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刑偵大隊，柳驊摘下口罩一邊洗手，一邊用藍牙耳機通著話。身後的臺麵上，停放著一具剛剛縫合好的屍體。 　　“燒的太慘了，差點看不出是個男的。不過死因不是窒息，他的顱骨被生生敲裂了。這些暫時夠用了吧？其他您等我報告。” 　　擦乾手後，柳驊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看了眼，嘴角微抽。 　　“張隊，我有事出去一趟，報告晚點給行嗎？” 　　收拾好停屍房，柳驊晃晃悠悠出了分局大院。 　　兩百米開外的路口右轉，有一家麻辣拌。小的時候，他和一一受不了家裡的健康餐，時常偷偷跑到這裡海吃一大碗。後來有一天被老柳發現了，偷吃小分隊就拓展成了三個人。 　　唯有自詡婦科聖手的梁女士，十多年了還被蒙在鼓裡。 　　現如今一一常住學校，另外三個人各加各的班，一家四口難得碰頭。他和老柳因為同在東城，若要見麵便約在麻辣拌，還能順道填飽肚子。 　　“老板，大份的套餐來兩碗，再來兩個北冰洋。” 　　剛吃上，油膩膩的門簾子再次被掀開。柳驊連頭都不用抬，聞到那股消毒水味，就知道誰來了。 　　“爸，您今天下班可夠早的。” 　　柳田雨坐下後先是左右看了看，這才探頭小聲問道：“驊子，你們大隊還能不能塞個人進去？別是戰鬥部隊，文員什麼的。暫時實習就行，關鍵是將來能轉正，得是焊死的編製。” 　　柳驊聞言愣住了，半隻丸子含嘴裡都忘了嚼。 　　難怪有事不打電話，非要見麵說。這種試圖走後門的事，老柳這輩子隻乾過一次，那就是今天。 　　“我說爸，您兒子就一小法醫，這事兒您找得著我嗎？那人誰啊？” 　　“你妹！” 　　此時的政法大學，302宿舍也正湊在一起大快朵頤。 　　按理說，室友重傷住院，同宿舍的三個人不去看一眼，怎麼都說不過去。可柳一一瞞著家人自駕遊這件事，那仨是共犯。 　　老大馮殊和柳一一同是本地人，大方借出了自家的越野車。老二席夏和老三杜芳菲，也都有份假裝四姐妹一同出遊。老二還幫著P了一堆合照，讓柳一一發朋友圈忽悠全家。 　　借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柳一一昏迷不醒的時候，去醫院挑戰柳一刀的好脾氣。 　　等到一一“轉院”回家，她們就更不敢去了。 　　那個家裡可不止一把“刀”，兩夫妻是給活人開刀的，還有個表哥專給死人開刀…… 　　大家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聽柳一一匯報康復期間的悲慘遭遇。 　　“真脫光了？！” 　　席夏一臉驚恐，她是典型的南方人，最受不了東北澡堂子。趴那兒搓背都不能忍，更別說任人洗刷。 　　柳一一僵硬地點點頭，“昏迷的時候還好說，剛醒來那幾天真憋屈。我扶著墻溜達的時候，還見過插著導尿管的孕婦，更沒尊嚴。” 　　柳家算是醫學世家，從太太太公開始，家裡就是開醫館的。 　　小時候外婆常摟著柳一一嘀咕，好人誰進醫院？進去了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隨便大夫怎麼擺弄。 　　聽多了這樣的論調，柳一一對學醫更生不起半點兒興趣。不是醫生不偉大，而是覺得自己負擔不了別人的生命。 　　如今這個年代，還能見到磕頭下跪的地方有兩處：陵園和醫院。那種“隨你怎麼處置、但求活著”的目光，她自認扛不住。 　　“吃飯呢，別說那麼磕磣的事。”馮殊剛咬了一口火燒，費老大勁咽下去，這才沖柳一一說道：“我爸那車找人開回來了，你甭擔心。” 　　隨後幾人也不說話了，隻目光定定地看著老幺。 　　“我舅當年找邊境這邊的派出所要過資料，當地有放牧的人見過她。”柳一一放下筷子，覺的嗓子眼發乾，“那裡確實有被隕石砸過的地方，現在是一個死水湖。” 　　再多的細節就不能說了，譬如去那兒之前不相信老媽已經沒了，回來之後懷疑老媽是個神仙？ 　　“行了，你這兩天就踏實補課吧。”馮殊努力控製自己不要露出同情的神色，“病假請了大半個月，光頭肯定不會放過你。” 　　“嗯。”提起那個教刑法的光頭班主任，柳一一不禁渾身發寒。 　　不是每個學法律的，畢業後都會吃這碗飯。光頭卻要求全班都得參加司法考試，大三下學期報名，大四上學期考試。 　　本來課業就不輕鬆，像杜芳菲這種還要各種打工還助學貸款的，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m 時間就更不夠用了。 　　想到這兒，柳一一連忙開始掏包，“三姐你看看這些，我順手買的。有蜜蠟、鬆石，還有珊瑚，比你進的貨便宜不少。” 　　杜芳菲有一個直播間，啥也不乾隻串珠子。她也確實手巧，光是賣手串掙的錢就足夠養活自己了。看到老幺都昏迷了，還惦記著自己那點生意…… 　　“這個月的衣服，我幫你洗了。” 　　柳一一眨了眨眼，“其實我更想要一串好點兒的朱砂，給表哥擋煞。” 　　好朱砂不難找，杜芳菲的存貨裡就有幾串現成的。 　　柳一一拿到手後仔細打量了幾眼，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即便她動用了自身的哈勃眼，也隻能從手串表層大致判斷出材質的疏密程度。 　　辟邪擋煞這種事，擱一個月之前她是半點也不信。親身經歷了玄異事件後，再多不可思議也成了理所當然。 　　按照柳一一自己的理解，既然固體的黑石能變成未知的能量，進而被自己吸收、融合。那這世上存在更多看不見、摸不著的能量，就是必然的。 　　進一步分析的話，這些未知能量的性質肯定也能分成對人體有益、有害，以及無感三種。黑石就是有益的，隻不過吸收完了後勁有些大。 　　那麼所謂的煞氣呢？ 　　死人身上如果會散發出什麼，對活人而言肯定不是好東西。既然傳說朱砂可以擋煞，那就姑且信其有吧。 　　柳一一原以為將手串送出，怎麼也得等到下周末。沒想到返校第三天，就在係主任的辦公室見到了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