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得到新玩具的大兒童，柳一一意念回身後，迫不及待地起身下床。四人間宿舍的結構都是上床下桌，桌上立著不大的書架。 　　她想找本書，試試看神識是不是真的好用…… 　　此時天還沒亮，室內隻有窗外散射進來的朦朧月光，但不妨礙柳一一看清宿舍裡的情形。她輕手輕腳地抽出最新版的《民法典》，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翻看最難背的司法解釋。 　　“法人之間、非法人組織之間……” 　　柳一一咬了咬下唇，感覺自己似乎還是在用眼睛看書。她在閱讀的時候喜歡無聲默念，好強化記憶。這顯然不是用神識“掃”書會出現的情形。 　　可怎麼才能調動神識呢？ 　　柳一一不禁想到《焚》的前篇總綱，裡麵著重講了很多修煉的忌諱。對柳一一這種小白來說，算是修者世界的掃盲讀本。 　　在地球人的認知裡，大腦是人身的指揮者。在修者的認知裡，魂魄才是那個有話語權的。 　　魂魄散於四肢百骸，所以人才有知覺、能活動。但魂魄不是永動機，它也要休息。休息的方式就是讓魂魄進入識海，那裡有它需要的魂力。 　　這時候普通人和修者的區別就出現了。 　　前者的識海不能自主打開，隻在深度睡眠時，魂魄才有機會進入識海。 　　所以人不能不睡覺，熬夜過度真的會死人…… 　　修者則不同，功法上說“運心術、開慧眼”是修煉的第一步。指的是通過功法修煉可以打開識海，所以老媽靠坐在那裡修煉就能代替睡眠。 　　柳一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從沒接觸過修煉，卻能提前打開識海。或許老媽基因強悍，或許和天火有關，總之她的識海自那次昏迷後就打開了。 　　這扇門一開，主導人類第六感的神秘力量也可以出來溜達了，那就是神識。 　　神識誕生於識海，它可以為五感增幅，也可以完全取代形、聲、聞、味、觸。如果說四肢百骸是魂魄的肉身，那神識就是魂魄看不見的身體。 　　柳一一對神識並不陌生，以往她進入識海，旁觀天火在那裡翻天覆地的搞裝修，其實就是一種內視。 　　原本她以為識海裡的自己是一抹意念，其實那是她的魂魄。隻有借助神識的力量，魂魄才能顯化出人形。而內視，也就是魂魄用神識在身體內做一些事情。 　　至於用神識在自身之外做什麼，叫做神識外放。這需要魂魄控製著神識，往哪兒放、放多少、放多遠、放多久。最後還不能浪費神識，得回收利用。 　　用神識代替眼睛去讀書，隻是外放中最基礎的作用。按照《焚》的說法，修者的所有術法都需要神識輔助，才能指哪打哪。 　　柳一一盯著手裡的《民法典》默默嘆氣，別說那些高階的玩法了，她現在連將神識放出來都辦不到。普通人二十年來的習慣沒那麼好改，看東西自然還是眼睛先入為主，她根本就來不及做反應。 　　要不，把眼睛閉上試試？ 　　想到就做，柳一一將書放在身前的桌子上。閉上了雙眼，奇妙的事情發生了。當眼睛無法視物，其他的感官卻變得更加敏銳。 　　室友的呼吸聲有變淺的趨勢，估計快醒了。 　　屋裡怎麼有炸肋排的氣味，她們居然趁我睡著了偷吃？！ 　　這椅子平時坐著沒什麼感覺，今天卻有些硌屁股，應該是底座有顆螺絲擰過頭了。 　　可察覺到這些有什麼用？她想要的是看見！ 　　隨著意念越來越強，柳一一的識海終於翻起了波濤。她忍住了不去查看，試圖引導那股力量出來，卻不知道出口在哪兒。 　　正著急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掀被子下床的咯吱聲，接著就是一聲驚呼。 　　“靠，老幺你有毛病啊？一聲不吭貓在這兒，也不開燈，嚇我一跳。”杜芳菲沒好氣地伸出手指，猛地戳在柳一一額頭。 　　這一指，捅開了天窗！ 　　柳一一隻感覺眉心處一陣酥麻，有什麼東西磅礴而出。隨後她“看”到了杜芳菲打開頂燈，轉身去衛生間的背影。“看”到了身前的《民法典》，還有身後坐在床上揉眼睛的席夏和馮殊。 　　“成了？真的成了！”柳一一睜開眼，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控製不住。 　　席夏正抓過一件衛衣往腦袋上套，嘴裡嘟嘟囔囔，“什麼真的假的，大早上的抽風。” 　　“沒事，哈哈，沒事。”柳一一開心地沖進衛生間，給了杜芳菲一個大大的擁抱。結果卻收獲一聲尖叫和滿頭、滿臉的牙膏沫…… 　　接下來的日子，室友們發現柳一一看起書來更瘋了。從前還會借幾本書回宿舍翻，現在人家乾脆住進了圖書館。 　　大家不知道的是，圖書館裡那些本專業的資料，柳一一隻用了兩天就看完了。餘下的幾天都在讀其他專業的書籍，到後來館藏的大部分歷史、科學、哲學書籍，她也挑揀著翻了一遍。 　　可以說現在柳一一讀書的速度，完全取決於她翻書的速度，不過這種讀法更接近於存儲。識海就像一個超級電腦，神識是一臺掃描儀，存入和讀取的速度還都是實時的。 　　問題也不是沒有，譬如她能記住任何一段文字出自哪本書、哪個章節、哪一頁。 　　可記住這些有什麼用，拿來顯擺嗎？ 　　柳一一同學的“學習勁頭”不止室友們看在眼裡，找書苑 www.ｚｈaoshuｙuan.coｍ 光頭班主任同樣時刻關注著。考試周開始前，光頭再次將柳一一叫到了係辦公室，取出一張專屬於她的考試日程表。 　　“其他同學都是每天上下午各考一場，你需要在每天集體考試結束後，單獨來辦公室這裡繼續做試卷。” 　　看著柳一一乖巧點頭的模樣，光頭心裡一陣陣的抽疼。 　　這孩子當年以市高考狀元的成績考進政法大學，分到他們班之後每學期都是全係第二。起初老師們還覺得奇怪，因為她每次距離第一名隻差三、五分。 　　後來得知考第一的那個貧困生是她室友，大夥兒才恍然大悟，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勤奮好學、聰明低調，還心懷大愛，妥妥就是未來的政法新星啊！ 　　可惜，這顆新星要拱手送給別人了…… 　　公安大學那邊的“交流學習”並不是友好協商的結果，而是直接給了一紙通知。通知上蓋的兩個公章，哪一個都不容拒絕。 　　“老師，考完之後，我怎麼跟同學說這事？”柳一一看著辦主任一會兒慈祥、一會兒糾結的臉，心裡也有些忐忑，可這個問題再不問就來不及了。 　　那個保密協議什麼都不讓她說，大家也隻是猜測她申請了提前修滿學分。等到結果公布後，她總不能跟老媽一樣玩失蹤吧？至少要給室友一個交代。 　　“怎麼說？照實說唄！”光頭嗬嗬笑道：“明麵上的理由，學校不是給你了嗎？我們和公安大學交流學習，你被選上了。至於到底學什麼，能不說就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