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
  董卓甚至令人挖掘陵寢,讓王氏宗親貴族皆拋屍荒野,將裡麵的陪葬品席卷一空。
  臨走之際,董卓為了不把繁華的洛陽留給關東諸侯,直接讓人一把火將之燒毀。
  都城,從來都是一個國家的象征。
  蓋勛眼睜睜的看著洛陽被大火焚毀,不由怒火攻心,想要找董卓理論,卻根本見不到對方人影。
  等到洛陽被燒成一片廢墟以後,本來還抱著興復漢室誌向的蓋勛,隻感覺自己的精神寄托轟然崩塌。
  他知道,經過董卓這麼一鬧,積威數百年的漢室威嚴,必然被狠狠踐踏在地。
  當一個朝廷連威嚴都沒有的時候,那些野心家必然蜂擁四起,也就是王朝走到末路之際。
  在整個遷往長安的途中,蓋勛親眼目睹,天子以及滿朝公卿,就像豬狗一般被西涼軍驅趕著。
  那些本來生活在天子腳下的百姓,更是豬狗不如,被西涼軍以繩索連在一起,趕路稍慢都會招致拳打腳踢。
  更有甚者,那些出身邊陲之地的西涼士卒,甚至當著別人丈夫的麵強暴對方妻女,敢有反抗者直接殺掉。
  很多本來應該受人尊敬的年長者,卻因為腿腳不便,行走緩慢的緣故,直接被西涼軍隨意殺掉,而後拋屍荒野。
  要知道,這些能夠生活在天子腳下的百姓,大多擁有不錯的出身,就算是普通平民,以前也自覺高人一等。
  可是現在,他們的遭遇卻宛如生於煉獄之中。
  什麼天子腳下,什麼帝都臣民,與豬狗又有何異?
  經過了董卓的大肆劫掠,再加上他鑄小錢的影響,已致關中糧價飛漲,已經漲到了數萬錢一石。
  莫說是普通百姓,就連那些世家大族,也根本支撐不起如此高額的糧價。
  畢竟,世家大族雖然有錢,但也人口眾多,人口多也就意味著消耗的糧食也多。
  再豐厚的家底,也遭不住如此高的糧價啊。
  麵對關中飛漲的糧價,董卓卻根本不作為,反而大肆屯糧,再以高額的價格賣出去,四處搜刮錢財。
  如此一來。
  短短時間之內,關中便已經餓殍遍地,盜賊四起,十室九空。
  如果說。
  董卓在進京之初,還想著執掌朝廷大權,號令天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尚且愛惜羽毛。
  那麼等到士人叛亂,諸侯起兵討董之際,董卓已經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此前的想法完全是在白日做夢。
  既然如此,他索性拋棄了幻想,開始徹底放飛自我。
  董卓已經不為長遠考慮了,他要的隻是金銀錢糧,要的隻是後半生能夠衣食無憂,榮華富貴而已。
  所以說,諸侯討董看似正義,其實也是矯詔,如此反而狠狠踐踏了漢室威嚴,也徹底把董卓逼成了喪心病狂的模樣。
  蓋勛目睹一切,再加上長期鬱鬱不得誌,抵達長安以後思慮過甚,重病不起。
  蓋勛作為製衡周琦的一張王牌,董卓自然不會坐視對方病死,所以在得知蓋勛重病以後,派出了最好的醫師前去為其診斷。
  奈何,蓋勛得的是心病。
  身體上的疾病容易醫治,心理上的疾病卻很難治好。
  醫師的調養,雖然幫助蓋勛多活了一些時日,但是對方的身體卻仍舊每況日下,到了最後甚至已經變成了皮包骨頭。
  在這種情況下,蓋勛自身的免疫力降低,而且又長時間躺在床上,導致生了背瘡。
  如果是後世,有各種消炎藥倒也無妨,可在古代,生了背瘡如果得不到控製,是很容易致命的。
  更何況。
  蓋勛信念已倒,也沒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支撐多久,最後便死於病床之上。
  臨終之前,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蓋勛思慮許久,終究還是拿來了筆墨紙硯,寫下了一封密信,讓人送到了揚州。
  揚州,車騎將軍府。
  自從袁術使者襲擊田豐失敗,反而全部被殺以後,周琦就好像沒有了選擇,必須要與袁紹結盟才行。
  不過田豐卻是知道,以袁術的性格,倒也未必會在意,自己麾下主薄被殺掉的這件事。
  如果周琦願意寫信解釋一番,雙方未嘗不能重歸於好。
  畢竟,相比起兩大諸侯的結盟大業,區區主薄又算得了什麼?
  正是洞悉的這點,田豐哪怕殺光了袁術所派來的使者,在麵對周琦的時候,仍舊不敢咄咄逼人,反而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周琦無奈,隻得嘆道:“吾雖有心解荊州之危,奈何揚州內憂不斷,無論是各郡縣的山越叛亂,還是蜂擁湧入揚州的難民,都牽製住了揚州大部分精力。”
  “如今揚州存糧不多,救濟難民尚且不足,若是出動大軍馳援荊州,又要消耗海量糧草,根本負擔不起。”
  田豐聞弦而知雅意,當即笑著說道:“山越之亂,非一朝一夕可以平定,將軍不可操之過急。”
  “至於糧草,亦無需擔憂。”
  “荊州之地,戶口百萬,地域廣袤,良田無數,而且少於戰事,糧草必然不會缺乏。”
  “若將軍願馳援荊州,吾願為說客,讓荊州提供將軍發兵所需一應糧草。”
  周琦聞言,臉色略微舒緩,繼而搖頭道:“僅僅糧草,可是不夠。須知,兩軍交戰,難免有所死傷,麾下將士隨吾久矣,自不能虧待他們,必須要有高額撫恤才行。”
  田豐略作沉吟,想到反正不是冀州出錢出糧,當即問道:“將軍想要多少錢糧,不妨直言。”
  周琦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獅子大張口,說道:“兩百萬石糧草,至於錢財就算了,已經折算到糧草裡麵。”
  哪怕以田豐的養氣功夫,驟然聽到這麼恐怖的數量,也未免臉色微變,暗道:“周車騎可真開得了口啊。”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搖頭道:“兩百萬石糧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絕無可能,莫說荊州拿不出這麼多糧食,就算勉強能拿出來,劉景升也絕對不會答應。”
  正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周琦正打算與田豐扯皮一會兒,忽然看到張允帶著一個風塵仆仆之人,急匆匆走了進來。
  他正在疑惑,張允為何會如此失禮,卻見對方拿著一封書信,走到了自己身旁,悄悄說道:“蓋公背瘡發作,藥石無效,已然病逝。”
  “這是先生臨終之前,強忍病痛,給將軍所寫的絕筆書信。”
  周琦聞言,隻感覺頭暈目眩,差點栽倒在地。
  他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封書信,一邊看一邊流淚,淚水很快就把書信打濕。
  當他把所有內容看完以後,將其緊緊攥在手中,隻感覺呼吸變得困難。
  濃烈的愧疚感,宛若潮水般湧入心頭,很快就將周琦整個人吞沒。
  他再也忍受不住,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