。” 　　“回避？你是當朝首輔，你回什麼避？”朱見深有些生氣，自覺失禮，又心平氣和地說：“朕是問你，事情該怎麼處理？” 　　李賢拱手，“皇上恕罪。臣以為，王倫雖然為內臣，但事涉外臣眾多，宜並案處理。念及眼下僅為王倫一麵之詞，以免傷及無辜，皇上可令供詞所涉之人，如實自陳。如果自己認罪，刑部再拿人不遲。” 　　朱見深問陸瑜，“陸大人，你以為呢？” 　　陸瑜說：“李閣老言之有理，臣無異議。” 　　“令門達、錢溥等人，自己去刑部領罪！王倫，交刑部大牢候審！” 　　陸瑜拱手，說：“臣領旨！” 　　司禮監的小太監遠遠瞧見李賢和陸瑜從皇上那裡離開，就回去稟報，“乾爹，陸瑜走了！李賢被叫去，也一同走了！” 　　“皇上有沒有生氣？” 　　“好像……沒有！” 　　“陳文那邊回來沒有，怎麼說？” 　　“回乾爹，陳閣老說，都準備好了。” 　　“皇上沒生氣，不應該啊……”牛玉是既怕皇上不生氣，王倫領不了罪；又怕皇上生氣，他沒機會給打死王倫這事脫罪。 　　不一會兒，皇上那邊和刑部都來人了。 　　刑部的人客客氣氣地說：“牛公公，奉皇上旨意，下官來拿嫌犯王倫，下刑部大牢看管！”牛玉看了一眼皇上那邊的小太監，那小太監解釋說：“公公，皇上要刑部查王倫勾結外臣的事，王倫要交給刑部看管。請司禮監，就此移交吧。” 　　牛玉笑著說：“二位辛苦，王倫此人，犯下此等混事，司禮監有失察之責，我親自送往刑部，親自送！”小太監無所謂，“那小的就告退了！” 　　刑部的人不行，“公公，還請行個方便，小的也是執行公務，小的領了王倫也好回去交差。” 　　牛玉塞了一錠銀子給這人，“給小哥幾個喝茶，您先回。人，片刻之後，我親自給陸部堂送過去。” 　　“那就，有勞牛公公。” 　　“好說，好說！” 　　刑部的人一走，牛玉就破口大罵，“還等什麼？等我給你們燒紙，還是等你們給我燒紙？” 　　李榮他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乾爹，都是兒子的錯，乾爹，救救我們啊！”“乾爹，救救我們啊！” 　　“哎，真是瞎了眼，調教出你們這些逆子！把王倫抬上，去向皇上請罪！” 　　“乾爹，不能啊！您要是這樣，我們可就死定了！”李榮抱住牛玉的腿，死死不放。牛玉甩手就是一耳光，“沒出息的東西！我既然叫你去，你就死不了！別嚎了！” 　　這些人抬著涼透的王倫，去向皇上請罪。 　　“皇上，奴才該死！請皇上治罪！”牛玉跪在皇上的殿外，嚎啕大哭。朱見深在裡麵聽見，就讓萬貞兒出去看看。 　　萬貞兒一眼就看見牛玉身後的擔架，白布下麵，顯然是一個人。 　　萬貞兒走近了問，“牛公公，皇上讓我問你，怎麼回事？” 　　“皇上恕罪，奴才奉旨行杖二十，失手打死了王倫，奴才罪該萬死。”牛玉這話可是說的明白，奉旨行事，結果失手了……人是你讓打的，難不成我們這些都萬死，都去抵命？牛玉不住地磕頭，李榮等人也跟在後麵磕頭求饒。 　　萬貞兒一聽，心裡一驚，一天不見王倫，就陰陽兩隔了？萬貞兒小心地掀開白布，滿臉是血的王倫，嚇得她連連後退，哭著就往回跑。 　　朱見深看萬貞兒哭著跑回來，就問：“怎麼回事？怎麼還哭上了？” 　　“皇上……王倫他……死了！”朱見深不信，又跟萬貞兒確認，“你說，王倫死了？”萬貞兒哭著點頭。 　　“讓牛玉進來！” 　　萬貞兒抹著淚站在門口，話也不說，遠遠給牛玉招了一下手，就回來。牛玉看見，爬起來就哭著進來請罪，“皇上恕罪，奴才奉旨行杖二十，失手打死了王倫，奴才罪該萬死，請皇上治罪！” 　　朱見深真不知道怎麼說這幫人，早上還跟著他的大活人，現在就被打死了。朱見深不理會跪在地上的牛玉，自己走到門口一看，門外跪了一眾太監，身旁是蓋著白布的擔架，又看著抹淚的萬貞兒，朱見深胸口有一種窒息感。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即便是在父皇靈前的痛哭，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ｍ 也不是這種感覺。 　　後來，這種窒息感，朱見深多次出現；再後來，朱見深再也沒有這種窒息感！ 　　朱見深平復了一下呼吸，問牛玉：“你動手打的？” 　　牛玉跪在地上，頭不敢抬，“回皇上，都是奴才手下那幫狗崽子，雖說是奉旨行杖，但下手又沒輕沒重。王倫挨不住打，昏死過去，他們又救治不及，誤了送醫……才害了王倫性命。” 　　朱見深不想細問，就說：“既為同事，一處辦差，下手如何不知輕重？” 　　牛玉說：“請皇上治罪！” 　　朱見深本想也給這些狗奴才當場一頓杖責，但未免過於明顯，就說：“先帝陵寢尚未完工，工役缺數頗多，讓他們都去上工。陵寢完工之時，再為先帝守陵！” 　　“奴才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牛玉止不住地磕頭。 　　朱見深淡淡地說：“退了吧。” 　　牛玉戰戰兢兢地退出去，李榮這些人見牛玉出來，就問，“乾爹，皇上怎麼說？” 　　牛玉不回答，“抬回去，先抬回去！” 　　萬貞兒望著白布覆蓋的王倫，被人抬著，逐漸遠去，她平時雖然愛罵王倫，但此刻心裡也是一萬個不舍。萬貞兒突然說：“皇上，我有話要說！不知道當不當說？” 　　朱見深說：“你想說就說！何必問朕！” 　　萬貞兒大膽地說：“皇上，我覺得此事必有蹊蹺！” 　　朱見深看著萬貞兒，冷冷地說：“朕的一個侍女，都知道此事有蹊蹺……他們是把朕當傻子！”啪！朱見深把手上的毛筆拍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