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初十，月亮稍微凸起來了一點，映照著史方在懷中擦拭著的倡導，還有他那一頭妖異的紅發，像是鮮血染成的紅色。 　　“史少俠接好了！”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在臺下響起，隨即便自其手中飛起一道白光，直奔史方而去。但史方並不抬頭，隻是拭刀的手動作一聽，在半空中一抬一招，白光便驟然停留在了他的手中，這才讓眾人看清，原來是隻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 　　“涼霜化凍雨，秋紅成落葉。以陰柔之法打暗器，卻有直來直去之勢，又帶著一縷消不散的陰氣。據我所知，隻有一種招式是這樣的啊。”史方的頭慢慢抬了起來，雙眼中是戰意與怒意，卻是小半年來無論何時無論何人都未曾見過的。 　　“史少俠好見識！在下佩服！”對方一拱手，卻是依舊不言不語，等著史方的下文。 　　“《霜雨秋葉訣》。”史方手中的那片白紙，此時卻被削成了一個人像，一個不知道是何人的人像，而語氣陰沉像是暴雨前最灰蒙的天空，更加讓人們不明就裡，“你是拜月來的？你是想找死嗎？” 　　“史少俠真是博聞強記，也是消息靈通啊。我家主人知道少俠在想什麼，本月十五，山下百裡有月莊，主人有請，到時候，史少俠想知道的該，還有知道的，到時候，到地方自然就都會知道了。”言罷，那個身影突然摘下了頭上的兜帽，然後便飛快地化了開來，變作了一潭清水，沒有了人形與影蹤，直到此時，所有人才緩過神來，竟然偌大一個武館，沒有一個人，記住了哪怕是看清了那張臉，隻有史方聽著她最後的那一句話，立起身來，默默地握緊了刀把與拳頭： 　　“少俠，您看看我像誰啊？” 　　“小雪，沒問題吧？” 　　“絕對沒問題~傀儡術裡邊這個真的屬於基礎操作哦~很簡單的~萬無一失哦~” 　　“不是啊，我記得你剛剛見到我的時候，你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吧？然後臉疼不疼啊？小雪？” 　　“呃……那是個意外……你……對~你有問題~你不正常~啊——” 　　就這樣，慘叫聲回蕩在了黑暗的空間中，屬引淒異，空穀傳響，哀轉久絕…… 　　十五月圓，恰逢萬裡無雲，清輝遍地。一人，一刀，立於一莊之前，望著“月莊”的牌匾上不散陰影，似乎是打在了他的心上一般。一身粗麻布衣，與莊內如同月影一般的白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入莊的路，隻有一條，而兩旁列隊的人群之中，隻是走出一人，手中長劍出鞘，一手劍訣按在劍身上，映著明亮的月光：“在下奉神女殿下之命，於此等候少俠多時了。”言罷，正要挽一個劍花，卻是隻到半途，便見到史方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個瞬間再定神看到時，便已經欺近眼前，近在麵門之處，一刀斬出。 　　快，太快了，快得不像是人境應該有的樣子！他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但陣腳分毫不亂，把手中長劍掄過一個大圓，借著方才挽劍花未盡的去勢，在身前削過，竟比魔刀還快了幾分，最終在麵門前不足半寸的位置，響起了一聲輕響。 　　借著刀劍相擊的機會，二人各自後跳一步，再次拉開了距離。“地境？”“少俠看出來了啊。”在接到命令的時候，他本以為神女是大材小用了，對於她不讓別人出手的命令也有些奇怪，現在一招之後，才徹底明白了自己麵對的，是一尊怎樣的怪物人境，即使是以他摸到了天境門檻的修為，接下那一刀也絕不是什麼輕鬆寫意的事情，如果是這裡的其他人，那更是走不過一刀，便要無謂地犧牲了。想到這裡，更加堅定了他對於神女殿下明智與慈悲的信仰，也更加堅定了他要贏下這一場的決心，而他也早就認識到了，想要贏過眼前的對手，必須請占先機，以快鬥快，比他更快！ 　　想到這裡，時間不足一個瞬間，隨著念頭通達，他便果斷後腳一踏，向史方主動攻去，手中長劍又一次在空中劃過一整個大圓，劍勢層層疊疊，更上一層樓，而劍路依舊那一輪圓月之相，正應和了他這一門圓月劍法之名，等到史方反應過來，劍刃便已經攜著一招上挑直攻麵門，恰似史方方才的那一招故技重施，還能在月光的應和之下，照見一張笑臉…… 　　不，不是一張笑臉，是兩張。 　　還有，映著笑臉的，不是月光，不是劍光，而是……火光。 　　純黑色的烈焰，此時在整個神魔刀刀身上轟然燃起，似乎是要吞噬這世間的一切，卻又有光芒於其中迸發，令人不禁汗毛直豎，唯恐避之不及。也就在這個瞬間，刀法的速度一下比方才更快，竟是同樣後發先至，重重一擊擊在了劍身之上，又是一陣脆響，響徹在月下的月莊。 　　巨力一擊裂虎口，清輝三千落飛仙。 　　長劍脫手，插在了不遠處的地上，隱約可以看到滿布劍身的裂紋，而握劍的右手中，此時正是滴滴血液滴落，從崩裂的虎口，直到地麵上一小攤的暗紅，隻是他現在也顧不上這些了，因為脖子邊上的刀鋒，冰冷而熾熱。他輸了，他輸的很徹底。 　　“你的劍招，有點意思，但是不多。” 　　“這不過是拜月教內明月劍法中的圓月劍法而已了，少俠快刀，更是施展不開。我輸了，要殺便殺，但你殺不死神女，更殺不死神教的信仰。” 　　“不。所謂‘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你的劍，太執著於月形，反而落了下乘。我現在不斬你，好好想想，好好珍惜餘生吧。” 　　“少俠……為什麼這麼做？” 　　“我是魔，那你知道什麼是魔嗎？” 　　“我不知道。” 　　“魔，心有所執，其行自在。我想乾什麼，我就乾什麼。我現在不想殺你了，那我就不殺你。隻是除了我必須去做的事情，那是我必須去做的！” 　　言罷，神魔刀刀歸鞘中，而史方則大步走進了月莊大門的黑暗之中。另一人依舊佇立在原地不懂，看著史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當中，口中依舊念著他方才說的兩句詞，雙眼迷茫：“《水調歌頭·明月》……不是早已經失傳了嗎？早就隻剩殘片了嗎？不是隻有我神教中才有藏殘片嗎？為什麼他會知……難道，神女殿下……陰晴變化，唯月影永恒！” 　　月莊之內，並沒有史方想象中的機關暗道，抑或者是埋伏的伏兵，隻有一條寬闊的步道，通向一扇大門，一扇通向未知的大門。把手按在門上，一路上這半年的片段一一閃爍在眼前，似乎有一些簡單了啊，整整一個拜月教，堂堂一個東域一流勢力，卻隻在路上設了一坎，真是讓人難以推測這門後到底是好是歹，但是，腳步向前便是。 　　“你來啦？”一個背影，一襲白衣，恰似月宮仙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呢。” 　　史方搖了搖頭，不予置評，而是單刀直入：“說正事吧，實在不行的話，就問我的刀吧。” 　　“哈哈。”其輕笑如同清風中的銀鈴，甚是悅耳動聽，卻動不了史方的心，“果然是史少俠啊，找書苑 ｗww.zｈaoshuyuａn.com 直來直去，絲毫不繞彎子。” 　　說罷，她便輕輕拍了兩下手，便從偏廳走出一個身影，還能是誰，正是那個史方半年來朝思暮想的身影，卻隻一開口，便讓史方如墜冰窟：“史少俠，又見麵了。” 　　這聲調中透著冷靜，甚至是機器一般的冷酷，完完全全找不到半分甚至是哪怕一絲的青梅竹馬久別重逢之意，這就是從雲端，到地獄的距離……隻是史方的心中，似乎還閃爍著希望微弱的光芒：“小艾……” 　　“公子請自重。您是神女殿下的賓客，在下隻是一介奴婢。奴婢不得僭越。” 　　“退下吧。”她的聲音適時響起，似乎帶上了一點嘲諷在裡麵，不知道是在嘲諷史方的癡迷，抑或是愚蠢。 　　“是，奴婢知道了。”她以最標準最恭敬的姿勢退下了，退出了這片正殿，但她的語音語調，一言一行，還在釋放的心上徘徊著，戲虐著。看著艾天蓮這樣低眉順眼的樣子，完全沒有了當初那個大小姐古靈精怪與其嬉笑怒罵的話語，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心中徹底破碎了，這一次，連碎片都不剩，烈焰，也終於不再是刀鞘能夠束縛的…… 　　此時，仙子正好轉過身來，白紗遮住了半張臉龐，隻有貝齒在白色下隱約可見，一雙眸子暗含星光月影，照應秋波，右手微微抬起，一道紅贏便從一片飛旋的碎片間浮現在手中。風霜傘！隻一眼，便另史方心神巨震，刀鞘徹底被一片漆黑所包裹，一如他的雙目，沒有了光，而是，怒火。 　　那麼，就讓刀落到手中吧…… 　　“那麼，沒什麼好說的了，戰吧！”