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賺外快(1 / 1)

道路上,卡車穩穩停在灰色製服麵前。   “司機同誌,去唐山不?”灰色製服跑上來,從兜裡掏出紅盒百花,隔著車窗遞過去。   王衛東擺擺手:“謝謝,不抽煙。   過唐山,不進市區。”   灰色製服聞言大喜:“不進市區也行,多少車費?”   他昨天就在路邊等著,也遇到幾輛卡車,都不經過唐山。   “唐山距離京城差不多四百裡地,駕駛室1塊,車鬥5毛。”王衛東皺著眉頭,回想一下隊長提供的收費明細表,笑著說道。   那麼遠的路程,這大冷天裡坐在車鬥裡,會被凍成冰棍。   “一塊錢...有點貴哦。”灰色製服遲疑一下。   商店裡,豬肉一斤七毛五,雞蛋五分錢一個,棒子麵有糧本八分錢一斤,鴿子市貴些一毛五...   直門內大街的新街口電影院,看一場電影,也隻要五分錢。   一塊錢能乾的事太多了。   王衛東無所謂的聳下肩膀,搖了搖頭:“嫌貴就算了,麻煩讓一讓,我還要趕路。”   說著,手握在檔把上,就要鬆剎車踩油門。   灰色製服見王衛東不肯讓步。   隻能無奈的嘆一口氣,從口袋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塊錢,隔著車窗遞進去。   他知道價格,剛才隻是想少出一點。   王衛東接過那一塊錢,隨手丟進底座下的鐵盒子裡,推開副駕駛車門。   “上來吧。”   灰色製服上駕駛室,打量了一下。   一塵不染的儀表盤,乾凈的坐墊,被軟布包起來的木製檔把。   也聞不到讓人嘔吐的機油味。   “司機同誌,你這卡車收拾得蠻乾凈的。”他贊嘆道。   “卡車就是司機的家,自然要收拾乾凈一點。”王衛東笑道。   他一麵開車,一麵用眼睛餘光打量灰色製服,笑道:“同誌,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個領導吧。”   灰色製服,銅排扣,至少是個小乾部。   況且,他右上口袋還插著一桿鋼筆。   “在單位,隻不過是個小科長,算不得領導。”灰色製服笑道。   卡車沿著道路奔馳,兩人就這樣閑聊著。   一會功夫,王衛東就知道了。   灰色製服的名字是王建國,高中畢業,京城氣象站的科長,家住菊兒胡同,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養了一條金色獅子狗。   媳婦在信托商店上班。這次回老家是參加侄兒的婚禮。   他排了好久的隊,也沒能買到火車票,眼看就要錯過婚禮。   聽同事說,城外公路上,有過路卡車,一塊錢車錢能到唐山。   一塊錢雖多,不過和親人的婚禮比起來,算不了什麼。   王建國也覺得王衛東這年輕人不錯,值得交往,還是卡車司機,以後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兩人互相留了地址和辦公室電話號碼。   嗯,王衛東又在路上撿到一個朋友。   卡車沿著道路飛速行駛,路過南郊北市村,這裡是京城周邊最富裕的村莊。   路邊皆是青磚瓦房,墻壁上白灰刷有“鼓足乾勁,力爭上遊,多,快,好,省的建設祖國”的標語。   一群身穿藏青色棉襖,黑色棉褲上的農民,拿著旱煙袋鍋子,蹲在路邊。   他們看到卡車開過來,老遠就招手。   “司機師傅,去二十裡坡嗎?”   “路過,2分錢一位,坐車鬥裡。”   “好嘞,給恁錢。”   ...   “司機師傅,俺要去香河。”   “香河,一百二十裡,2毛。”   “師傅,這大冷天的,俺出5毛,能坐駕駛室嗎?”   “駕駛室滿了,隻有車鬥,坐不坐?”   “那...好吧,2毛,您拿好。”   這年頭,道路上的車,一天都沒有幾輛,錯過這一輛,說不好,隻有靠雙腿走路。   ...   離開京城不到一百裡地,卡車駕駛室裡,車鬥裡就坐滿了人。   呃...還有兩頭哼哧哼哧的大肥豬。   大肥豬也按人頭收錢。   座位下的鐵盒子裡,也多了五塊八毛兩分錢。   這就是卡車司機的外快。   有時候一個月下來,外快比廠裡發的工資都要多。   王衛東不缺這點錢。   他完全可以裝作沒看到,任由那些乘客在寒風中等待,開著卡車直奔鞍山。   不過這年頭大家都窮,願意花錢搭車,肯定有特殊原因。   也許是身體不好,也許是有急事。   王衛東這是在做好事。   當然,他也可以不收車錢,讓人免費乘坐。   那麼搭車人這次免費乘車,下一次遇到別的卡車,就不願意再出錢。   別的卡車司機,沒有外快,遇到到這些著急乘車的人,也不會停。   這就變成子貢贖人。   這種外快,已經成了卡車司機的行規,大家都認為是理所當然。   甚至,卡車司機中還流傳著一份收費明細表,按裡程收費,二十公裡1分錢。   王衛東進入車隊的第一天,就在牛誌軍的強製下,背熟了收費表。   賺外快一般不會引來麻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在王衛東加入卡車隊後,還是向牛誌軍提了一個建議。   出城後,用紅布把車牌蒙上。   這樣一方麵辟邪,另一方麵也可以掩人耳目。   反正路上也沒交警查車牌,也沒有釣魚執法。   這樣,就算有心人想找麻煩舉報,也不知道該舉報誰。   王衛東一麵開車,一麵跟“乘客們”閑聊。   他常年跑車,見多識廣,偶爾說一些小段子,讓“乘客們”不時爆發出歡笑聲。   尤其是後排,坐在黑鐵鍋旁,嘴角有一條疤痕的小青年,已經一口一個“哥”的稱呼王衛東。   不多時,卡車就過王四營,那兩頭大肥豬乘客下車了。   王衛東開著卡車繼續行駛,無意瞥見路邊有一個身穿青灰色棉衣棉褲,頭上紮著紫頭巾,身材乾瘦的小媳婦,正一步一步的在寒風中艱難行走。   吸引他注意的是,小媳婦懷裡有一個紅色棉包袱,抱著孩子。   從包袱大小看,孩子應該不足月。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寒風刮在人臉上,跟刀子割似的。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太受罪。   王衛東降低速度,緩緩靠近小媳婦。   踩下剎車,推開車門,對著小媳婦喊道:“同誌,搭便車不?”   那小媳婦停下腳步,先是疑惑的看著卡車,大眼睛中生出喜悅,旋即又神情低落,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眼神怯生生,抿嘴唇:“不了,大哥,俺沒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